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把台下的大安将领们给吓坏了,大喊:“保护太子!保护太子!”
可是安钦扬丝毫不惧,傲然挺立,一双眼平静地目视前方,一脸默然。
说来也怪,那箭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竟纷纷避开他往别处射去,最后竟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擦破。
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让平原上激战的两方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目瞪口呆。
过了很久,才有人喃喃地说了一句,“老天爷显灵了……”
“太子殿下是天命所归,寻常兵器伤不了他的!”
“对!就是这样!大安威武!太子殿下威武!蛮子滚蛋!”
“大安威武!太子殿下威武!蛮子滚蛋!”
而奇丽这边因为这“神迹”也有点怵,一时之间也不敢再发射箭矢。
那时领兵的将领正是那支。他也在高台上看到这一幕,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先退兵。因为他也怀疑这是不是长生天的什么指示?所以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那一瞬间的犹豫被敏锐的安钦扬捕捉到了,他当机立断下令,“全军进攻”。
奇丽一时不妨被他们抢占了先机,很快便溃不成军了。退走之前,那支阴狠的目光一直落在年幼的安钦扬身上。
对于让他功败垂成的安钦扬,那支自然是恨不得啖他肉食他骨,只可惜他是大安太子,他没有机会害他。
所以,如果这一次让他得知他就在离他很近的海兴县城的话,各种刺杀阴谋一定会纷至沓来。
只是这一点,他怕季淮墨担心,所以就没说。他未曾想到,就是这个隐瞒,在今后险些造成令他们两个都追悔莫及的后果。
阿达木一直咬死不开口,审讯官都换了好几批了,刑罚也上了几次,最后都把他弄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了,他竟然就跟嘴巴被黏住了一样,愣是没吐出一句话,连闷哼都很少。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宋齐飞只好来跟季淮墨汇报这件事,正好碰到季淮墨和安钦扬两人在亭子里不知道干什么。
安钦扬坐着面对着他,季淮墨微微俯下身去,似乎抱着他的头,脸还跟他的脸凑得很近,看起来就像在……
宋齐飞倏地一下睁大眼睛,随即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去。
天啊!这淮墨也太大胆了!在府衙就亲上了!而且还是人来人往的路边!更辣眼睛的是竟然是他主动诶!
宋齐飞觉得他以往的人生彻底轰塌。随即他又想到自己不久前不小心说破了太子殿下的秘密,竟然又撞破了他的好事。天啊,殿下还会放过自己吗?完了完了完了!宋齐飞觉得他的前路是一片荆棘。
就在宋齐飞想要偷偷溜走的时候,亭子里传来一阵响动,安钦扬注意到了他。他一动,季淮墨就转过头来,遥遥看到宋齐飞正准备离去,很是奇怪,“齐飞,你不是要找我吗?怎么又要往回走?”
“这个……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要紧事,我晚一点再过来!”
“宋军师还是不要耽误事的好,有什么进前来说吧。”
“……”宋齐飞心想,我上前你又要怪我不识相了。但是他还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亭子里。
“是这样的元帅。阿达木始终不招供他们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和布置。我们实在没办法了,秦朝提议让您过去看看。”在货真价实的太子面前,他并不太敢造次,因而都不以名字相称。
“没有办法?可是审讯俘虏,这也是元帅需要管的吗?淮墨,你……”
“只是过去看看,并没有要我管。正好闲来无事,你去不去?”
“……”季淮墨最后这随口一问,让安钦扬实在是受宠若惊,千言万语最后均化为一句“好”。
三人于是就拐了个弯来到了关押阿达木的地方,那是海兴最大的囚室,就在府衙里面。
他们到的时候,阿达木四肢正分别被一条锁链锁着。裸露出来的手臂、小腿都是交错深可入骨的鞭痕。
他把头垂在胸前,露出同样伤痕累累的脖颈,双目紧闭,不知道是不是正在昏迷?
“喂!醒醒!”一盆冷水扑面浇过去,阿达木瑟缩了一下睁开眼睛,见是季淮墨,又把眼睛闭上了,说了他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季元帅也是来劝我的?”
“阿达木将军这几日过得如何?”
“哼!明知故问!季元帅是来看我的笑话了吧?托您的福,我这几天,可是过得可是非常地舒服!”
“舒服”这两个字他着重说了。
“阿达木将军,本帅今日来,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哼!如果是让我做出背叛奇丽,背叛长生天的事情,倒不如一刀杀了我!”
“阿达木将军先不必如此武断。我听闻,您有个弟弟,侍奉在长生天跟前?”
“你怎么知道?”阿达木警惕地睁开眼睛。
“自然是有我的渠道。阿达木将军只要配合我的问题就是了。”
“……”阿达木沉吟了一会,“是。那又如何?”
“我听闻,令弟作为长生天使者,每日必在正午时分长跪两个时辰,以祈祷奇丽国安。”
第104章 蛊惑
“你……”
“并且,一日只食一餐,餐餐只喝白粥。听闻,令弟几乎每天都要昏迷。身为哥哥的你,很心疼吧?”
“他能为长生天效力,是他几世修来的缘分。我为什么要心疼?”
“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
“看着我,你的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季淮墨的眼睛具有蛊惑人心的功能,皆因他从家乡的老和尚那里学成了一种神功。但是这种神功,不能使用太多次,否则会折损寿元。迄今为止,他已经使用了两次了。
阿达木果然像受了什么蛊惑似的看向季淮墨,“我心疼。”
“那你想救他于水火吗?”
“想……不,不想……这是他的本分,这是,我们的信仰……”
季淮墨看了一眼安钦扬,摇摇头,这家伙的执念太深了,看来平时没少被洗脑。
安钦扬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做了一个口型,季淮墨眼前一亮,接着道:“可是你的信仰背叛了你,不是吗?”
“不!不会的!你胡说!”
“是吗?那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动静?不是放弃了你吗?”
“……”
“你说长生天会救世人,可是你受苦的时候,他在哪里?”
“不许你这么说……”
季淮墨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你的长生天来救你吧。看你是先等来喜讯,还是噩耗。”
几个人看似今日无功而返,但是季淮墨明白,阿达木的心理防线其实已经濒临崩溃,只要再有一个契机,他就能彻底决堤。他们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这个契机自己来临。
“现在做什么?”
“等。”
“我是说现在,做什么?如果你没事的话,我……”
“抱歉,我约了邓平要看他比试。安大人如果没事的话,就回屋休息吧。”
“……”安钦扬的眼里顿时盛满了失落,他低头沉默了一会,“那我先走了。”
“好。”过了一会儿,季淮墨似乎有所不忍,又补加了一句,“你不是不舒服吗?没事就别出来了,晚饭我让人……”
“你在关心我?”
“……”季淮墨撇开眼,“安大人既是同僚,那么淮墨稍微关心一句有错吗?再说了……”
季淮墨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安钦扬眼里的笑意,似乎在说,别解释了,关心我还不承认。
这让他一时之间羞恼无比,索性闭口不言,直接扭头往演武场而去。
只留下安钦扬在原地笑而不语。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宋齐飞:“……”
太子殿下老谋深算,淮墨完全不是对手啊!
……
演武场在府衙的东面,因此季淮墨要走过去还是废了一些时间的。他到的时候,邓平已经开始练上了。可是他小小少年一个,之前又在山野长大,所会的技能也只不过是父亲交他的防野兽的土功夫。近身搏斗倒是可以,不过对于作战就不怎么实用了。
看得季淮墨频频皱眉。
邓平停下来的时候,也正好看到季淮墨按着额头轻轻摇头。他心里打了个突,立刻放下手里的木棍,一步一步忐忑地挪过去。
“元帅……”他期期艾艾地开口唤道。
季淮墨把手抬起来让他不要说话。他在思考,思考如何让小少年发挥他最大的效用,于是他问:“除了刚才那一套,你阿爹还教你什么?”
“阿爹还教我打猎!”
“打猎?”季淮墨眼前一亮,“那你射的功夫一定非常好。”
“尚可。”
此时风起,将场中的树吹得不断摇晃,树叶也东倒西歪地不停乱动。季淮墨指着其中一片嫩绿的叶说道,“能把这个射下来吗?”
那叶十分好辨认,因为它是长在一只新开的花边上。而那棵树,目前也就开了这么一朵花。
这任谁都觉得季淮墨这是在刻意为难。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射不停乱动的小叶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是射术好的成年男子,也不敢保证。
不料邓平听了却是跃跃欲试,“我试试。”
“好,能拉开那支弩吗?”
“我试试。”邓平依旧说了这句话。
季淮墨于是示意他可以开始了。邓平走过去,拿起那支几乎有他半人高的弩,放在手中垫了垫,没脱手。
“臂力尚可。”
紧接着,邓平双腿前后岔开稳住下盘,一手持弓柄,一手拉弓弦,并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第一次,没拉开,第二次,没拉开,第三次,第四次,依旧没拉开。直到第五次,邓平终于一个发力,将弓弦拉开如满月。
他将箭矢朝向那依旧不断晃动的树叶,倏地一声,箭离弦而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嫩叶连接小花的柄,结果不仅嫩叶飘然而下,就连小花也被他打落。
“啪啪啪。”三声鼓掌过后,季淮墨说,“箭术不错。看来平时在家没少帮忙射飞禽吧?”
“是的。有事还会拿削尖的竹矢投掷猛兽。”
“是吗?那确实很厉害。这样吧,我找个师傅来规范你的箭术,让你更上一层楼。你什么时候能三箭齐发了,什么时候就来军中效力。”
“……”
季淮墨看邓立一副很犹豫的样子,问道:“怎么?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有信心。”
“那你犹豫什么?”
“到时候,你真的肯要我吗?”
“当然,只要你对我有用。”
“……”在今后的漫长岁月里,邓立就一直以“有用”为目标,勤加练习,直到他最后成为了威震整个大陆的神箭手。
季淮墨被他挑起了兴致,也随意捡了一把弩弓搭弓引箭射下了几只麻雀。
“府衙里没什么飞禽,我也许久不练了,手都生了。”
“元帅厉害,比邓平厉害。”
“你也可以的。走,跟我一起转转吧。”
“嗯。”邓平听了之后,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跟在季淮墨身后。
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身高却已经到季淮墨的肩头了。
季淮墨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里就是南慕城,你可有把握为我射下他们的战旗?”
第105章 大祭司
第二天,所有人都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不远处就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声响,隐隐约约还听到几声,“大祭司回来了”。
此时的天黑沉沉一片,连一片云都见不着,更遑论月亮了。可是奇丽大祭司的车架所到之处,均刮起一阵大风,伴随着电闪雷鸣的声音,偶尔还有香气扑鼻而来。
“发生了什么事?”
“神仙!神仙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天吧?”
“大祭司是长生天的化身?”
“你快看!”
好奇的援军士兵们登上城楼,却不想看到了一幅奇异的景象。一队人从逶迤的山路缓缓而下,那抬车架的均是女子,她们穿着轻纱广袖,被风吹动,不断挥舞,仿佛仙人降临。
她们的中间是一座巨大的金光闪闪的车架,四周同样垂着重重叠叠的白纱。端坐其中的男子轮廓依稀可见,却看不清面容,只道应该是发须皆白的老者。
她们所到之处,还响起了铃铛清脆的声音。
“淮墨,你怎么看?”
季淮墨哼了一声,“装神弄鬼。”随后,就拿过亲兵手中的一副弓箭,摆好架势就射了出去,正中辕头。
可是奇怪的是,在他射出那一箭之后,空气突然一阵扭动,青烟过后,那伙人竟然就这样消失在茫茫山雾中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必管他。大祭司归来,奇丽必彻夜未眠扫城迎接,我们不如也制造些惊喜。”
“什么惊喜?”
“你过来。”季淮墨示意秦朝贴紧自己一点,见秦朝过来,就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阵。
秦朝起先还漫不经心地听着,后来越听眼睛越亮,最后道:“末将领命!望终不辱使命!”
“不必如此严肃。你去吧。”
“是!”说完,他点了一百勇士,带好工具,就趁着夜色出发了。
季淮墨用手扶着城墙,眺望远方,直到秦朝带领的一百壮士的影子都融入在黑暗中了,才把手放开,准备离开,却突然感受到肩上的重量,转过头一看,“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