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聋子完全没想到,才过了十来年,当初那个被吓得只知道拿谢策当挡箭牌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如此可怕之人。
陈聋子不知道,能从地狱归来之人,一定比厉鬼更可怕,才能从厉鬼群中活着走出来。
谢策被卫楠迷得五迷三道的,自己又老了,那人武功又如此可怕,如今想要报仇是完全不可能了。陈聋子仰天长叹一声,在金刚的扶持下,缓缓回去了。
从那以后,陈聋子便将手上的人马全部交给了谢策,又将府邸的钱财和这些年的人脉关系全数交接给王胖,从此闭门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楠哥哥A爆了!也暴露了他真实的实力!
第33章 回首
自从卫楠与陈聋子打了一架后,尽管他还是一如之前那般跪在灵堂内,却再也无人敢上去招惹他。卫楠绝顶的武功及其狠辣的名声也在谢家寨传开了,加上他的身份神秘,一时之间,他便成了谢家寨众人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有人说他是隐士高人,下山体验人间疾苦的;有人说他是天上武神转世,所以武功奇高;甚至有些喜欢神鬼之说的,说他是狐仙,要不然怎么武功那么邪门,还把谢寨主给迷成那样。
渐渐,卫楠是狐仙的说法便超过了别的传闻,成了最主流的传说,因为人们又注意到,他确实长得太好看了,那般精致的脸,哪里像是肉/体凡胎能生出来的模样?
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身上若是有太多别人难以理解的东西,人们便会从自己仅有的认知中,挑选出一些自认为贴切的标签给人贴上,还义正言辞地认为自己说的就是真理。
趴在床上养伤的谢策不知道他的楠哥哥已经成了寨中人口中的狐仙,自己成了被狐仙迷惑的傻小子。他醒来后三番五次叫王胖去把卫楠拖回来,可王胖听闻卫楠的“光荣事迹”后,吓得不敢强行扒拉他,气得谢策在房内发了好大的脾气。
尤其是听王胖说了卫楠被死者家属殴打,又与陈聋子发生了冲突,谢策更是心急如焚,想要硬拖着一身烂肉去把卫楠拽回来,强行把他锁在床上养伤。
可他一动,伤口就直冒血,急得王胖死死地把他按在床上,就差用绳子把他捆在床上了。
跪在灵堂的卫楠也不知道大家是如何传说自己的,除了王胖壮着胆子强行给他灌过几次水,他滴米未下肚。
谢策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他知道王胖不敢违拗卫楠,刚开始还让王胖给卫楠灌水,三天后,卫楠几乎是半昏睡地跪着,王胖还是不敢强行去背他。
谢策又骂王胖:“你他妈傻啊,别给他灌水啦!等他渴晕了就可以背回来了!”
谢策与卫楠都是王胖得罪不起的爷,王胖夹在两人中间来回受着夹板气,打不过,也骂不过,气得差点撂挑子走人。
到了第四天,卫楠几乎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他知道谢策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但还是坚持着跪在灵堂,直到灵堂内最后一个人下葬。
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罪,但他有愧。他愧对谢策的信任,愧对这么多兄弟的信任。因为过于自信,他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他跌跟头不要紧,却白白葬送了这七百二十一条人命。卫楠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被家人带回去安葬好,再去为他们复仇,为自己复仇。
两年前,为了不让谢策在陈聋子和他之间左右为难,他给谢策规划好了将来的路,便将一双无名留在了谢家寨,只身下山而去。
他利用洛青山的关系搭上了京城无极观观主。周宪去无极观听观主讲长生之道,回去后就开始做噩梦,梦见曾经亲手勒死的女人趴在床边对自己喊冤。周宪梦中受到惊吓,醒来后便十分不安,又去找无极观观主问吉凶,无极观主用八卦之术推演出,当年被周宪亲自处死的女子怨气深重不愿入轮回,还孤零零在世间飘荡。
周宪沉默了,观主又道:“除此之外,她还有个极深的羁绊无法割舍。”
“她在这世间亲人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无法割舍的羁绊?”周宪老态龙钟地盘腿坐在观内,低头问道。
“贫道推算出,她牵挂的人是她儿子,她见儿子在世间受苦,舍不得他,所以不愿离开。”观主捻须道。
周宪的脸“刷”地白了,浑身都在颤抖:“观主是说,我那个儿子还活着?”
观主点点头。
周宪四十岁时,还是风流倜傥的护国公,路遇一绝色女子,心生爱慕,硬要将其纳为妾。那女子起初不愿意,后来禁不住周宪的软硬兼施,最终还是成了护国公的小妾。
那时候的周宪早已妻妾成群,子女都有了十几个,那叫阿蛮的女子进了护国公府没多久就怀孕了,生了个非常漂亮的儿子。可是阿蛮刚刚生产,护国公却将阿蛮和刚生下来的儿子都关了起来,不准任何人去探视。
直到六年后,护国公才第一次踏进他们母子居住的地方,不过他不是进去探视的,而是当着他儿子的面,用一根白绫活活将阿蛮勒死了。
那个儿子吓坏了,攀着亲娘尸身哭得撕心裂肺。周宪看着他瘦弱的样子,心烦不已,随手就将他丢给下人养。
五年后,周宪又将他从下人手里提出来,草草打扮一番,封为“世子”,然后送入皇宫了。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周宪从风流倜傥的护国公变成了如今的垂垂老者,自己的十几个子女也在宫廷政变中渐渐被太子/党铲除了个干净。
人老了,总会想要儿女在侧享受天伦之乐。哪怕那个儿子是曾经被自己厌弃的,但好歹是自己的骨肉,若是活着,怎么能让他流落在外?虽然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儿子叫什么名字。
周宪连忙请观主再演算,看看他那流落民间的儿子在哪里。
就这样,卫楠顺利和周宪见面了,两人抱头痛哭上演了一出父慈子孝。哭完了,周宪便拉着卫楠,问他叫什么名字,谁给取的。卫楠说叫“楠”,是大齐皇后所取,周宪沉默了。
周宪一副慈爱的模样,用皱巴巴的手摸着卫楠的头发,要他讲这些年怎么过的。卫楠又声情并茂地给周宪戚戚然地讲述了这些年如何艰难求生,编了一个无比戳心的故事,赚足了周宪这个老父亲的眼泪。
周宪一颗早已不英雄的心,被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给哭软成了一滩水,眼见这儿子长得如此齐楚,言语谈吐也不俗,对自己竟比所有子女都贴心,周宪忍不住就对卫楠心生亲近感。
与卫楠聊完,周宪当即决定,要风风光光迎回流落民间的儿子。
卫楠回朝的过程几经波折,满朝上下包括后宫都反对,他们纷纷质疑卫楠的身份,可是架不住周宪对卫楠的喜爱。他这几年本就不满太子一党把自己架空,又因为对卫楠满心的喜爱与愧疚,如今在迎回卫楠的事情上竟然强硬无比。
就这样,在满朝文武百官及后宫、太子的满满敌意中,卫楠这个曾经的“护国公世子”重回皇宫,被周宪封为“明王”,意为“失落民间的明珠”,足可见周宪对他的喜爱。
回宫后,卫楠面临的就是腥风血雨的斗争,明枪暗箭,九死一生。
卫楠回京有着明确的计划,就是要动摇周皇室的根本,将周皇室从里到外彻底摧毁,然后才是他个人的复仇。卫楠知道,周皇室的根本不在太子一党,也不是镇守四方的地方军,而是在京城中裴冲率领的三十万皇属军。
皇属军原是周宪当护国公时一手建立起来的一只铁军,是保护大齐的守护神。可是周宪生了篡位之心后,这只原本该是保家卫国的皇属军,变成了撕碎大齐的一条狼。
裴冲是个很聪明的人,他是周宪还是护国公时的副将,从小受周宪恩惠,长大后也是一心要为周宪守江山,对周宪忠心耿耿,哪怕曾经英明神武的护国公已经变成了昏庸无能、只知道炼丹的老朽。
太子/党一早就想拉拢他,想借着早年皇后与裴冲曾联手收拾过卫楠的娘亲的过往拉拢裴冲。可是裴冲是个老狐狸,他心中除了周宪,没有永远的盟友。
太子/党想要拉拢他为自己铲除异己,裴冲怎么肯为他所用,所以基本不在朝堂上发表任何见解,低调得简直像个隐形人,个人生活上又自律得像个苦行僧,总之太子一党对皇属军就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简直一点办法也没有。
裴冲是周宪的一条猎犬,守着周宪的京城哪里也不去,哪管山河破碎诸侯割据,民间盗匪四起。他虽然也派了皇属军四处镇压叛军,可自己从来不离开京城,生怕叛军打进京,把他的主子周宪给伤害了。
卫楠刚回朝堂,完全没有根基,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是他的人,太子/党更是将他视作回来争夺皇储的死敌处处针对,好几次卫楠被太子/党设计陷害,都凭借着他过人的聪慧化解了。
卫楠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让太子/党不再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第二步,激化太子/党与裴冲之间的矛盾,自己在中间坐收渔翁之利;第三步,将皇属军兵权弄到手,将皇属军送到谢策手中。这便是他与谢策的两年之约。
收拾完裴冲和皇属军,周王朝也基本完蛋了,届时才是卫楠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他会把太子/党和周宪一起全部送进地狱。
太子四十岁,足足比卫楠大一轮,是皇后的嫡亲儿子,从小骄纵,自然是没将这个从小被自己欺负的弟弟放在眼里。他和皇后就想捡明王做错事的时候好好收拾他一番,谁知道明王竟然一直谨小慎微,克己周到,做得滴水不漏,太子一党根本抓不到他一丁点的毛病。
太子沉不住气,他好几次找茬故意与明王正面交锋,谁知那明王根本不接招,不论是出言讽刺还是明着打压,明王都毫不在意,甚至连被欺负的感觉都不曾有。要打要骂由着太子来,即便是被罚跪,他竟然也能跪得云淡风轻。
但明王又没有真正犯错,都是太子借题发挥,不能用这些借口对明王下死手。几次交锋下来,他发现这明王不是个善茬,简直是团揉不烂的棉花,比裴冲还难对付。
既然不能明着来,只能来暗的了。太子决定直接下手杀了这个毫无根基的明王,他几次派杀手去刺杀卫楠,但派出去的杀手没有一个回来的,连尸首都找不到。
太子又不能动用玄衣白菊,玄衣白菊只听命周宪和裴冲的调遣,需要他们二人信物合二为一才能调动。而且玄衣白菊本就人少,只有三十二人,上次去偷袭朝天山,又被卫楠杀了十二人,现在只有二十人。周宪和裴冲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根本不可能借给任何人用。
太子怎么都对付不了明王,气得脑子一热,便走了一步昏棋:邀请明王外出游湖,派杀手围杀明王。
作者有话要说:
楠哥哥过往太惨了,还好有策儿对他好。
第34章 交锋
他本想把卫楠骗到船上,自己再找个肚子疼的借口不上船。谁知卫楠一听太子肚子疼,也紧张起来,连忙说太子有恙,自己怎可独自离开,死活陪太子去看病。
太子没办法,说自己只是突然想如厕而已,卫楠哈哈一笑,道:“太子如厕,臣弟也当陪着。这大好的风光,臣弟可不敢先太子观赏。”
话都说成这样了,没尿也得尿!太子只得硬着头皮去尿了一泡,随着卫楠上船了。
两人虚情假意地客套着,演技一个比一个强。为了渲染自己在京中无依无靠的形象,卫楠连个随从都没带,穿着亲王制服却连个配饰都没有,跟盛装的太子一比,无比寒酸。
船行至湖中央,突然从湖里冒出几个刺客,他们向坐在船外侧的卫楠攻去,卫楠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又没有个随从替他挡着,狼狈逃避间不幸被刺客一剑刺中肩膀,翻身就掉入湖中不见了。
太子连忙扒在船舷边死死盯着湖面,直到他眼睛都发酸了,湖水涟漪都止息了,都没见卫楠浮出水面。
太子手一挥,那些杀手便纵身跃入湖中搜寻卫楠去了。
谁知道杀手们下水后竟然也消失了,只剩下一圈圈波浪和不停冒出的气泡。太子和他的随从在船上等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上来,却只看见一股股鲜红从湖底晕染上来,湖水很快被血染红了。看这血量,太子眼里的光迅速破灭,他低估卫楠了。
这湖太深了,湖水又不甚清澈,在船上根本看不清湖底的情况。
太子害怕了,若是卫楠此刻悄悄摸上船神不知鬼不觉将他杀了,再推到杀手身上,只怕皇后和国舅也不敢随便查。因为那些杀手根本经不起细查,一查便发现是太子自己的杰作。
“殿下,奴才带您离开!”太子贴身护卫见势不对,立即拼命划桨,想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
一股大力从桨下端传来,那护卫握得紧,一个不察便被拉下水了。这护卫精通水性武功高强,落入水中却连挣扎都没有,像个秤砣一样直直地沉下去了,只给惊恐不已的太子冒了个泡。
船身突然摇晃起来,太子汗毛倒竖,惊吓过度,一脚没踩稳,便惊叫着掉入了湖中。他仓惶中呛了几口血水,一身华服成了他的索命符,他被繁重的服饰缠得根本游不动。眼看太子就要葬身湖中,突然有人从船上一把将他捞起丢在了船上。
太子浑身湿透了,被血水呛得咳嗽不已,他吐两口血水,抬头就见卫楠也一身湿漉漉地正坐在他面前。
卫楠一边拧着自己衣服上的水,一边还云淡风轻地笑着对太子道:“还好臣弟上来得及时。那些杀手真不好对付,有两个跑掉了,还把太子拉下水了。都怪臣弟无能,太子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