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一次离褚楼这么近,好像还是在天津府的时候。
秦凤池回忆了一下,自己那会儿偷看褚楼,到底在想什么?
他琢磨半天,转过身面向褚楼。这人在有限的空间里,仍然能够睡得四仰八叉,一只手还放在耳朵旁边,就跟那小娃娃没什么两样。
他又伸手去戳了一下对方的脸,唤来对方一声哼唧。
“……”
就这?
秦凤池感到不可思议,半坐起来看着熟睡的人。
要是换成是他,别说碰到他,不对,身边几米有人他根本不可能睡着。他以为上次是褚楼喝了药的缘故,所以睡得沉……原来是天生缺根筋?
优等生秦凤池怀着这种感慨,直到真正睡着,都还在为褚楼感到忧虑。
其实吧,褚楼睡得也没他想得那么好。
一开始他睡得挺香的,但不知怎的,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走在路上,突然掉进一个虫洞,被一群虫子淹没啊!那些虫子在他身上到处爬到处咬,痒得他恨不得去死!
“呜……”
秦凤池被一阵极小的哼声惊醒。
他起身看向里侧,只见褚楼的单衣几乎全部敞开,衬裤也从裤脚捋到了膝盖。对方紧闭着双眼,在床上蹭来蹭去,两手胡乱在身上又挠又抓。
“楼哥儿?”他眉头紧皱,俯身过去,拍了拍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褚楼这才迷糊睁眼,软绵绵地哭丧道:“……好痒……”他又痒又困,浑身简直痒到钻心,挠也挠不到点上,好像越抓越痒。
要是你割他一道口子,他眉毛都不一定会动,但是痒,真得好汉也扛不住。
褚楼一醒过来,痒得更加剧烈,简直要哭了。他翻身直接扑进秦凤池怀里,崩溃地使劲蹭:“我背上好像有虫子……你快给我看看,痒死啦!”
秦凤池一听虫子两个字,也急了。他想下床把油灯点着,偏怀里这魔星死不放手,一边哭一边蹭。
“你——”
他实在无奈,直接托着屁股把人抱起,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
“别动了,我给你看看!”
褚楼已经把衣服都蹭掉了,眼泪哗啦啦淌着,面子里子差不多都没了。他还有点发烧,软绵绵地歪在秦凤池肩膀上,绝望地默默流泪。
“秦凤池,我完了,我长虫子了……”
“别胡说!人长什么虫子!”秦凤池头大,一手托着怀里人的后脖子,一手检查他的后背。
第50章 谁说不行
褚楼皮肤很白, 这点秦凤池是知道的,但乍一看到他的果背,还是心里急速跳了一阵。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 这人从侧颈到肩膀, 顺延到后背,再往下腰线逐渐收紧至衬裤, 都是一片白腻, 只有肌肉线条起伏而形成的阴影。
现在这片原本洁净的白色上,布满了红肿的挠痕。他下意识地用手盖上去,手下传来滚烫的热度。
“痒……”怀里人还在哭唧唧, 忍不住扭来扭去地瞎蹭。
秦凤池反射性地深呼吸,左手从后颈滑下,用力圈住他窄瘦的腰,斥道:“别乱动!”
乱蹭什么, 真以为他是木头人啊!
褚楼浑身发热,本来挺难受了, 一听竟然还有人冲他发脾气,顿时委屈大发。他这是遭受酷刑了——好一个如狼牧羊的酷吏!
他本来是跨坐着偎在对方肩膀上, 这下因为愤怒竟然有劲坐直了, 两手掐着人脖子, 就用脑门往对方头上磕。
“小爷我不畏权势威武不屈, 跟你拼了!”
嘭!
秦凤池一瞬间以为自己被磕傻了, 眼前一片星星。
“……”
他捂着额头狂怒,一把夹住褚楼, 大步到床边就把褚楼丢了上去。
这厮在床上晕晕乎乎滚了两圈,竟然捂着额头哭了起来:“秦凤池!有歹人砸我的脑袋!”
秦凤池:“……”
他又一次深呼吸,看床上的人。
经过这番折腾, 褚楼的上衣早甩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就穿着一条衬裤,还滚得皱皱巴巴。他上半身看着实在惨不忍睹,全是一条条又红又肿的痕迹,整个人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这要是被人看到,指不定以为他对褚楼干啥了!
“真是我磨人你磨我,风水轮流转?”他捏着眉心,硬是被气笑了。
可再气,他也没法不管这位祖宗。
他叹口气,把孙子初给的木盒找出来,对着一个个小瓷瓶上的签子找药。
刚才他观察了一下,褚楼这身上也没有虫咬的痕迹,也没起什么水痘疱疹,只是一挠就会肿,约摸就是赤疹,民间也叫鬼饭疙瘩。可能和褚楼吃了鱼,或者那浴桶不净有关系。
他找到一瓶外用的拔毒膏,走到床边坐下。
褚楼抖抖索索地蜷成一团,默默瞅着他,脸和脖子都红成一片,尤其是脖子,肿大了一圈,看着特别可怜。
秦凤池板着脸不去看他,上手把他给捋直了,沾着药膏一点点地涂到红肿处。兴许是药膏发挥了作用,这人也慢慢安静了下来,神智也清醒了些。
“你看着我做甚?”秦凤池低头抓着褚楼的脚踝,给他上药。
褚楼眼睛含水,闻言赶紧移开视线,没一会儿又看向他,犹犹豫豫地戳他的手:“……你把药给我给我看看?”
秦凤池抬头,平静地看他,“你要药?我已经快涂完了。”
褚楼嗫嚅着没吭声。
这下秦凤池不由狐疑,他想了想,问道:“你是……还有哪里难受?”
“……呜!”
褚楼羞愤难耐,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屁股。
秦凤池见此情状,恍然大悟道:“后头也肿了?”
“肿了肿了!”褚楼顿时自暴自弃,头往枕头一埋:“……你快给我,我前头也肿了!”
噗————
秦凤池在对方愤恨的眼神里憋住笑,把瓷瓶递给他。
就这样,两人折腾到天都快亮了,才勉强睡了一个时辰。
第二天一大早,秦凤池抱着褚楼下去吃饭。
褚楼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等饭吃,秦凤池不太放心,稍微拨开他的领口看了看。见他脖子肿胀的地方已经全消,那些抓挠的印子都结了浅浅的痂,不刻意看倒是不明显。
他刚收回手,旁边桌坐着的何家夫妇就投来怪异的眼神,那眼神吧,好似若无其事,但又仿佛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
“陈老板,你过来一下。”何娘子看了一眼眼底发青,精神不振的褚楼,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将秦凤池拽到角落。
秦凤池看着何娘子那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老板,你看我虚长你几岁,今天就托个大,嘱咐你几句话。”
何娘子有些为难,但还是掩着嘴小声道,“我知道你们小年轻感情好,正热乎着,可你也得顾虑你娘子那身子骨。”
秦凤池俊脸一红,张口想解释,“何娘子,我没……”
“哎呀!我就在你们隔壁屋,耳朵又不聋!”何娘子甩他一个白眼,“你说你们折腾了一晚上,我一想到你娘子那小脸白的,都急得想去敲门,还是我家掌柜拽着不给我去。”
她语重心长地劝道:“我知道你身强体壮,可你娘子走一步喘三步,就是再急,也得等她身子养好了!我可是过来人,这话你得听我的!”
昨晚隔壁屋那真是,又是哭又是闹的,偏偏她和老何还能听见点动静,可把他俩臊的呦!果不其然,今天一看,陈娘子脸色比昨天还差,那句话怎么说的?面如菜色!
哎,年轻人就是心里没谱,只图眼前贪欢享乐。
秦凤池对着何娘子暗含谴责的目光,一时无言。他能怎么说呢?他要是不承认,搞不好别人还以为他“不行”!
“……我会注意的,劳您提醒了。”他咬着牙,憋屈地低头承认。
何娘子显然对他认错的态度很满意,拍拍他的手:“这就对了!我听说,你们这趟去还想求子?哎呦,那就更不得急了!这女人生孩子,好比那种庄稼,你不把土地伺候好了,地力不肥,种不出玩意儿啊!”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位子。秦凤池见何娘子和何员外挤眉弄眼的,就好像哨子接头似的,不由无语。
“何娘子找你说什么?”褚楼打起精神,好奇地问他。
秦凤池面无表情,拎着茶壶倒水烫碗筷。
他心想:‘这话岂能同你说?要说让你生孩子,只怕这家店都要没了。’
褚楼便愈发好奇,凑到他脸跟前,拿手指轻轻戳他的下巴,“哇,你们到底有什么话不可告人?”
“……”
秦指挥使简直烦不胜烦。
他记得太后娘娘在皇爷的勤政殿曾经养过一只长毛异瞳猫儿。
那猫总是喜欢扑他,回回扑、次次蹭,只要他过去,那猫崽子就围着他绕圈圈,喵里喵气的!然后倒在他靴子上不动弹,各种碰瓷。后来愈演愈烈,还私自溜到他住的院子,把老鼠往他门口丢,喝他的杯子,吃他的点心,睡他的床,踩他的脸——
屡教不改。
最后秦凤池趁着勤政殿的宫人们没注意,把那猫崽子丢到礼郡王府里去了。反正皇爷知道了没吭声,礼郡王是个猫奴故作不知也没送回去。
他阴森森地盯着某人的爪子,心道,这也是一只猫。
不,这是比猫还要麻烦的存在。
一行人吃过早饭,打点了食水,再次赶路。这次会在路上走一天,天黑之前赶到桃花坡,路上没有打尖的地方。
秦凤池为了尽量少露面,也跟褚楼一起挤在马车里。
“喂,秦大人,”褚楼见他还在生闷气,主动上前示好,“你胳膊该换药啦!”
秦凤池漠然地转头看他,见这人一脸无辜,牙根都痒。这人怕根本都不记得昨晚都干了什么吧?害得他被人误会,心里乱七八糟,自己倒一身轻松置身事外。
他神色冰冷,一把扯了上衣,胳膊递给褚楼,眼睛却看向窗外。
“……??”
褚楼无语地看着他,这是什么幼儿园小朋友做派?
他这个可怜的小猫猫又做错了什么?非得承受无良人类的冷战行为?
算了算了,没有毒液袭击就已经很不错了。
“哎,秦松人呢?”他替秦凤池重新缠好了绷带,突然想起从早上到现在,他们好像还没见到过秦松。
秦凤池:“……”
他也忘了。
秦松此时正一手一个肉馒头,坐在何家马车车辕上,吃噎了何娘子还给他倒水,快活得不得了。
何娘子不由嗔道:“你这个东家,还真是有了媳妇啥都忘了。我看你啊,不如跟我回何家去,看把孩子可怜的!”
秦松啃着馒头,连连点头。
唉,他要是真的小松儿,求也得求何娘子带他走!师父真是见色忘义!
镖队行至午后,道路上已经难见行旅,两侧的山势也渐渐高陡,林木幽深。这种地方往往容易出事,但由于没有出省,镖队也只是亮出镖旗,并没有让趟子手喊镖号。
一行人马安安静静地赶路,走了大概十里路,并没有什么异常。
何员外从进了林道就开始紧张,车厢也坐不住,跑到车辕上和车夫挤着,一路和旁边骑马的成镖头搭话。
“这林子道可真是……”他哆嗦了一下,“真没事吗?”
成镖头眼神警惕地四下扫视,但嘴里却满不在乎:“何员外,这道咱走了多少回了,有啥不放心的?再者说,这趟线离府城也近着,驻军每隔几天跑操还会来趟一次,怕什么!”
他又低声对何员外说:“咱们这行当,绿的白的都得认识,这附近有点名头的,咱都打点到位,您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这章……
楼哥儿实惨
又开始有黑话了!这趟线——这片地盘
第51章 荆棘拦路
何员外这也是头一次走陆运。要不是全家上京, 老娘又晕船晕得厉害,他也不会选这种方式。
“成镖头啊,我听说大镖局在路上都要喊镖的嘛, ”他扶着车门, 苦着脸,“咱们怎么不喊一喊, 人家不就不敢来了?”
成镖头看他是雇主, 耐着性子给他解释:“咱们这行也是有规矩的,在自家门口不兴喊镖号。尤其是这些熟悉的山口,你一喊, 人家还以为是外地来的,故意挑衅呢。”
何员外讶然:“竟还有这样的门道?”
不过他仔细一想,正是这个道理。就是他们做生意的,到了一个新地方, 也是首先拜门头,不可能一开始就吆喝。
“放心吧何老板, ”程镖头眯眼笑呵呵,“这还是咱们的地界呢, 左右邻居都和气得很呐!”
他们这厢聊得热络, 后头陈家的车队反倒很安静。
秦凤池环臂靠着车厢, 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养神。午后本就让人昏昏欲睡, 再加上行走到林道, 两旁都是多少年的老树遮挡,车厢里倒不觉得闷热。正因如此, 某人刚躺下没多久,就打起小小的呼噜声,也不足为奇了。
“……”
这人, 是猪吗?
秦凤池无语地睁眼,斜睨了一眼身旁的人。
只见褚楼出发时候还整齐的发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下来,钗环掉落到了一旁的坐垫上。他整个人侧卧着,紧紧挨着秦凤池盘起的腿,双颊微红,整个人睡得别提多香甜了。
秦凤池稍微动了动膝盖,此人立刻蹙眉,发出不满的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