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怒道:“你胡说。你以为这样你就不会死了吗?我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是……”
冉清谷厉声反驳:“我没有胡说,所有的人都把你当成小丑一般。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一步步走到现今这无法挽回的一步。”
太子抽出利剑:“本宫活不了,本宫也让你活不了,本宫要杀了你!”
冉清谷不卑不亢:“太子殿下杀了我,那可真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
剑在冉清谷颈项间停了下来,他的脖子被利剑划破一到细小的伤口,血珠瞬间钻破皮肤,涌了出来,一缕头发被斩断落在了满是血渍的地上。
冉清谷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动不动微笑:“你敢动手吗?”
那些乞丐们缩成一团,一个个吓得不敢吱声,明明说好的给他们享受美人,可这美人也太可怕了。
她明明看上去那样瘦弱,细腰还没有太子的一只膀子粗,可就这么一个人,让太子溃不成军。
冉清谷冷冷道:“你的底牌从来都是皇上的宠爱,但倘若你杀了我,你觉得成王与世子会放过你吗?”
“更何况……”他的声音捎带停顿,转了转手里的那枚扳指。
太子握着利剑的手微微颤抖:“本宫要杀了你,本宫的护卫就在外面,只要本宫一声令下,你就死无葬身之地。我不信你这枚扳指能藏有几百万枚毒针。”
冉清谷微笑着:“谁说只有扳指能藏毒针?”
他伸手摸了摸头顶。
因他才“小产”,见过血光,不宜去佛堂前跪拜,所以他并没有斋戒。
他依然是在王府的妆容。
两支碧粉色簪花、一枚金步摇,还有一些钗,两枚血红色梅花耳珰,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对白玉手镯……
他转动一下头上的金钗。
太子吓得立刻丢下利剑,利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太子躲到一处佛像后:“贱人,你想干什么?杀了本宫,你以为你能逃脱?”
他亲眼看到冉清谷用毒针杀了两个乞丐,乞丐死时连话都没说出来,身上的血管炸开。
如果说一枚扳指能藏许多毒针,那么这贱人全身上下这么多首饰,那该藏多少?
他就说为什么全场的达官贵人小姐都是素衣素服出行,偏偏这贱人穿得环佩叮当,原来是为了在首饰里藏毒。
周围的乞丐也都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佛像后,偌大空寂的佛堂里,只剩下冉清谷站在漫天神佛的中央,身上血渍点点,脚边躺着两具尸体,像绝美的修罗,危险又充满着诱惑。
“太子殿下,您没事吧?”门外侍卫听到里面动静很奇怪,于是在门口问着。
冉清谷走到太子所在的一处弥勒佛前,平淡开口:“他若再往前一步,殿下,您会死得比地上那两人还惨。您这么胖,最起码得用十枚毒针吧,到时候,您就成了血球了……”
太子满眼戾气,从没有人敢侮辱他胖,现今冉清谷不仅骂他胖,还用血球来侮辱他。
如果不是如今受制于人,他早已将冉清谷大卸八块。
门外侍卫往前迈了一步,准备推门,太子突然急切喊着:“本宫没事,都退下,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冉清谷突然冲着门口喊了两声:“救命……救命啊……太子,你,你干什么……”
那侍卫顿足,互相对视一眼,露出猥琐的笑容。
太子向来喜欢玩弄美人,那世子妃长得并不比藏娇娇差,甚至比藏娇娇还美上三分,太子说是让那些乞丐玩弄她,也不过是自己享受完了再扔给那些乞丐罢了。
不知道那个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知道自己妻子被如此玩弄,自己戴了全世界最肮脏的一顶绿帽,又要作何感想?
商决看着冉清谷演了半晌被强迫的戏,讥讽道:“我还以为你有多通天的本事呢,原来你也怕?本宫就不信今日你不出这个佛堂,只要你出去,本宫的护卫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冉清谷嗤笑:“殿下,出不出的去是我的本事,但现在,您是出不去了,既然这么耗着,也很无聊,殿下,我请您看一件东西吧。”
商决不解:“什么东西?”
冉清谷四处瞧了瞧,发现摆放在左侧的有一些神仙,其中雷公电母神像很小,摆放在三清之后,但电母手里的那面镜子很大,那铜镜金光闪闪,反射着奇异的光芒。
冉清谷走了过去。
躲在电母身后的那些乞丐迅速吓得连滚带爬,好像冉清谷是会吃人的妖精似的。
冉清谷记得最开始进来时,这些人脸色都露出猥琐下流的笑容,恨不得一个个要将他彻底扒干净,让他们每个人都享受一发。
他拿起电母的铜镜,缓步走向太子,从容不迫好似在花园里赏花似的。
太子见冉清谷走过来,吓得瑟缩一下。
冉清谷微笑着将铜镜递到太子的面前。
太子立刻闪躲开:“你要干什么?”
他因长得胖,又天生相貌不扬,很讨厌照镜子,因此东宫是没有镜子与水池的。
冉清谷不由分说将镜子怼到太子的脸上:“看看,看看你自己长得像不像一头猪?”
商决满脸悲愤,推搡着冉清谷:“滚,走开,你才是猪……你是……”
冉清谷被推搡踉跄了几步。
他并没有罢休,反而拿着铜镜继续对着太子,逼迫太子看自己:“你看看你这肥胖恶心的样子,你真以为藏娇娇会看上你吗?她只不过看上你太子的身份,你如果不是太子,她怕是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毕竟谁会喜欢一头猪呀,而皇上,皇上更是对你这头猪失望之极呀,你的策论比得过二皇子吗?你马上功夫比得过三皇子吗?哦,不,你骑不了马,因为你还没上马,马都被你压死了,你知不知道每年狩猎,皇上看你有多失望吗?大溯崇文尚武,你一个都没占全,你就会吃,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他对你别提多失望了……”
冉清谷目光落在那些乞丐身上:“你们说……他是不是一头肥猪?”
商决只因三皇子的母亲寻找儿子时,喊着“胖儿”就将她推入冬季刺骨的湖水中,活活冻死。
那个时候,商决才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
那么在他眼里,对于胖这个字眼该有多么的忌讳。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
他因三皇子母亲死去的方式活了下来。
他总该替她做点什么!
这也是他对三皇子的承诺。
那些乞丐躲在暗处,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说是怕太子要了他们的命,说不是,怕这个蛇蝎美人要了他们的命。
冉清谷眼神狠厉看向那些乞丐。
乞丐们被这样冷厉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此起披伏的声音响起:“是,是……”“是猪。”“对,就是蠢猪!”
太子看着铜镜里装不下的大脸,五官被肥肉挤在一起,满脸油光丑陋不堪。
他拼命的去推着那铜镜:“不,不是的,拿走,拿开……”
砰一声,铜镜掉在了地上。
门外侍卫有了动静,喊着:“殿下。”
冉清谷小声冲着那些乞丐说:“都给我笑,谁笑的声音小,我就杀了谁。”
乞丐们面面相觑,连忙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透糊着薄纱的红木门,传到那些侍卫的耳朵里。
那些侍卫奸笑着。
看来那些乞丐玩得很开心,那高高在上的世子妃还不得被玩死?这么多乞丐,招架得过来吗?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又回到自己岗位上按兵不动。
“听到没,那些乞丐都在笑你呢,笑你像头猪,把你开仓,够解决他们三年的口粮,听听,他们笑得很大声,你一个太子,被这些老弱病残的乞丐笑,可悲吗?”冉清谷在太子耳边诱导性说着。
太子满脑子都是“肥猪”“蠢货”之类的字眼。
他控制不住全身颤抖着,嘴里喃喃念叨着:“别笑了,不要笑,不准笑……”
可惜那些笑声不绝于耳。
冉清谷微笑着:“你抬头看看,你头上的佛,也在笑你呢,他说,你比他胖,你的肚子比他还大,你这种人,浪费多少粮食?”
太子抬头,头上的金铸弥勒佛笑容灿烂,双手拈佛珠,佛珠下的穗子落在他滚圆的肚皮上。
他吓得慌张后退。
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四仰八叉,却因太过肥胖,爬都爬不起来。
夕阳晚霞的余晖透过佛堂顶端的小天窗,投射进来,他看到了细碎的光,如同看到了许多年前的午后……
他当时才五岁,粉嘟嘟的,他拿着卷书小心翼翼的背着:“故不登高山,不……不知天……,不临……深溪……”
他吞吞吐吐的背着,永远记不得下一句是什么。
他看着他父皇眼神锐利的瞪着他,满眼的失望,他看着旁边的朝臣们摇头叹息……
他知道自己又让父皇失望了。
他父皇冷冷说着:“手伸出来。”
接着,就是啪啪啪戒指拍打手心的声响。
他听到小声议论中都是在指责他这个太子不中用……
他害怕看他父皇那满眼的期望变成失望,他害怕朝臣们的摇头叹息,他整日整夜面对垒成山的书籍,他要学骑射,他还要学很多……
别的皇子要学的,他必须做到最好,因为他是太子。
别的皇子不用学得,他也得做好,因为他是太子。
他做错一点小事,朝臣们就将小事放大,所有的人目光都盯着他,他们都在逼他。
于是,他每次不开心,他就想拼命的吃东西,越吃越多,越吃越胖,渐渐的,他就胖成了一个球。
他记得某一次皇子射箭课,父皇拉开弓,唰一下中箭。
他满怀期许看着他:“太子,你来。”
他就跑了过去,却不像脚下一滑,摔得四仰八叉,爬了半天,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看到宫女太监都在闷头憋笑,他看到其他皇子妃嫔们捂着唇,他从没见过他父皇那样失落……
他已经胖的爬都爬不起来了。
没有一个人过来扶他,都看着他笑。
他是太子,他要堂堂正正爬起来,可他爬不起来,他身体太胖了,四肢又太短……
他父皇冷冷命令着他:“站起来,你是太子,你未来的国家基石,是社稷之本。”
对,他是太子,他要对得起万千臣民,他是社稷之本,所以他就得什么都会,全天下的人都监视着他,他不能哭,因为他是太子,他不能做错事,因为他是储君,他要能文能武,要懂得制衡……他还要学习很多很多……
他是个太子,可他也是个人。
他就算拼了命的去做,在所有的人眼里,他都是无能的,是不够格的……
甚至后来,他长得胖也是罪过,因为一国之君代表着一国的脸面,而他又胖又其貌不扬……
他经常听到许多人喊他肥猪,说他不配当太子。
他们都在指责他。
他杀了他们后,又会有更多的人来嘲笑他。
他快疯了。
冉清谷看着躺在地上,宛若王八划水的太子。
他又哭又笑,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的流了出来,嘴里呜呜呀呀指责:“都是你逼得,都是父皇你逼我的……我一点做不好,你就天天指责我说我是太子,我必须做好……都是你们,是你们……哈哈哈,只有娇娇懂我……她说我是太子,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有娇娇……”
太子俨然已经疯了。
他在翻滚间摸到地上的利剑,他拿起利剑,爬了半天才爬起来。
他浑身沾染着血,双目赤红,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他举起剑疯疯癫癫朝着四周砍过去:“不准笑,我杀了你们……不准笑……”
乞丐们四散逃开。
太子眼中看到那些人就像看到圈里奔跑的猪。
他们是那么欢快,他们笑着他。
不准笑,不许笑……
浓烈的血溅了他满身,他无知无觉,耳边只有笑声与各类嘲讽他的字眼。
冉清谷冷眼旁观着,在太子剑刃砍向他时,他侧身一躲。
太子太过肥胖,又疯疯癫癫,走起路来,异常缓慢迟钝。
哐当一声,他手上的利剑掉了。
他看到浑身染血的冉清谷,突然泪流满面:“娇娇,你说,你是不是爱我……是不是我不丑不胖,我也有优点的对不对……他们都不懂我,就你懂,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想做好一个太子……娇娇……”
他朝着冉清谷期盼、可怜伸出手,那双手间一片猩红。
他仿佛想拉住什么。
没有人懂他,没有人知道他有多难,只有娇娇知道,他是她眼里的盖世英雄。
冉清谷今日身上穿着的粉色衣装同藏娇娇死去的那天很相似。
太子看他浑身是血,将他当成了藏娇娇。
他异常残忍笑了:“不,你是蠢猪,你不配当太子,你什么都比不上你那几个弟弟。皇帝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噗——太子一口鲜血喷出来。
他满眼赤红,浑身鲜血,喃喃摇头:“不,不是的……你骗我!你不是娇娇……”
冉清谷走近,将铜镜放到太子面前:“我没有骗你,看看你的样子,像不像一头猪?你看看……”
太子吓得连连后退,朝着桌子底钻进去:“不看,我不看……”
冉清谷扔掉了手里的铜镜,冷冷看着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