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瞥了他小糖人架子一眼,拿起小糖人架子的第三排第一个与第四排最后一个放到一起,声若朗月般说道:“以后这两个要放在一起,就算卖,也不能单独卖,必须卖一双。他们必须永远在一起,没人能把他们分开,你也不行。”
他没见过这么无礼的要求。
他捏好的小糖人就随意插在糖人架子上,等待着来往的客人来买。
所以糖人都是单个的,从来没有卖一双的。
更何况,他都记不清这两个小糖人出自何处……
那人说完,就扔了一袋银子给他,潇洒转身:“若是让我再看到他们分开,我就让你双手跟你身体分开。”
那是他卖十年小糖人都不一定挣得到的钱。
他对着这个奇怪客人的背影,感恩戴德说:“是,谢谢客官,小人一定好好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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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就你这头蒜
南山山脚下, 皇家龙鳞军在围场四周打木桩,将整个南山狩猎区与附近的活动区域分割开,防止附近的村民猎户入内干扰狩猎。
秋猎不等于春猎。
春猎更多的是富贵人家的游戏,主要是用打猎添彩头, 出行踏青, 祈福今年的风调雨顺。而秋猎则如同战场厮杀。
春季动物交|配繁衍, 秋季动物已长成, 经过半年的休养生息后, 正是肉质肥嫩美味时,此时狩猎, 是需要真枪实刀的上阵,一般出将拜相的儿郎此刻正是殿前一展拳脚的最佳时机。
一般在狩猎前,需要先去了解地形, 若是以往, 商容与不屑一顾。
但今年, 太子那边会有动作, 无论太子会不会谋反,他都得将每一处地势都勘察清楚了。
“你们几个, 我怎么没见过你们,那几个鬼鬼祟祟的猎户为何放走?”成王府几个前尉在训斥几个龙鳞军装扮的人。
此次狩猎, 由皇家龙鳞军与成王府铁甲军共同护卫安全, 因此那几个前尉厉声质问龙鳞军, 不仅没有将靠近猎场的猎户捉拿起来,还上去攀谈, 将那几个猎户放走。
商容与兴致乏乏的看了眼。
龙鳞军是皇家护卫军,太子若想塞人很容易,甚至那几个猎户都有问题, 倘若细细盘问,不难问出点什么……
但这些都是冉清谷一手策划的。
他策划逼迫利诱太子谋反,如此皇上不惩治太子,那就没办法对天下对朝堂交代,他想要一击毙命,他更想借太子谋反,慢慢铲除朝堂上不愿意归顺三皇子的人。
商容雀走了过来,问:“容与,那几个人很有问题。如果我们……”
商容与面无表情道:‘放了吧。’
商容雀没反应过来:“放了?”
太子谋反这件事虽对他们有利,他们可以铲除那些暗中针对成王府的人。
但商容与说过,太子一旦倒台,冉清谷就会离开,冉清谷答应过三皇子的。
所以商容雀不急这一时,太子就是个绣花枕头,多留他一时也无妨,这次只要阻止太子谋反,那么以皇上对太子的偏爱程度,一定会既往不咎,如此太子就能多留几日,那么冉清谷就不会离开。
他虽然不拘泥于男女之情,但也看得出来商容与确实很在意冉清谷。
否则以他的性格,知道自己被人欺骗玩弄,必然会亲手将那人斩杀,怎会如此关怀备至,还为他掩藏身份?
商容与镇定道:“放了,我想让他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事是清谷策划的,我不想让他失望。”
就算冉清谷杀了太子后会离开他,陪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他也不在乎。
商容雀哑然。
良久,他挥挥手,那几个廷尉见到手势,将那些龙鳞军放了,说道:“此次非同小可,尔等须得打起二十分的谨慎。”
那些龙鳞军立刻恭敬道:“是,谢谢大人。”
这次狩猎日期刚好同重阳节赶上了,皇上为了祈福驱邪,先带着文武百官去钟鸣寺拜了拜。
狩猎的营帐正好扎在南山钟鸣寺的山脚下。
狩猎当日,有许多达官贵人的家眷去钟鸣寺祈福,摘茱萸果子,也有一些家眷去了营帐,观看家里的父兄们狩猎。
因此,皇家龙鳞军将整个南山都围了起来,包括钟鸣寺。
商容与在狩猎前来到钟鸣寺的禅房内。
他母妃在钟鸣寺台前拜佛,而冉清谷才“小产”,不能去佛前,视为不吉利,因此留在了禅房内。
他去时,冉清谷正在禅房内看一本经书,经书有些年代,扉页泛黄,书页已经磨得毛毛躁躁的,上面的字都是梵文,他不晓得冉清谷看不看得懂,反正他是看不懂的。
但他就喜欢冉清谷这样静谧坐在暖光下看书的样子。
就好像一切的尘世喧嚣权利旋涡都不存在了,尽管这个人是手段残忍满腹算计的修罗。
他走上前去,从身后将冉清谷连人带书一起抱进怀里,到现在他才发现冉清谷小小的。
小到他一只手臂就能将他环绕住,他身上那厚重铠甲硌着冉清谷的背,怀里人难受的扭动了一下。
“别动,有人在监视我们。”商容与扯了个谎。
冉清谷没动了。
商容与咬了咬冉清谷的耳垂,那耳垂也小小的,上面的梅花耳珰很漂亮。
冉清谷觉得痒痒的,偏头躲开。
商容与微笑:“我待会儿就随着我父王兄长们去狩猎了,你有想要的东西吗?我给你打一只回来?”
冉清谷愣了愣,转过身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商容与穿上铠甲的样子。
玄黄色的铠甲、猩红色的绒织披风,眼神锐利如星尘,发冠一丝不苟,比朝霞旭日还耀眼。
他发现商容与这人很多变。
在朝堂上,他是狡诈如蛇的政客,跟一群老狐狸玩弄心眼游刃有余。
在市井中,他是个混账,逛逛妓院走走赌坊,大酒大肉,美人在怀,活脱脱的纨绔。
在王府里,他又是个孩子,时不时的去王妃那里撒个娇,去成王那里淘气一番,将成王气得半死……偶尔端起世子的架子来,刘侧妃一行人全都被他骂的面红耳赤……
而现在,他穿上铠甲,拿起利刃,又像个人生得意从无一败的将军……
“我没有想要的。”冉清谷淡淡说。
商容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眉眼间有些许迟疑,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冉清谷看了看屋子外的天光说:“时辰也不早了,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今天重阳,王妃要礼佛,所以他们卯时就到了钟鸣寺,现今天色已大亮。
商容与摇摇头:“我没有了,你照顾好你自己,顺便我把我母妃与王府的家眷拜托给你,你帮我照顾好她们。今日不要在外逗留,早点回王府。”
虽然冉清谷现今为三皇子做事,但他所见的冉清谷绝不是忘恩负义滥杀无辜之人。
皇上带人去狩猎,那么后方就空虚了。
他已经算到太子会围困猎场。
既然这一切都在冉清谷的策划中,那么冉清谷肯定有保全自己的办法,因此他将自己的母妃与王府的女眷托付给冉清谷,他也放心。
冉清谷不明就里。
怎么说得好像战士上战场似的?
商容与拿起桌子上的马鞭,扬眉道:“我走了,等爷回来。”
冉清谷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钟鸣寺山脚下就传来一阵阵地动山摇之声,林中飞鸟惊起无数。
狩猎的队伍如同洪流般,流入南山深处。
商容与进入南山峡谷时,回头看了眼,钟鸣寺里钟声禅意绵长,旭日东升,染红了半边天。
商容雀驱马来到商容与面前,微笑着:“你怎么了?今儿患得患失的。”
商容与:“没事。”
商容雀:“你别担心了,冉清谷那么精于算计,绝不会把自己也算进去了,三皇子那么重视他,肯定派人保护了他,再不济,成王府的侍卫也能保护好他,只要他在成王府,就会很安全。”
商容与点了点头,转身驱马驰入林中。
他漫无目的的打了几只兔子,之后就满山坡的拽着野花野草。
陆云深几个笑他身披一身铠甲,全无用武之地,商容与懒得理他们几个。
午间时分,京都传来急报,太子率军围困钟鸣寺与南山猎场,将满朝文武的家眷全部困住,命令左柱国将军率军攻打南山狩猎队伍,并且放言,哪个朝臣不归顺他,他就杀了那人的所有亲眷。
恰逢重阳,又逢秋猎,因此京都大部分达官贵人家眷都去了钟鸣寺。
太子知道自己兵力不够,硬碰硬没有好结果,因此才想到要挟这一招。
他先利用家眷将狩猎队伍拿下,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之后再利用这么满朝文武打开都城,顺顺利利登基。
想象确实挺美好。
商容与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不懂声色饮茶。
他现在就如同看一场闹剧。
事不关己,他又何必管别人的死活?
太子围困钟鸣寺,对那些朝臣亲眷做的越过分,就相当于往自己身上多割一刀。
而现在冉清谷同王府的亲眷应该回到王府了,太子一时半会还拿不下都城,所以冉清谷同王府的亲眷都是安全的。
朝臣们都急的团团转,有不少朝臣几乎是举家去了钟鸣寺,这不意味着将要成为孤家寡人吗?
皇帝气得脸色发白,手撑着营帐内的案台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几乎已经将天下送到太子面前了,只要等待时机,等他铲除朝上不利于皇权稳固的因素,帮他巩固好这龙椅,他就可以恢复他的监国之职,没想到他却等不住……
商执出列:“父皇,儿臣愿意率领护卫队杀出重围,以保我大溯河山稳固。”
商千咸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执儿,你的衷心日月可鉴,朕已有对策。”
商千咸招来自己的亲信,要他率军回去。
商执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父皇终究是不相信他,怕他不顾手足亲情,对太子下手。
他也知道太子那个废物不堪一击,所以让自己的亲信回去,以在乱军之中保太子一命。
商容与百无聊赖在营帐外闲逛时,看到商玉州在教训仆从。
他走上前去,只听到商玉州大声骂道:“你们竟敢忤逆我的意思……你们还当我是主子吗?”
说着,他抽出利剑,砍向跪着的方长弓。
方长弓一动不动:“我们就是当你是我们的主子,我们才要这么做。”
商玉州的剑在方长弓额前一寸停下,他双目赤红,眼底有泪翻涌而上:“倘若他有事,我不会放过你。”
商容与感觉到不妙,掀开营帐,厉声质问商玉州:“谁有事?”
没有人回答他。
商容与捏住商玉州的衣领,一字一句道:“我问你,谁有事儿?”
商玉州推开商容与,大步走出营帐,喊着侍卫:“马,把我的马牵过来,快点儿。”
商容与提着商玉州的衣领,将他狠狠推搡到身后的木桩子上,暴怒问:“我问你,谁有事?”
能让商玉州如此着急的,除了冉清谷,还能有谁?
商玉州本不想告诉商容与,但现如今多个人能多分力。
他不敢拿冉清谷的命来赌。
“清谷。”他咬牙道,“前两日我给他传信说终止太子谋反计划,谁知……”
冉清谷一直很相信他,可谁知……
他让方长弓告诉李相,终止太子谋反计划,谁知这些人竟敢忤逆他的意思,一切计划照旧,所以冉清谷现今得到的是假消息,太子谋反一切照旧,而这一切冉清谷根本不知,而他重阳节也随着王妃去了钟鸣寺。
商玉州已不敢再想!
商容与暴怒将商玉州推开,怒骂:“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
他抢过商玉州手里的马鞭,一跃上马,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马儿仰天长鸣,唰一声飞奔出围栏,溅起尘土无数。
商容雀看到商容与不管不顾冲出围场外,连忙追上去喊着:“世子,世子……”
商容与根本听不进去。
人已经消失在林间尽头。
商玉州以为终止了计划,给了冉清谷错误的信息,而事实上他的属下们根本没有终止计划,还是按照计划执行。
所以冉清谷本来策划太子在秋猎谋反,现在因商玉州信息误导,他怕是以为太子不会谋反。
因而以冉清谷和顺的性格,定然陪着母妃在钟鸣寺。
今日,他以为这是冉清谷策划的,就放走了太子放置在围场内的人,与假扮成猎户实际上来看地形的太子一行人。
以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格,冉清谷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他不是他间接害了冉清谷?
他早上在勘察地形时,看到围场外似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钟鸣寺。
他一定要赶回去。
冉清谷还在钟鸣寺,他母妃也在。
商容雀没有追上商容与,连忙喊来侍卫说:“快,快跟上保护世子,一定要护世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