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浅父喜出望外的将浅琉璃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递于算命先生。
“你这孩子乃天煞孤星之命。天煞者,克也;孤星者,孤也。天煞孤星天降临,孤克六亲死八方,天乙贵人若能救,行善积德是良方。”
“一派胡言!我儿是福星!怎么会是什么天煞孤星!”浅父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哎,告辞。”算命先生摇了摇头,看向啼哭声传来的地方,转身离去。
浅父生气的不断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
时间流逝,转眼间浅琉璃七岁。七年,浅家从之前的家大业大沦落到家破人亡,浅姓一族与之亲近的死的死伤的伤。
有一天浅琉璃大伯不知从何得知他的命格,联合其他族亲将浅琉璃除名逐出家族。勒令浅父与浅琉璃解除父子关系,浅父环视了一圈,只说了句:“他是我儿子,我是他父亲。”言毕便牵着年幼的浅琉璃离去。
浅琉璃十岁那年,浅父没能熬过去,也去世了。临终前他握住浅琉璃的小手气若游丝的缓缓艰难嘱咐着:“璃儿,不要……去怨恨……他们,他们……只……是害怕,只是……恐惧。你……要相信,心若向阳,万物生光。我的琉璃……永远……都是最棒的,好好……活下去,爸爸……找你妈妈去……了。”男子的手无力滑落下来,嘴边噙着笑意。
这是浅琉璃自小时候满月以后第一次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划过面颊,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即使嘴唇被咬出血。
自族亲知道他的命格之后对他所表现出来的厌恶跟排斥根本毫不掩饰。七岁被赶出门那时他不知道什么叫天煞孤星,父亲不告诉他,他便自己去查。浅琉璃自幼聪慧,三岁能诗,五岁就已经是鬼师界的学徒级别了。当他翻到对天煞孤星讲解时:孤苦伶仃,六亲无缘,刑亲克友,孤独终老,这些小字不断在他眼中放大。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父亲、母亲、还有疼爱自己的小叔叔一家以及二舅舅一家都是因为自己才会死!
自那时起,他便开始了疏远任何想要亲近他的人,包括他的父亲,浅宇峥。那个不管出现任何事情都会站在他身前的伟岸男人。
他也曾想过自我了断,却被浅父发现并且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些,你都忘记了?”
浅琉璃摇了摇头。之后他依旧疏远自己的父亲,但是不再起轻生的念头。
可依旧没能摆脱命运的捉弄,他父亲也追随他母亲去了。浅琉璃强忍着泪水独自将自己父亲送到殡仪馆火化,将他父亲骨灰洒向大海,“爸,这三年来我未曾喊过您一声爸爸,因为我怕啊,我总认为只要自己足够疏远了您,您就不会再像妈妈还有叔叔舅舅他们那样离我而去。而现在,您也不要我了。您总是说让我不要憎恨别人,别人会害怕,可是我也害怕啊!我也会恐惧啊!可终究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有我一个人。”泪水肆意流淌着,模糊了少年的眼,花了那无暇的脸。
那是他第二次哭。他发誓,今后不会再为任何事情落泪。也是从那以后,他的属性开始了变化,由单雷属性变为了黑暗属性。他变卖了离开浅氏家族后父亲努力打拼的所有成果,隐去了自己的面貌,彻底独来独往。
……
浅琉璃睁开眼,自己又梦见了往事么?他伸开手,手心掌纹与他人无异,只是更为清晰罢了。他掀开被子起身,闭上眼睛去寻南宫慕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嗅的到南宫慕云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很好闻。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命格,所以即使南宫慕云就在眼前,即使他有话想对南宫慕云说,浅琉璃也会保持沉默。
日复一日,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保持了一年,南宫慕云未曾有任何意外,只是依旧执着。浅琉璃心里却多了一丝波澜,但是也仅此而已。
又两年过去了,南宫慕云身上或者周围也未曾发生任何意外,不仅如此,东南派由原先的四大门派末尾居至第二。浅琉璃觉得可以试着稍微拉近一点距离,至于为什么对别人没有拉近距离的想法,他不想去琢磨,也许是天意。
东南派。
“禀掌门,那带着跟您一样面具的男子又来了!他坚持称自己是您失散多年的亲属,非要见您一面。”
“老办法,让他去偏厅等着。”南宫慕云翻着案上长得很像画上男子的照片,头都未抬道。
“弟子说了,可是他说您都这样跟他说了三年多了。”
南宫慕云一愣,竟是有三年多了?
“领他去正厅吧。”自己又找了三年么?
“是。”
南宫慕云将照片都收好,放到抽屉里去,而后抬步往正厅位置走去。
“你来了。”浅琉璃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只是语气依旧冰冷。
“说吧,找我所谓何事?”
“我今天是来应聘的。”
“你应该去人事部。”
“我就找你。”
南宫慕云落座,同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找我走后门?”
“我自愿当你下属。”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浅琉璃有些愣,他准备好的说辞并非如此。
南宫慕云看了看浅琉璃,“你都会些什么?”
“吃饭睡觉。”
“秦渊源,等这人喝完茶后就送客。”南宫慕云利落起身。
“是,掌门。”秦渊源恭敬道。
浅琉璃道:“南宫云,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秦渊源厉声呵斥:“掌门名讳岂容你直呼?!”
“能不能叫他的名字我说了算。”浅琉璃起身跟在南宫慕云身后。
秦渊源高呵一声:“来人!有……”
南宫慕云打断了他未喊完的话,“秦渊源,无妨,你先下去吧。”
“这……是!掌门。”
“说吧,你要怎样。”南宫慕云转过身看着浅琉璃,这不是他第一次打量眼前这看不清面目的男子,可却是他第一次认真看。
这人身量颇高,不过只及自己眉高。身子比较单薄,他站着的时候不禁让人想起笔直的白杨树。双臂很自然的垂于身体两侧,没有一点惺惺作态或者装模作样的姿势。
浅琉璃挑了挑眉道:“怎么样,看够了吗?”
南宫慕云一脸严肃:“我不知道你是存有什么心思隔三差五就来到此处,但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这是东南派,不是你家。”
“东南派又如何,这天下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呵,还真有。”
“你说。”
“有师徒两人在向南的方向居住,他们那你就去不得。”
“若我能去当如何?”
“不当如何。”
“无所谓,不过若我成功回来,我就在你东南派住下了。”
“等你回来再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师徒唤作何名?外貌特征又如何?”
南宫“师为老者,徒算是年轻人,白发,发及腰,很容易分辨。”
“好。”
浅琉璃知道这并不算约定,毕竟南宫慕云没有承诺任何,但是他仍旧愿意去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份心情。
(二)
浅琉璃一路向南找去,依照南宫云说的话那位老者的徒弟的特征很明显,很好打听,可是这一路寻下来竟毫无所获。
‘莫不是他在说谎?可是看他样子并不像。’浅琉璃暗暗思忖着。
再向南的话就是一片汪洋了,这师徒总不能生活在水里吧。
这天他遇到一位精神炯烁的老者,老者二话不说上来将他暴打了一顿,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的高手。好在老者并无伤他性命的意思,并避开了所有要害部位,只是让他受些皮肉之苦。
“你我本无冤无仇,这也仅是一个警告,回去告诉南宫慕云,不要在我面前再耍些小聪明。”老者说完这句话便飘然离去,来的快,去的也快。
“南宫慕云?南宫云?”自己还没找到他们师徒的住处,就已经被收拾了。
远处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浅琉璃耳力极好,他瞬间一个飞身来到发出声音的地方,但是那并没有任何人在。
‘难道并非是人?’就在他欲转身之际,无意发现了脚边的一枚玉佩。这枚玉佩质地极好,但却非常简易。他将玉佩放回原地,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消除掉。
如果这枚玉佩很重要,那么不多时便会有人来寻。如果不重要,那说不定也能成为一条线索。
浅琉璃来到远处躲了起来,果然没多大一会,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南宫云么?或者是南宫慕云?
他一个闪身来到南宫慕云身后,南宫慕云当下转身反击,却被浅琉璃钳制住动弹不得。正在他准备使用属性进行攻击之时,浅琉璃开口了,“南宫云,你最好不要对我使用属性。因为这块玉佩是假的,真的被我藏起来了。”
“你若去了更好,我便自己慢慢找。”
“你应当知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那又如何?”
“你不要嘴硬,你跟我来此只有两种可能,一:确认我的死活。二:担心我的死活。我说的可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担心我的死活,对吗?”
“你说是就是。”
“我虽然没有找到他们的住处,但是我见过这位老者了,所以我要入住东南派。”
“凭什么?”
“凭我知道你的秘密。”
南宫慕云冷笑一声:“我有什么秘密?”
“你心里清楚。”
“你在威胁我?”
“不敢。”
“放开!”
浅琉璃松开了南宫慕云,南宫慕云将玉佩揣入怀中转身就走。
浅琉璃在后面道:“假的你也当宝贝?”
南宫慕云没理他。
“你这不会是什么定情信物吧。”
南宫慕云依旧没理他。
“你这定情信物也太丑了吧。”
“多管闲事。”
“还真是啊。”浅琉璃不知道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有些不舒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自己这么多话,但只要对方是南宫慕云,他仿佛就有无尽的话语一般。
“你叫南宫慕云吧。为什么要说自己叫南宫云呢?”
南宫慕云转身,一字一顿道:“请不要跟着我,还有,你很吵。”
浅琉璃也没生气,他想,也许是沉寂了十三年,这会难得遇见个不被自己命格影响的人,所以难免话多了起来。也或许,自己也想像别人一样有朋友,可以吟诗作对,谈天论地。
不管如何,他都不想放弃这对他来说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东南派至此多了位非本派门人。浅琉璃对别人依旧冰冷如霜,并不是刻意的,而是已经习惯了,但是只要是南宫慕云一出现,那变脸的速度简直神乎其神。
他虽非是东南派门人,但是却是以南宫慕云的管事自居,加上别人看不出他的修为,而且他只关心跟南宫慕云有关的事情,之外的一律不予理睬,所以也没有不开眼特意去排挤招惹他。
“南宫慕云,你收集这么多照片做什么?”书房内,浅琉璃指着桌上些许照片道。“虽然像,但都不是同一个人。”
“谁让你进来的!”南宫慕云一把将桌上的照片全都收了起来。
浅琉璃耸了耸肩,“我见门开着,又没人看守,便进来帮你守着。”
“以后未经同意,不允许你再进来。”
浅琉璃却没正面回复他,而是道:“你是要将这照片上的人都找过来?”
“与你何干?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行,我出去。”浅琉璃说完真就出去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出来后还将书房的门带上了。
次日,浅琉璃身边便多了一位照片上的人。众人只当作是浅管事招来的助手,并未在意。
浅琉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将这人带回东南派的,有些酸涩。他曾经以为,爸爸去世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有其他多余的情绪,而这一切,正因一个人而改变着。
“你这是做什么!谁让你将人带回来的!”看到那照片上的人之一,南宫慕云先是愣了愣,回过神后立马呵斥着浅琉璃。
“你不是要找吗?我将人都带回来了还不好?”浅琉璃压下心中的情绪,装作漫不经心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做好你的闲散管事就行了!”
浅琉璃没吭声,定定的看着南宫慕云。
“你看着我做什么?”
浅琉璃依旧没吭声,却突然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看着浅琉璃离去的背影,南宫慕云道了句。
“我这是怎么了?”浅琉璃伸手捂住自己不断狂跳的左膛:“为什么会这样。”
“浅管事。”
浅琉璃敛了所有情绪抬头,是他带回来的照片上的男子,他淡淡道:“何事?”
“我见浅管事似乎有些不适,刚好我对医术略懂一二,若浅管事不嫌弃……”
那男子话都未说完便被浅琉璃打断了:“我没事,你下去吧。”
“是。”
待人都退去之时,他再次摸了摸左膛。心跳已经恢复正常,他立马开始着手寻找第二位照片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