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寒还待开口,谢尘烟出指如电,一指点了他哑穴。
沈梦寒瞪大了眼睛。
谢尘烟将他塞回被子里,轻声道:“论口舌之利,实在争不过你。”
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道:“对不起,实在没有法子。”
谢尘烟方想运功将他的酒意逼出来,却见他双目含泪,紧紧地抿着双唇,牙齿印了一线血痕在嘴唇上。
谢尘烟赶快解了他哑穴,紧紧抱着他道:“梦寒哥哥!这是做什么!”
沈梦寒怔怔地看着他,眸里顿时漾起一片水色。
美人含泪,含嗔带怨。
他何曾对谢尘烟流露过这样脆弱又依恋的表情。
谢尘烟只得抱着他,一叠声道:“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沈梦寒缓了一晌,又伸手去解谢尘烟的衣服,谢尘烟捏着他的手指,纠结道:“真的不行。”
沈梦寒恍若未闻,不管不顾,执着地去解他的衣带,谢尘烟没料到他醉了竟这般难缠,手上用了些巧力,想将他的手抽出来,未料到沈梦寒动作比他还快,一勾一拨,竟然避开了谢尘烟的手指。
谢尘烟一怔,手腕一翻,去抓他的手。
沈梦寒却不闪不避,欺身而上,手指直点谢尘烟的脉门,谢尘烟大骇,却又生生定在原地。
他没有内力,这一指是空点。
沈梦寒自己也怔愣了一下,半晌方才徐徐收回手来。
谢尘烟心中大恸。
他突然想到当年草原上皎月清风一般的少年,也是这样,一招轻松制住谢柔,将年幼的他揽在怀中。
都已经是陈年旧梦了。
如今的沈梦寒,恐怕连路边的寻常顽童都不如。
他竟然还抱怨过,抱怨过他不争气。
他怎么能讲出那样的话来?
若不是……若不是……
他哪里会容得下谢尘烟这般放肆待他?
少年的沈梦寒,一人一剑北渡的沈梦寒。
曾经比日光还耀眼的沈梦寒。
谢尘烟的心被利刃划过千万遍,无法描述那份锥心之痛。
沈梦寒怔了半晌,复又欺身上来解谢尘烟的衣物,这一次凶狠又决绝。
带着一股从未向谢尘烟展露过的倔强与任性。
谢尘烟不忍拒绝,却又不能不拒绝。
谢尘烟艰难地将他的手腕扣在一处,伸指打算去抚他的昏睡穴,却又转念想到阮纱道他酒意散得慢,即是因他血脉凝滞,这一指便无论如何都点不下去了。
可是沈梦寒依旧仰着头,目光含春,错错落落地看着他。
一向清冷的人起了欲念,就算是得道高僧都无法拒绝他的求欢。
谢尘烟下定了决心,柔声道:“你等着我。”
他脚刚刚落到地上,沈梦寒也随他翻身而起,手臂环到他腰间,竟是用上了蛮力。
谢尘烟轻声哄道:“我很快回来。”
沈梦寒却不肯放手,手臂肌肉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谢尘烟迟疑了片刻,咬咬牙,拾起地上发带,将他双手捆紧,缚在床榻边,沈梦寒有些惊讶,愕然望着他。
谢尘烟吻了吻他的眼睛,用锦被将他整个人拢好,轻声道:“闭上眼睛。”
沈梦寒自是不肯听他的。
谢尘烟无奈道:“我很快回来。”
他狠狠心,不再看他,一闪身出了寝殿,飞奔至阮纱房外,急切地叩门道:“阮姐姐!”
阮纱急匆匆地披衣起身,促声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尘烟愣了一下,脸一红,扭捏道:“没有,就是想问你,一次都不行么?”
阮纱:“……”
谢尘烟衣衫不整,气喘吁吁。这个时候都不忘来问她一声。
她沉默了半晌,方才道:“偶尔一次,不算胡闹。”
谢尘烟向她一礼,兴冲冲道:“打扰姐姐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
谢尘烟飞奔回寝殿,未及解开他手上束缚,便翻身上榻去吻他。
他不忍看他神色,闭了眼睛去抚摸他。
沈梦寒双手一得了自由,便摸到一手的软玉温香。
烛光还未熄,谢尘烟已经除尽了衣衫,跪坐在他身上,虔诚地吻着他。
身子依然还雪白,只有脸颊染上了蜜金的颜色。
急切地去寻他的欲望。
沈梦寒却捏紧他的臀瓣不放,恍惚道:“膏脂。”
明明已经醉得不管不顾,却也始终不肯伤了他,谢尘烟心中一酸,柔声道:“我自己来。”
少年急匆匆地下榻,又急匆匆地扑上来。
口唇粘腻地与他亲吻,下身也粘腻地与他纠缠。
他急吼吼地坐下来,不由得“嘶”了一声便顿住了。
太久没有做过,谢尘烟自己又扩张得没那么细致,痛意横冲直撞进来,痛得他差点没扑到沈梦寒身上。
沈梦寒攥住他的臀瓣,缓缓撤出来,一手将他按下来亲吻,一只手探进去抚摸他的柔软。
冰火两重天。
明明醉得不醒人事,分明方才还冲动又急切。
可是这个时候却温柔又耐心。
冰冷的指节在他身体最柔软的地方一遍遍温柔的抚过,谢尘烟浑身战栗,急喘一声,忍不住释放出来。
脑中一片空白,谢尘烟却下意识地挺了挺身子,双腿倏地绷紧,强迫自己跪撑在榻上。
这一挺,浊液溅出好远,有几滴堪堪溅到沈梦寒脸上。
沈梦寒微微睁大了眼睛,谢尘烟赶快伏下身去擦拭,刚刚释放过的欲望又不由自主地翘起来,抵在沈梦寒小腹上。
沈梦寒按着他贴在自己身上,感受他身上的颤意与赧意,含笑道:“这么高兴。”
谢尘烟暖烘烘地拱在他怀中,用气音在他耳畔小声道:“因为是你啊。”
沈梦寒的手停在他柔韧的脖颈上。温柔地揉捏。
微醺的酒气蒸腾了醉意,沈梦寒轻声道:“我的小烟。”
谢尘烟埋在他颈间,一路烧到耳根,微赧地点点头。
沈梦寒似是不满意,重复道:“我的小烟。”
谢尘烟小声应道:“是。”
话音未落,音调陡然抬高。
沈梦寒就着他伏趴的姿势,就这么直直撞进来。
不温柔。
谢尘烟艰难直起身来。
明明这个人这么脆弱,这样不堪一击,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被占有,被侵犯,被掌控,被需要。
被宠爱。
第八十四章 不欢而散
谢尘烟一翻身,凉意便在他脸颊边一触。
是他送沈梦寒的长命锁。
昨夜沐浴的时候被他摘下来,用丝帕包好收在枕畔,一夜荒唐,丝帕早已不知哪里去了。
他伸手握在掌心,贴在胸口处暖着。
沈梦寒在他耳畔轻捻,微笑道:“醒了?”
嗓音有那么一点暗哑。
谢尘烟眼睛乱转,有些不敢看他。
他将那长命锁取出来,迎着天光,仔细打量。
银光雪亮,只暗纹处被时光侵蚀,他刻下的字迹尤为明显。
他怕所求太多,佛祖不肯应,只刻了“长命百岁”四个字而已。
谢尘烟轻快道:“他们讲,银子若是带得雪亮,那这个人身子一定很好。”
沈梦寒轻轻在他脸颊摩挲,柔声道:“嗯。”
谢尘烟头拱到他怀里,拦腰环住他,赤身裸身的与他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沈梦寒含笑理着他的头发道:“小烟这么粘人啊。”
谢尘烟不服气道:“我粘得只是你。”
沈梦寒手指在他发间一顿,温声道:“嗯。”
谢尘烟眼中酸涩,一味将自己往他怀里藏,哑声道:“梦寒哥哥,对不起。”
他浪费了整整一年时间,却到底没能带回赤焰草。
沈梦寒轻轻揉捏他的脖颈,含笑道:“我们之间不要道歉,是你是讲过的。”
谢尘烟从他怀里直起身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含羞带怯道:“我回去同师父讲,以后搬来金陵城中好不好?”
他忐忑地等待沈梦寒回应,他想昨夜那么旖旎那么销魂,今日总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可是沈梦寒依旧不置可否:“起身罢。”
谢尘烟定定地望着他。
沈梦寒的眼睛里依旧温温凉凉,什么都没有。
深不见底的温柔,此刻只能算做是残忍。
沈梦寒轻叹一声道:“我今日要入宫,便不送你了。”
谢尘烟仿佛兜头被淋了一盆冰水。
他忍不住质问道:“为什么?”
他们还赤裸地交缠在一起,他的三言两语,衬得谢尘烟的情热仿佛是一场笑话。
贪欢如梦,曲终人散。
谢尘烟翻身而起,胡乱地拾起地上的衣服。
昨夜被沈梦寒一闹,衣服乱七八糟的扔做一团,谢尘烟不想穿,抬步向他的矮榻走去。
脚步却生生一顿。
他后知后觉,他的衣箱已经不在原处了。
谢尘烟按捺住铺天盖地的伤心,冷声问道:“我的东西呢?”
这一刀插得够狠够决绝,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谢尘烟脸上,他忍了又忍,险些没落下泪来。
沈梦寒默然片刻道:“在边厢。”
谢尘烟转身向边厢走去,果真见他的衣箱置在那些陈旧的木箱间,压着盛装拂尘的那口箱子。
他眼中酸涩,立了半晌方才随意取了一件换上,绕出边厢,向门外走去。
谢尘烟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爱他,他在他这里是否真的独一无二。
他或许只是喜欢热闹,或许只是喜欢旁人全心全意待他。
若是有什么旁的人也这样聒噪这样吵闹,每日里一心一意地围绕在他身边。
他是否也会欣然接受?
他翻来覆去地想,咬牙切齿地想,不知道一个人度过了多少的不眠之夜。
哪怕是一腔孤勇的谢尘烟,都不知道这样一厢情愿的热情到底还能维系多久。
沈梦寒还坐在榻上,没有披衣服,冷白单薄的脊骨一截,支棱在榻上,侧着脸没有去看他。
谢尘烟瞬间不忍。
他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春宵苦短,怎么能用来争吵与猜疑。
他珍惜缘法,他将每一日都当作是最后一日,他用尽全力去爱。
每一次分别都可能是永诀,他不敢留遗憾。
他转身回来,取了衣服给他换上,伸手一触他身子,冷得似冰。
谢尘烟环着他的腰,头枕在他肩上,蓦地一沉。
谢尘烟叹息道:“我今年十九岁,你十九岁的时候遇到我,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傻子,就能凭自己的本事将你安全带回南燕。”
他运功去暖他,在他耳畔轻声道:“我还杀了杨进与庾盛原。”
谢尘烟低低道:“我不敢讲武功天下第一,但放眼天下也鲜有对手。”
“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与苦衷,告诉我好不好?”谢尘烟泫然道:“不要将我放在你身后,让我帮帮你好不好?”
沈梦寒迟疑地揽住少年柔韧的腰身,小心翼翼地贴近自己。
他宁愿谢尘烟没有这样爱他。
不管他有多残忍,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似乎都不能将他的小烟推得更远一些。
他的小烟不是那么的聪明,可是不管他有多么的言不由衷,谢尘烟永远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旁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谢尘烟却不必看也不必听,直直去叩他的心门。
沈梦寒沉默半晌方才哑声道:“你容我想想。”
谢尘烟将每一次见面当作最后一次,他又何尝不是。
他强硬一世,却总在谢尘烟面前软弱。
他不敢想象,若是他真的死在谢尘烟面前,情形会如何。
他不敢赌。
命运从来就未曾厚待过他。
他不敢求。
谢尘烟又泄了气。
不知是不是因方才的争吵,谢尘烟觉得这一次的分别沈梦寒分外的不舍。
一向清冷的目光中都多了许多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任凭谢尘烟如何撒娇哀求,却始终不肯开口叫他留下。
谢尘烟晨间缓了一缓,又一个人自顾自地与他絮絮讲起这一年的时光来。
没有人回应的热情,仿佛无木之火,终会燃成灰烬,消散一空。
沈梦寒偶尔回应,多是一两个字:嗯、然后呢。
谢尘烟讲不下去了。
他声音渐渐低落下来:“待你想好了,写信给我好不好?”
谢尘烟眼眶湿了,他写了那么多的信给他,其实沈梦寒一封都未回过。
他分明每一次见他都很开心,却始终不肯主动向他靠近一步。
沈梦寒轻声道:“好。”
“你不要想太久。”谢尘烟强调道:“你要是想得太久,万一我真的哪天了悟四大皆空,剃度出家,以后你想求我我都不肯回来了。”
少年的眼睛依旧黑湛湛的,却到底因他沾染上了风霜之色。
沈梦寒啼笑皆非,面色却依旧淡然道:“静心修法,不要想那么多。”
衣襟层层叠叠,紧紧地封住昨夜情热的身子,又恢复一付清冷禁欲的模样。
谢尘烟恨得牙痒痒。
白日里穿上了衣衫,便又做回了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
是他想得多么?明明每一次都是这个人不依不饶。
是谁不静心?分明每一次都是他无赖又难缠。
沈梦寒眼睫微抬,似笑非笑道:“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