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对啊,可好看。要是我有那么个弟弟就好啦。”
“这不,你现在有了,就让这个娃娃叫你哥哥就成。”
妆容精致的男人把陈鸣围了圈,他们转悠在陈鸣身边叨叨说话,陈鸣也不觉得聒噪只是腼腆扯着衣服低头娇羞。
“哟,还害羞啦。告诉哥哥,你叫什么?”
其中一男子挑起陈鸣的小脸,单凤邪气的眼中藏不住欣喜,“哥哥给你吃好的。”
“我叫陈鸣……”
“陈鸣?你居然姓陈,真有意思。”
“姓陈怎么了?”
花泗拢过羞涩的陈鸣把他护在怀里生怕被眼前这混蛋男人吃了,“还有你别见一个就起色心,去关照你的顾客去。”
“哼。江南制造府的那家不就是姓陈?”
凤眼的男人挑眉略略不满,“那个肥婆我见着烦,要去你去。”
花泗不高兴地阴沉下脸,对另一个站在一旁看热闹地少年说道:“花月,你去。”
花月真是躺着都中枪,每次花屋不想去就让自己上,诶,我这是什么命:“好的好的,我去了。”
“我先带陈鸣下去,你们给我去干活。花屋你给我过来。”
花泗现在是这个怜馆的大哥,除了花屋基本都要听他的话。得到命令,众人纷纷叹气散队,花屋随着花泗上了楼。
“叫我来干嘛?”
花泗给他倒了杯水,语重心长地说:“做我们这行的怎么能那么任性,你别仗着自己好看就耍无赖,老了你不值钱,就需要你平时积攒的人缘。”
花屋冷笑完全听不见花泗的谏言。
“老了我就自杀,这样就不存在值不值钱的事。”
“你说的什么话!”
花屋的骄纵让花泗愤怒地甩掉手指的茶杯,茶杯摔落在地的声音让杵在一旁的陈鸣下出声。
这才让花泗反应过,他刚刚的举动有多么不妥。
第92章 学会下跪
花泗赶走花屋后回望陈鸣一眼,他换下生气的表情温柔道:“从今以后就呆在这里吧,嗯……你现在骨骼还没发育好,能做一些基础打杂的活儿吗?”
打杂的活陈鸣当然能干,他高兴地点头,能够为花泗工作他很开心。就这样,陈鸣在花泗的庇佑下开始了他的打杂生活,起初他只是在后台打扫洗衣服。过两天后,陈鸣便可以上前台去端茶送水。
花泗好心地提醒陈鸣:“记住。千万不要离客人太近,客人发脾气要马上跪下认错,客人是天但要保护好自己。”
“客人是天,不能离他们太近,客人生气了要马上跪下……”
陈鸣端着茶几和小杯重复着花泗的警告,花泗觉得陈鸣这小孩天真可爱,隐隐不忍中将他推向前台的位置。
东南军的首将娶个六姨太,豪气下包了这怜馆一半的茶水,人们才知东南将军韩熙与这男怜馆的花旦花泗关系好。所以今天的生意比往常更好些。
这是个文化冗杂的时代,人们的性取向也开放多。不过怜人的地位却没因此提高。怜人就是怜人,等级地位比那下三滥的流派还要低等,人们把他们和乞丐划为一档。
这不陈鸣还没出脚几步,隔壁的桌位就传来客人的暴怒声。
一位柔弱的吹笛哥哥被旁坐的大胡子男人推到在地,男人口中大大咧咧喷骂,空气中都能看到他愤怒的口水:“吹得什么玩意儿,没吃饭还是咋地,悉悉索索的学老鼠呢!”
骂完,男人还不甘心他抓起桌上的花生就往倒在地上的小哥嘴里塞。
小哥哑声不敢反抗,任由满嘴的花生塞到塞不下为止。周围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大胡子男人,还有些客人甚至津津有味地把这个场面当成一场戏剧表演。
男人踹了小哥哥一脚,小哥手中的笛子意外滚落到桌角,那是小哥赖以生存的东西。他挪动身子想去取回,大胡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拎起。
“干啥呢,你们是这么对客人的?”
小哥红着眼猛摇头。
花泗只让陈鸣不去招惹客人,没有不让他帮忙捡东西,热心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在众目睽睽中,弯腰匍匐捡起滚在桌角的竖笛。
大胡子男人发现了他。
“哟!哪来的小子,干嘛呢!”
陈鸣的出现让周围的怜人唏嘘出声,他们捏着手心想上前拉回陈鸣又害怕得在原地踌躇。
陈鸣紧拽着手里的竖笛,低眸深呼吸一口,他勇敢地带着竖笛爬出饭桌下,起身,回头盯着大胡子男人。
少年的眼中澄澈没有一丝污垢,与大胡子见过的普通人不同,这个少年的眼睛意外淡薄,浅色的瞳孔散发着绝尘若即若离之感。
多么美丽的眼睛,大胡子不自觉看到如迷,他甩开手中的吹笛小哥接近陈鸣。
粗糙的大手抚上陈鸣小小圆润的脸上。
陈鸣下意识皱眉地躲开这个男人的接近,他想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儿,新来的?”
大胡子鼻孔呼哧呼哧出声,口气一股大蒜苗子的味道。陈鸣别扭的拽着笛子往后退却一步。
“怎么好看的小人儿,告诉叔叔你叫什么……”
男人明显是盯上陈鸣了。刚从屋里办完事的花泗远见着陈鸣出事,心中大呼不好,匆匆提着长衫摆子下楼走到他的身边。
“呦,这不霸哥,这满堂狼藉的。您又给我惹事儿呢?”
花泗眉目轻佻扫过地上那一堆被打翻在地的东西,以及沉默不语的同桌人。
花泗是现在怜馆的当家人,人有四美,秀发,眉目,鼻梁,小嘴,他独占四美。没人客人会不给他面子,大胡子也不例外,他冲花泗呵呵一笑。
“这不,刚刚你家吹笛的吹的不好。我给你教训顿,所以弄得狼狈了。”
“哦?那你在这对我家小佣人动手动脚的又是为何啊——”
“哦,这是你家新来的小佣人啊!”大胡子向后偷偷又看眼陈鸣,“当佣人可惜了。”
花泗昂着头,把陈鸣护得更紧,“佣人就是佣人,如果是花泗这的服务不让您开心了,花泗换个人给爷就行。还请霸爷给花泗一个面子。”
面子可不是说给就能给的,大胡子上下色迷迷地猫眼花泗的身子猥琐一笑。
花泗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他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晚上您想干嘛就干嘛呗。”
说完他冲大胡子抛了个媚眼拉着陈鸣下去柴房。到了柴房,花泗再也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他动手把陈鸣一把推在稻草上,陈鸣蒙蔽脸不知所措。
“泗……哥哥。”
“哥哥?你还有脸叫我哥哥。你看你刚刚干了什么?我和你说的你都忘了是不是。我!真是……”
花泗左右看四周的东西,举起地上的一根棍子就下手往陈鸣身上打去,一下接着一下,嘴上还骂着陈鸣不争气。
“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你知不知道我们多不好混,我让你离客人远点你不听,你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连累多少人!”
棍子一下接着一下打在陈鸣身上,陈鸣护着头疼得哭出声:“没有,没有,我没有靠近他我只是给哥哥捡一个笛子……”
“捡笛子你还能让别人看上你的脸了!你造的什么孽!我和你说什么,我是不是让你冒犯客人后记得下跪,你下跪了吗?陈鸣,你真是个小笨蛋!”
花泗真是爱多少恨多少,他也不想打陈鸣,可身为怜馆的一把手他必须亲手教育陈鸣什么叫尊卑礼仪,这么想着,他下手更重些。
陈鸣身上被打的一块青一块紫,他捂着头脸上全是花花流下的泪水。
“我错了……我下次下跪,我一定记得下跪,我不惹您生气,我错了……您别打我了……”
不知打了多久,花泗喘着粗气悲痛看着眩晕过去的少年关上了柴房的大门。
“你就今天好好反省一天吧。”
夜晚的露水沉重,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陈鸣被柴房漏洞吹来的冷风吹得惊醒。
“弟弟,你醒了?”
模模糊糊睁眼,早上那个吹笛的小哥正蹲在陈鸣的眼前,他手里揣着两个热乎的包子递给陈鸣,“晚上没吃饭吧,先吃吧。”
又冷又饿的陈鸣一手抓来他手中的包子狠狠下口疯狂啃食。
第93章 陈岑麟
小哥名叫花遥,他轻擦去陈鸣嘴边的包子屑。
“弟弟,谢谢你今天帮我。不过以后你还是别这样做,有些事情你看见了也要当作没看见好吗?”
陈鸣吞下嘴中的包子,点点头。
学会视而不见,学会下跪才可能在这个地方活下去,才不会被花泗哥哥打。
花瑶撩开长衫坐在陈鸣身边,他抚摸着陈鸣的头语重心长道:“其实弟弟你不要怪花泗哥哥打你。他也有很多苦衷,你以后要学着机灵点,知道吗?我也是花泗哥哥捡回来的,既花泗哥哥救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该知恩图报。”
“知恩图报?”
花遥一笑,他拿起身边的一根小柴火,拨开地上的草屑写道“知恩图报”四个打字。
“这就是知恩图报,知道,别人的恩情就要懂得报答。”
陈鸣眨眨眼心领神会。
花遥走后,陈鸣被困在柴房三天三夜,没有人来看他,花泗也没过来教导他,只有偶尔下人送过几餐饭。今天,他终于可以出来了。是花泗领着他走出柴房,就同他领着自己走进柴房一般。
陈鸣偷瞄花泗一眼,他明显不在状态,平时有神的杏眼也黯然失色,看着陈鸣的眼灰蒙蒙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陈鸣担忧地问他。
“哥哥,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
花泗轻瞥眼陈鸣扯扯自己的领口想故意遮挡什么,他尬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还不给我去洗碗。”
因为上次的岔子,花泗不敢再让陈鸣到前台送茶。陈鸣又被扔在后院洗衣洗碗。
正刷着白瓷碗的陈鸣眼前忽而出现一双穿高筒靴的大脚。
“可以问一下,花泗是这里的人吗?”
陈鸣抬头,问他这个问题的是一个穿着不菲正装,戴顶小圆帽,白胡子垂到肩膀位置的六旬老人。
陈鸣放下碗,“是,是我的哥哥。您找他有什么事?”
“你的哥哥……”老人看起来有些犹豫,也就是犹豫一秒,他蹲下身子小声凑近他,“你能帮我吗?”
老人看起来很喜欢陈鸣,他摸摸陈鸣的头,“我找他没什么事,就是叙旧来而已。”
“是找花泗哥哥叙旧的,那带他过去应该没事吧。”
陈鸣对老人莞尔一笑,脸上冒出花。老人豆蔻般小的眼一睁,陈鸣天真的笑容突而感染至他的心中,多么存粹的笑,何时我也曾经见过这样的笑容呢……
陈鸣拉着老人龟裂的大手带到花泗的房前,房内劈里啪啦的声音刺耳欲聋。
花泗砸碎一屋的东西正大发雷霆。
“滚!滚!”
是谁能让花泗哥哥发那么大的火。门里冲出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男人,他护着头落荒逃到走廊上,花泗不甘心地还丢出一件青瓷砸向他。
狼狈的男人呼喊出声:“别!花泗我不惹你,你别生气,我错了!”
“那你还不滚!”
花泗喘着粗气恶狠狠地望着那个男人,男人知趣地吞吞口水立马跑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那人远去,花泗才注意到陈鸣和陌生老人的存在,他放下手中另一个瓷器,整理仪态恢复以往的温和。
“弟弟,这位是?”
“诶?”
陈鸣以为花泗哥哥是认识老人的。老人挡在陈鸣眼前先对花泗自我介绍。
“我是江南制造府现任管事,也是清泉州的知府,陈岑麟。”
“江南织造府的管事?!”花泗脸上一惊,他连忙上前关上房门把老人请到木凳上,“您——到这有什么事吗?”
“呵呵。不要那么紧张,这现在也不是我那个时代,我管不了你们的馆子,也不会查你的。反而我有事想找你帮忙。”
花泗其实挺敬重这个老人,陈岑麟是状元出身而他又不甘心于八股六文一心干起热机械的活,那么大年纪是很不容易的人。
“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做得到一定帮你。”
说到这,老人的豆蔻的眼闪闪,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旧的照片,黑白照片上一他和他失踪的儿子。陈岑麟从未放弃找过自己的儿子。终于他追寻着儿子失踪时唯一的见者,追根寻底后,才知道他的儿子可能在这个怜馆中。
老人小心翼翼地抚平折皱的相片,深怕花泗看不清照片里小孩的样貌。
“花泗公子,你可见过他……”
“可以给我看看吗?”
照片太旧,距离太远,花泗看不真切。老人犹豫着颤抖的手将照片递到花泗手中。
花泗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与这个样貌相似的人,忽然他的脑中出现花屋的脸。
依稀记得,捡到花屋的时候,他也同照片上的人一样有着桀骜不驯的狂意。
花泗对老人笑道:“也许我知道他在哪里。”
“你知道?!”
老人强忍下心中的雀喜,他拽着花泗的袖子激动道:“太好了,你带我去找他。不不不,不对,我先不去。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怕他会怪罪我。你先帮我去和他说说好不好。”
“您别在意。您从未放弃寻找他,他一定会理解您的。您要相信您是一个好父亲。还是请您亲自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