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芋儿挪动了下,让言砚看得清楚了些,言砚随口称赞道:“挺厉害。”
糖芋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杂耍,不以为意道:“我也可以。”
言砚没有回答,糖芋儿回头看他,发现言砚正笑看着自己,哼了一声,不满道:“你笑什么?我本来就可以!”
“那你可真是多才多艺!”言砚调侃着夸赞道。
糖芋儿咬了口糖葫芦,随口道:“我会的东西多了。”
言砚皱眉道:“你吃饭了吗?又吃零嘴。”
“……”糖芋儿心虚地瞥了眼言砚。
“算了。”言砚将胳膊搭在糖芋儿的肩膀上,笑道:“下不为例,陪我去趟广善堂。”
言砚跟糖芋儿说笑着往广善堂走去,糖芋儿一开始还有些忐忑,生怕言砚询问昨晚的事情,可言砚谈天谈地就是没有谈起昨晚的事。
许是忘了吧,糖芋儿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失望,可是瞥见言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后,又开心了,言砚见他开心,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明朗了起来。
二人进去时,华莎刚要派人去给言砚送浮屠花,她看见言砚后,微笑道:“言医师,您来了?”
言砚笑了下:“华莎姑娘,不请自来,叨扰了。”
华莎笑着摇了摇头,言砚拉了糖芋儿一把,介绍道:“这是我…我们家的,小名儿叫糖芋儿,糖芋儿,这是华莎姑娘。”
糖芋儿点了点头:“华莎姑娘。”
华莎趁称赞道:“这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宛若我们波斯最锋利的匕首,二位真是一对璧人。”
“咳咳…咳…”言砚无语地提醒道:“华莎姑娘,璧人这个词是形容夫妻的,不能乱用的。”
华莎尴尬地笑了笑:“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是我闹笑话了,不好意思。”
“无碍无碍。”言砚心道,还是不要再出现这种玩笑了。
言砚接过华莎递过来盒子后,就带着糖芋儿离开了,要他说,这毒早解早了事。
回去的路上,言砚摇了摇手中的盒子,笑着对糖芋儿道:“这下我可就救了你两次命了,你打算如何还?”
糖芋儿不假思索道:“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
“要是你家钱不够呢?”言砚笑问。
糖芋儿愣了下,一筹莫展道:“你说。”
言砚想了想,道:“算了,你先欠着吧。”
回去后,言砚看见齐昭和容旭遥还在桌子旁坐着,齐昭眉目之间似乎有难言之隐,容旭遥则步步紧逼,就差腻在齐昭身上了。
容旭遥看见糖芋儿后,冲他招了招手:“少主!这里!”
糖芋儿和言砚一起走了过去,言砚笑道:“何时办喜事啊?”
齐昭没好气道:“一起啊!”
言砚笑道:“还是不了。”
齐昭道:“刚沈一流来过了,他说明天要走了,要我跟你说一声。”
言砚奇道:“这么快啊?”
“雨时花写信来要他赶紧回去,好像她着急成亲吧。”齐昭幸灾乐祸道。
言砚忍俊不禁:“该来的总要来。”
容旭遥看向糖芋儿的怀里,好奇道:“少主,你拿的什么?”
糖芋儿道:“浮屠花。”
容旭遥手里的筷子啪嗒掉了,三人一起看向他,容旭遥吃惊道:“这么说…你记忆要恢复了?”
糖芋儿随便地点了点头,容旭遥思绪万千,言砚和齐昭那么讨厌缥缈峰,万一少主恢复了记忆,那…该如何收场?可少主要是不恢复,缥缈峰该要如何对朝廷交代?
言砚拉着糖芋儿走开了:“我们现在去施针,没事儿别烦我们,有事也别烦。”
容旭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离开,脸色有些复杂,齐昭担忧道:“你…怎么了?”
容旭遥紧紧地攥着茶杯,指节发白,他声音有些发抖:“阿昭…”
“嗯?”
“要是…少主恢复记忆后,变成了另一个人,你们…就是你和言砚,会排斥他吗?”在容旭遥看来,少主以前真的不算个好相处的人。
齐昭来了兴致:“话怎么这样说?好歹我和师兄也陪了他快一年,他就算恢复记忆了,总不会不记得吧?难道说…他以前脾气很差?”
“不差。”容旭遥回忆道:“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啊?”齐昭有些莫名其妙。
容旭遥伸手覆在了齐昭的手背上,认真道:“阿昭,我喜欢你。”
齐昭手动了一下,不过也没有抽出来,他道:“我…我知道。”
容旭遥手掌缓缓收紧:“我真的喜欢你!”
齐昭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生病了吗?怎么胡言乱语的。”
“阿昭。”容旭遥低声道:“我心里有些难受…”
“好端端的,怎么说难受就难受了?”齐昭纳闷道。
容旭遥可怜兮兮地看向齐昭:“阿昭,你陪我去喝一杯吧。”
齐昭:“……”
容旭遥央求地晃了晃他的手背,齐昭勉为其难道:“好…吧。”
屋里,言砚研究了一下木盒里的银针,推演了一遍银针的用法,在心里也有了大概。
糖芋儿坐立不安的,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言砚,担忧地问道:“言砚,你说,我以前是个什么人?”
“我怎么知道?”言砚摆弄着银针,不以为意道。
“你感觉呢?”
言砚将银针拿出来,看向糖芋儿,看出了他的不安,调笑道:“依我看,估计是个自以为是我行我素的小王八蛋。”
糖芋儿:“……”
言砚走近,揉了揉他的脑袋:“别担心了,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呵…”
言砚笑了声,调笑道:“怎么?担心你忘了我啊?想起一段,又忘了一段,哪有这样的道理,要是你忘了我,我还谢天谢地呢,省得你总给我找麻烦。”
糖芋儿瞪了言砚一眼,道:“我不是怕忘了你,要是真忘了也没什么…我是怕…我会不记得这种感觉…”
言砚心中一动,追问道:“什么感觉?”
糖芋儿抬眸,看向言砚的眼睛,启唇似乎是要说什么,最终低下了头,轻笑了一声,带着笑意道:“等我痊愈了就告诉你。”
言砚:“……”
他莞尔一笑,道:“好啊,等你痊愈了再告诉我。”
忙活了两个时辰,言砚终于将糖芋儿体内的银线引了出去,看着木盒子那个一接触空气就变成了一根白骨的银线,言砚如释负重地靠在了床头,在安神香的作用下,糖芋儿还没有醒,想到他昨晚似乎没睡好,言砚又添了些安神香,就带着浮屠骨出门了。
已经黄昏了,街上热闹不散,言砚来到风雪台客栈,沈一流刚好在吃晚饭,言砚大叫一声:“叔啊!”
沈一流筷子一抖,鱼肉就掉到了桌子上,沈一流:“……”
言砚笑着走了过来:“吃鱼啊?不怕被卡着?你们年纪大的人就别吃这么危险的东西了。”
“滚蛋!”沈一流没好气道。
言砚也给自己拿了双筷子,笑意不减道:“你明天就走了?”
沈一流看起来非常郁闷:“小花说我再不回去,就跟姓邢那小子私奔去,你说你们年轻人就这么没耐性的吗?”
言砚道:“这事儿拖不得,你说万一邢犹眠变心了,你让雨时花去哪里哭啊?”
“他敢!”沈一流拍案而起,引来许多人的注视。
言砚示意他坐下,道:“所以说啊,拖不得。”
沈一流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言砚:“你这满面春风的,捡钱了?”
“哪有这种好事。”言砚嗔怪道,然后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沈一流。
沈一流狐疑地打开,看见了里面有根银针粗细的白骨,纳闷儿道:“你送给小花的簪子?这也太细了吧?”
言砚无语道:“给你的。”
“给我?”沈一流奇怪道:“我又不成亲,要这细巧玩意儿干吗?”
言砚忍无可忍地提醒道:“浮屠骨!”
沈一流猛地瞪大了眼睛,宝贝似的捧住了盒子:“这就是浮屠骨,我了个乖乖,那小子的毒解了?”
“本神医华佗再世,什么毒解不了?”言砚洋洋得意道。
沈一流爱惜地看着盒子:“你给我了?”
“给你了!”言砚大方地挥了挥手,然后道:“就是不知道毒性在不在了。”
沈一流宝贝道:“没事没事,我回去捣鼓捣鼓。”
言砚点头:“那行,等过两天回去了,我和齐昭一起去万毒宗参加雨时花的大婚。”
“行。”沈一流豪爽地应道:“对了,再带上糖芋儿那小子!老子再跟他过两招,听说他连鹿鸣那老不死的都打得过。”
“他?”言砚迟疑了一下,然后将目光投向窗外,故作随意道:“他毒解了,恢复了记忆,该回家了,估计就…不会回去了。”
“啊?”沈一流颇为遗憾道:“那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言砚心想。
言砚从沈一流那里出来后,竟然有些不敢回客栈了,他心里有些忐忑,糖芋儿恢复记忆了吗?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他要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言砚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直晃到月上枝头才回客栈。
他停在门外,伸手碰了碰门,犹豫着打开后要说什么,许是觉得自己太矫情了,言砚一鼓作气地推开门,床上却空无一人,言砚心里一惊,走近了两步,却发现糖芋儿正屈腿坐在窗沿上,言砚偷偷松了口气,他刚想打声招呼,糖芋儿就开口了。
他看了过来,神色古怪道:“言砚。”
“嗯。”
他继续道:“我怀疑我没有过去。”
“什么?”言砚诧异道。
糖芋儿揉了揉脑袋,略显茫然道:“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言砚第一个想法是,难道毒没解干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糖芋儿跟前,不由分说扯开了糖芋儿的衣襟,胸前的花瓣已经消失了,言砚讶异道:“不能啊,毒已经解了。”
言砚灵光一闪,对啊,他们一直以来都以为糖芋儿的失忆是浮屠骨造成的,可是这种说法并没有依据,难道糖芋儿体内还有别的毒?言砚皱眉拉起糖芋儿的手替他把了把脉,脉搏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那糖芋儿为何还什么也想不起来。
第71章 与子同归
言砚安抚道:“你别着急,许是要过段时间,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不用了。”糖芋儿低声道。
言砚安慰道:“别放弃啊,那什么,你不是还有容美…容公子的吗?再问问他也不迟。”
糖芋儿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不用了,言砚,我们…回世安吧。”
言砚怔住了:“…啊?”
“我不想想了。”糖芋儿直视言砚的眼睛:“我估摸着自己以前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想不起来也好,我想开了。”
言砚还处于震惊中没有恢复,实在是糖芋儿前段日子总执着找回自己的记忆,他这一下子放弃了,言砚还不太习惯。
言砚良久未回过神:“你…不想回家吗?也许你家中父母健在,再或许…你还有心上人呢?”
“你瞧阿遥。”糖芋儿突然道。
言砚莫名其妙道:“我瞧他干什么?”他又没有你好看。
“他是个杀手,你看出来了吧,”糖芋儿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茧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手心:“他叫我少主,说明也许我也是个杀手,你说的那些…父母啊还有心上人,和我没有关系。”
言砚:“……”
糖芋儿放下手掌,重新看向言砚的眼睛:“但是我想以后与你有关系。”
言砚:“……”
“只要能想起关于你的所有事,只要能记得你的一切,以前的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糖芋儿认真道。
不得了了,言砚心想,这算是表白吗?
“只是,欠你的钱没法儿还了。”糖芋儿无奈地笑了下。
言砚心道,不要了。
糖芋儿从袖子里掏出被言砚赎回的玉佩,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这个给你。”
言砚平日里利索的嘴皮子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有接,只是道:“还不了就算了,你不用拿这个来抵押。”
“我没有要抵押的意思。”糖芋儿固执地举着玉佩:“这是我唯一自己的东西,我送你的。”
送的?
言砚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句话: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言砚心里前所未有的慌乱,关于他和糖芋儿的关系,他还要好好想一想,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接过糖芋儿手里的玉佩,糖芋儿蓦地就笑了:“等你玩够了,我们就回世安吧。”
良久,言砚缓缓道:“好,我们回去。”
次日,言砚去找齐昭吃饭,惊奇地发现齐昭不见了,并且留书一封,说自己跟沈一流去万毒宗玩几天,让言砚别去找他,也别告诉别人他的行踪,别人?别个屁啊,不就是那容小美人呗,言砚心想。
言砚心里纳闷儿,齐昭那么害怕沈一流,为何会跟他回万毒宗?难道他跟容旭遥又发生了什么?竟然都躲去万毒宗了。
正这样想着,言砚就看见容旭遥气势汹汹地进了客栈,开门见山地问道:“齐昭呢?”
言砚不动声色地将信纸藏了起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