拂尘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林记年

作者:林记年  录入:09-11

  他心绪颇为复杂,他也是初初才确认自己对谢尘烟的心意,却未料到谢尘烟只是昨夜见了小萍和她的客人便通晓了人事。
  谢尘烟怯怯地从锦被下面露出两只眼睛来,黑漆漆的眸子似是会说话,满眼都是焦急又羞赧的催促。
  沈梦寒向他笑笑,便推开门出去了。
  谢尘烟听他渐渐走远了才敢掀开被子,脸上似烧红了的虾子。
  他急匆匆换了衣裳,在房中左瞧右看,最后将脏了的中衣塞到榻下毁尸灭迹,方才悄悄推开门。
  大堂中鸦雀无声,此时正是一日间,问渠楼中最静谧的时候。
  他做贼一般垫着脚下了楼,偷偷溜了出去。
  夜间人声鼎沸的秦淮河岸门可罗雀,只有偶尔过往的船只沉沉的摇橹声,在云笼雾绕的晨光中格外的明晰。
  谢尘烟随意寻了一处河埠头,便支着颐坐在那水边石阶上发呆。
  沈梦寒与周潜在茶楼中一边吃茶一边商议两道界民一事:“韩大人一直以病请辞,官家一直未准。”
  “我之前在汤泉镇上曾见过他几面。”他随意向窗外扫了一眼,目光却是一定,转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继续道:“既然先生认为韩大人可信,那自然是可信的。”
  周潜道:“他是阁老,门第又清贵,子侄不在朝中做官,不在意皇储之争,由他提陈此事,再合适不过。”
  沈梦寒颔首。
  他们又随意讲了几句话。
  沈梦寒话在唇边绕了几遭,方才低低出声道:“先生,你还想再入台阁么?”
  晨光微曦,晓月未沉,浅浅地挂在天边,难得娴静的秦淮河水静静穿城而过。一只白鹭飞过,带起一阵涟漪,碎金碾过波光。
  正允十年,殿试第三,沈卓亲点的探花郞,直入翰林院,前途无量。
  因当朝直陈君过,被沈卓咬着牙道:“周君既如此看重北昭,不如亲自去北昭瞧瞧?”
  三日后,一纸诏令,被大怒的沈卓派遣随扈出使北昭。
  此行,与流徒无异。
  十三年后的如今,当年的同侪早已是镇守一方的大员、紫金加身的殿阁之臣。
  当年金陵城中最受瞩目的少年探花,如今不过是隐阁中籍籍无名的周先生。
  沈梦寒道:“韩大人是您的座师,为人端严,桃李天下,引荐过不少良才,您若是……”
  周潜打断他道:“不必了。”
  他自嘲地苦笑道:“暗中的事做得多了,上不得明堂。”
  沈梦寒沉默良久。
  周潜温言道:“公子不必替我抱屈,我得公子敬重,在隐阁之中替公子做事,不比在朝堂之中替陛下做事痛快许多?”
  沈梦寒低声道:“这毕竟不是长策。”
  周潜定定地盯着他道:“我跟着公子,还要做什么长算?”
  沈梦寒沉声道:“早晚都要打算的。”
  周潜摇摇头道:“公子在,我跟着公子;若有一日公子不在了,我跟着息旋和影子出家去。闲云野鹤,自由自在,正合我意。”
  沈梦寒不由微微一笑,神色间也放松了些。
  周潜点点他道:“我时时提点你,是叫你将自个性命放在心上,不是叫你年纪轻轻,便存了死志。”
  沈梦寒恭敬听训道:“先生教训得是。”
  周潜又道:“小谢怕我,你在堂中给他叫个早食让他边吃边等便是了,何苦叫他苦兮兮地一个人坐在河边石埠上等?”
  沈梦寒一愣。
  周潜一哂道:“那么大一个人,我还能当瞧不见不是?”
  沈梦寒干笑道:“先生教训得是。”
  谢尘烟坐在那里不晓得发了多久的呆,垂着头拨弄着腰间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质地是极好的,只是从前还略有些浮光,这些日子里已经被他抚弄得愈发温润了。
  直至一个油纸包递到他面前,是熟悉的麻油香气。
  谢尘烟松开那玉佩,怔怔地抬起头来。
  沈梦寒随意坐在石埠上,将那油纸包的麻油菜包向他那边递了递道:“周先生道你还在长个子,不可不吃早饭。”
  谢尘烟接过来,咬了一口才后知后觉道:“周先生?”
  沈梦寒浅笑道:“他在茶楼上看到你坐在下面,以为我不给你吃早饭,还训斥了我一番。”
  谢尘烟嘴巴张得大大的:“啊?”
  沈梦寒笑着拍拍他道:“我们小烟什么本事,这才多少时日,便讨得我家中,人人都喜欢。”
  他语气里全是宠溺,并无因此而怪责之意。
  谢尘烟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我这两次差事都办得极好!”
  沈梦寒拉过他的两条手臂,一边一道,浅浅的伤疤。
  谢尘烟嘴里叼着包子,一脸茫然。
  沈梦寒冷声道:“差事办得好?”
  谢尘烟艰难地吞下包子,小声道:“不好么?”
  沈梦寒板着脸道:“差事办得好,可是小烟受伤了。”
  谢尘烟抢先道:“心字姐姐已经配好药膏了,这疤很快便能消了。”
  沈梦寒哑口无言。
  过了半晌才道:“痛么?”
  谢尘烟皱皱眉头:“其实……不痛的。”
  他又开始嘀嘀咕咕向沈梦寒道:“息旋其实也没有想要伤我,那镖也只是堪堪刺到我身上,这道伤这么长是被小花的顶的。”
  他又塞了一个包子进嘴里,想了想比比划划道:“本来那镖是擦着我过去的,息旋可能只是想吓吓我,结果小花一急,冲了过来,这镖才扎进去的。”
  沈梦寒:“……”
  谢尘烟又道:“那个杨进……没伤到你,便很好啦。”
  沈梦寒心中难以言喻。
  那日影子便跟在他后面,谢尘烟再慢一些,影子便会出手了。
  他轻声道:“我其实是有暗卫跟着的。”
  谢尘烟自然道:“我知道啊。”
  “那你还……”沈梦寒低声道。
  他定了定神,沉了脸色,指着谢尘烟手腕上的血线道:“小烟,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谢尘烟狼吞虎咽地吞了那包子道:“我当然知道啦。”
  还是我亲手种下的呢。
  沈梦寒道:“你保护你自己,就是在保护我。”
  谢尘烟茫然地眨眨眼。
  沈梦寒抚了抚他发顶道:“我身边有人保护,你护好你自己便好了。”
  谢尘烟留恋地舔了舔那油纸,抬头眼巴巴地道:“梦寒哥哥,我没吃饱。”
  沈梦寒被他无辜的目光一触,无奈道:“走罢,怪梦寒哥哥买的少了。”
  沈梦寒带他回到茶楼,懒得再要雅室,只带着谢尘烟在大堂,见他又吃了一盘的包子进去,不由得有些惊奇,直道:“你若爱吃,隐阁也可以给你备,不必一下子吃撑到。”
  谢尘烟不服气道:“我就是肚子里饿啊。”
  茶楼的大娘子路过,慈爱道:“半大的少年都是能吃的,他这样子不算什么稀奇事。”
  进门的似是什么贵客,大娘子与伙计上前招呼,一并上了二楼。
  沈梦寒随意扫了一眼,也未放到心上。
  谢尘烟恃宠而骄,又得了大娘子言语上的支持,得意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沈梦寒失笑:“这是同谁学来的毛病?”
  谢尘烟道:“息旋啊,他不讲话,天天要看他眉毛才晓得他要干嘛。”
  他学着息旋的样子,小脸收着笑意,刻意板着,挑一挑眉,倒还真的有八分的相像。
  沈梦寒忍俊不禁,伸指划过他调皮的眉毛,笑道:“好的不学,做事沉稳、喜怒不形于色没学到半分,倒学会了这些。”
  谢尘烟耍赖道:“我还想再喝一碗桂花糯米羹。”
  “买买买。”沈梦寒无奈道:“你要什么都行,省得传出去人家以为是我们隐阁亏待了你,饭都不许你吃饱。”
  此时时辰尚早,这楼中亦都是熟客,桂花糯米羹就置在堂中,随客人自取。
  沈梦寒左右看看,大娘子与伙计都在二楼还未下来,便起身向那暖锅走去,打算亲自动手给谢尘烟盛一碗来。
  沈梦寒刚取了只白瓷碗置在手上,忽而见到一道玄铁折了天光,在白瓷碗上落下明光一线。


第二十九章 世事无常
  沈梦寒迅速将那瓷碗掷出,身子后折,口中唤到:“小烟!”
  他这一掷没有内力,掷出的位置却极巧,那刀势破开瓷碗,持刀之人未能想到竟然这般容易,竟是被吓得顿了一顿。
  谢尘烟早晨出门时未带着剑,一足点在方桌上,一手抡起长凳,揉身便向那人劈去。
  条凳在谢尘烟手中,似有千钧之力,谢尘烟大开大合,真气暴涨,那人亦是习武之人,感受到威压,亦知自己万万不是敌手,不敢硬抗,一击不成,竟然收刀转身便跑。
  谢尘烟舍了条凳,蓄势便要追出去,沈梦寒在后面叫住他:“小烟。”
  谢尘烟在门口回身,口中还衔着一只包子,一脸的莫名其妙,明显还在变故中未反应过来。
  却也未影响他刚刚动作的行云流水。
  沈梦寒拍拍他的背,伸手去取那只留了两道牙印的可怜包子,温声道:“小心着咬,别呛到。”
  他望向谢尘烟眼神温软,望向店外长街的目光却寒肃。
  那人虽然身着寻常百姓的褐衣,但肤色白皙,肩背挺直,执刀的手亦不粗糙,动作也不够果敢,不是世家子弟,便是……宫中的禁军侍卫。
  江南西道界民一事被韩大人直陈君上,陛下已派了监察御史去核实,又将肃王召回了京,命其留在府中,不得外出。
  冉紫云恰巧有事,匆匆来了趟金陵城,得知沈梦寒要调查安王,不禁数落道:“你回京不过一年,太子被废,肃王停职,现在又要去查安王,你是不是要将龙子凤孙们颠倒着查一个来回,得罪得通透?”
  天气疏朗,挽翠阁池中的荷花还未绽,风中带着暖意,树叶簌簌作响,日光透过木叶的间隙,露了半池细碎的银光。
  沈梦寒手里捧着个青瓷莲花碗,一边向池子里洒着鱼粮一边淡定道:“在其位,谋其事。”
  冉紫云冷笑一声道:“下一个是谁?定王?静王?你提前透露一下,我心中也好有个数。”
  那日城中遇刺只有他和谢尘烟在,他叮嘱了谢尘烟不要同旁人讲,因而阁中之人并不知晓,连冉紫云和周潜都不知那日的事。
  而出手之人,他心中早已有计较。
  沈梦寒淡定道:“他们不足为惧。”
  冉紫云冷道:“所以是谁有望皇位,你便看谁不顺眼?”
  不知她当日里用了什么手段,唐成有些惧怕她,她来了隐阁,阴魂不散的唐成也告了假。
  沈梦寒头疼道:“我没有对哪位皇子有意见,他们做错了事,违背了南燕律令,我知道了必然是无法姑息的。要不然,你以为黑衣羽林是做什么的?”
  沈卓特设黑衣羽林,指挥使与羽林军统领、禁军侍卫长同级,却不属皇城都尉府和南京畿道备,归陛下直掌。不掌侍卫仪仗,不掌廷杖,只负责侦缉巡查。
  这是帝王的枕下刀兵,是他牵制诸皇子、诸将领的耳目喉舌。
  他亦觉得倦怠,朝堂事,天下事,江湖事,件件桩桩,俱都是些抓不住首尾,讲不出个是非对错的乱麻。
  没有人能一手遮天,各方势力交错盘结,如同一张泼天巨网,将这世间人尽数困顿于此。
  他若手中擎剑,亦想涤荡乾坤,一肃尘灰遍地。
  东海、淮上、西南、南疆,哪一件不是帝王心上如焦如灼的心事。
  雄主如沈卓、如元锋,却也只能在安坐在这世间至高处,再被这一件件、一桩桩的细民佣兵之事慢慢地磋磨。
  他洒下鱼食,一群锦鲤便向这边聚了过来,沈梦寒按住阿黄,低声威胁道:“不许去。”
  阿花在一边喵喵地叫,阿黄被按住了,它也似被定在了一旁。
  谢尘烟从问渠楼中带回了一群锦鲤,就养在这挽翠阁的荷塘中,惹得阿黄和阿花日日里蹲在岸边蠢蠢欲动,从前养在这里的鸳鸯鹭鸶都不得不挪到揽雪轩那边去了。
  荷花塘对面本是一片空地,备着种些盛夏花木的,结果被谢尘烟抢先翻了,乱七八糟地种了些草药,长得也似杂草丛生,遥遥望去,竟也颇有野趣。
  他不过来了隐阁不到一年,这园子里处处都是他留下的生机,连不知内情的冉紫云都啧啧称奇道,这园子里有人住与没人住,就是不一样。
  他永远有着无穷无尽的精力,用不完的力气,他精心地经营着这个园子,当自己是此间主人,每日都要翻出花样,努力与前一日有所不同。
  “对了。”冉紫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你叫我去查的明州卢眠,死了。”
  “死了?”沈梦寒一怔,不能置信地重复道。
  冉紫云沉重道:“他五月初回到明州家中,我叫人去查,却已经急病去了。”
  冉紫云看了他一眼道:“他在明州打铁为生,手艺相当不错,颇认得几个江湖人,连我楼中采办都知道他。上次来金陵城,是受安平县君夫君所托,在承平侯生辰给他送些新鲜样式武器的。听说是水土不服,路上染了急病,回去不到半月人便没了。”
  沈梦寒蹙眉道:“他不似打铁人。”
  那卢眠尚年轻,剑法不错,却身形瘦弱,绝不似个打铁的壮汉。
  冉紫云道:“他是子承父业,家业颇丰,不亲自做事,向来也只负责与客人往来,也喜爱武艺,若是有付不出银钱的江湖人肯传授他几招,他也愿意与人交个善,因而在两浙一带,也有些微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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