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毕舜举左右看了看,“臣觉得卢大人言之有理。”
在毕舜举开口之前,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会站在卢准伍玲一边。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效果就是不一样。就像先帝特别听卢准的话,赵德昌就是听毕舜举的。
枢密院和中书门下二府的最高长官们都一致通过的决议,亲征之事就算定下了。
赵德昌十分心累地逃回后宫,按他的本意江山一定是要的,但自己在哪都一样的呀,没想到最后把自己逼上路的是自己最倚重的毕舜举。
皇后白芸儿迎上来为他更衣。看到贤惠美丽的妻子赵德昌长叹一口气。
“陛下今儿这是怎么了?”皇后语气温柔地问。
赵德昌把刚刚朝堂上发生的事告诉了白芸儿,这么大的事皇后听了也是一惊不敢轻易发表意见。
“如果是皇后会怎么选呢?”赵德昌问。
“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
“无妨说说看,比如你更想去哪里?”
白芸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说:“臣妾以为有些武将想打仗是为了自己立战功,文官求和嘛,说让您去荣城的王定国他就是荣城人,说让您去江南的丁言田他就是江南人。臣妾也是荣城人如果让臣妾选自然是带陛下回荣城去。大家都是为自己罢了,那个卢准说什么拿身家性命担保您的安全,他担得起吗。不过既然陛下肯为天下苍生亲赴战场,臣妾愿陪陛下一起去。”
“你愿意陪朕一起去真是太好了。”赵德昌高兴地把白芸儿紧紧搂在怀里。
经过卢准等人的进一步商讨,亲征的目的地被选在了河北大名府。
伍玲高高兴兴地跑回枢密院制定详细的作战方案,皇上御驾亲征可不是小事大家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一定要做好全方位的保障。刚写好第一版御驾安保方案就传来消息,说皇后也要跟着一起去,伍伶气得差点掀桌,你一个女人打仗凑什么热闹,方案还得重写!
皇上和二十万大军要出发那可不是说走就走的,各类物资的准备就要好几天,尤其是冬天打仗要预备各种防寒的装备,卢准忙得都要冒烟了。
十一月二十号前线最新消息,雷将军的十万大军已经出发了,北边目前云州还在负隅顽抗,朔州已经失守契丹几支骑兵借此缺口深入,蔚州被放弃但雁门守军打了几场小胜仗杀了南院大王骁挞揽挫了契丹的锐气。
卢准坐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写着报告,向皇上要求第一,对内陆防守薄弱的州增兵防止深入的契丹兵扰乱社会秩序。第二增加全军的灵活性以应对契丹的打法,契丹现在看似推进速度快其实除了朔州没有占领其他实质性的城市,命令边境各城死守拖垮契丹。第三,授予边疆驻军权力,不必死守国境线,有能力的情况下侵入契丹领土骚扰。
详实的报告得到皇上的认可后发往枢密院做参考。
明月楼里疲惫的卢准瘫在椅子里翻着白眼,赵贤哲给他斟上一杯酒。
“慕先,你好久都没有弹琴给我听了。”赵贤哲抱怨。
“琴就留你这,等我打赢这场仗,你想听什么我都给你弹。”卢准说话都嫌费劲。
“这可是打仗,不是闹着玩的。我把我珍藏的绝版兵书都给你带来,路上慢慢看。我还给你准备了个贴身保镖一会儿就到。”赵贤哲不知从哪掏出三本装订一新配色浮夸字体花哨的书来。
卢准挣扎着爬起来把酒喝了接过书来一本一本的看,第一本《将苑—大多数人不知道诸葛亮用兵如神的秘密》,第二本《三略—震惊,张良的成功全都是靠它》,第三本《六韬—姜子牙成为传奇只因作对这件事》卢准随便翻开一页用手沾了沾墨迹还没干呢。
“哪个地摊买来糊弄我的,你有病吧,还嫌我这儿不够乱是吧。”卢准真想直接把书拍在赵贤哲脸上。
赵贤哲抱头委屈地说:“谁糊弄你了,你好歹看一眼内容再说嘛,或者先看一下作者署名。”
卢准翻开扉页赫然看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宋二郎。
卢准皱眉回头看赵贤哲,“这些是你写的?”
“是啊,”赵贤哲得意一笑,“你都很久没有关注我的事业了,古书大多晦涩难懂,我把它们结合案例改编成一篇一篇的小故事,生动形象识字的都能看懂。书市上卖的可好了,最适合你这种军事小白。我最近正在创作系列第四本《新解三十六之商战实用法则》,当然啦这些都是写着玩的是为了锻炼我的文笔为以后的戏文积攒人气,等你凯旋归来我就写一个以你为原型的故事。讲述忠臣良将被奸臣迫害入狱,在一位正义王爷的拼死相救下得以洗清冤屈,然后他们一起携手惩奸除恶维护正义……”
“我好惨呐,您能不能盼我点好。”
“哎呀,你要是不满意剧本也是可以改的嘛。”
卢准把那三本书收起来,“谢,谢谢了啊,心意我收下了有空看看。您留在京城各方多多留意,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派人通知我。”
赵贤哲两首一摊一副贱兮兮的表情,“哎呀,我身上无官无职的做这些合适吗?”
“你不姓赵啊,闹哪样啊!”卢准又暴躁起来。
“开玩笑嘛,你看看你现在动不动就急,没意思。”
“哎呀,人家最近工作压力大嘛,你就不要逗我了。”说着卢准重新瘫回椅子里。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个青衣少年,“二爷,我来了。”
卢准不认识这少年,平时只有胡老板喊赵贤哲二爷,想来是知道他们身份的。
少年径直走向赵贤哲。
“他叫阿青是我找来给你路上解闷的。”赵贤哲介绍道。
卢准看这少年也还不到二十岁,长得虎头虎脑说话奶声奶气挺讨人喜欢,隐约记起应该是在宫里见过。
“来,阿青,给卢大人露一手。”说着赵贤哲褪下手上的两枚玉扳指往空中一弹,扳指一高一低飞了出去。
只见阿青手指轻轻一动同时射出两根银针,银针在空中穿过扳指带着扳指一起钉在了木头柱子上,扳指压的银针微微弯曲就是不掉下来。
”好啊!”卢准喝彩,也不知道这属于保镖的业务范畴还是杂耍的。
阿青取回银针把扳指还给赵贤哲,赵贤哲拉他在卢准身边坐下指着卢准说:“这次你跟着卢大人出远门,一定要听卢大人的话跟紧他,知道了吗?”
“是,阿青明白。”
赵贤哲又转头跟卢准说:“阿青算我半个干儿子,现在分你一半。”
“听起来怪怪的,但好像也没毛病。”
第1章 御驾亲征路
从陈家谷口退回雁门之后冀军再未主动出战,天气越来越冷士兵们在从城上不断向下浇水加固城墙,冰面光滑不论人还是马都很难立足。
在蔚州又被烧过一回的契丹军很快得到了主帅骁挞揽阵亡的消息,因为他的人头就挂在雁门的城楼上,天冷也放不坏还栩栩如生的。贺知行临时升任主帅,得到了太后将增兵的消息。
契丹试着攻打几次雁门关都以失败告终。不管你怎么叫阵冀军就是不出战,不过陷马坑拒马枪绊马索地涩滚木礌石强弓硬弩样样管够。
终于,十一月二十五号,雁门守军等到了河北援军。
潘仲勋把那块染血的玉佩放在桌上推向李明山,“对不起啊,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竟是这样。以前老将军常跟我提起你……”潘仲勋说不下去了。
李明山把玉佩拿在手里摩挲,他早已得知父亲和弟弟的死讯,此时情绪没有太过激动。他是跟在雷将军身边驻守河北的,雷将军得到军令决定亲自去收复沦陷的朔州,给了他三万兵马来支援雁门。
“我为父亲和弟弟骄傲,也会为他们报仇。如今我们的人马加起来与敌军相当,大帅可否一战?”
看到已振作起来的李明山潘仲勋也深受鼓舞,“好,擂鼓升帐。”
十一月二十六号,京城开封。
御驾亲征的消息早都放出去了,万事俱备明天就要起程了,现在却又出了新的岔子。
司天监对于此次北伐进行了占卜,星象与卜辞对应出两种解释,一是出师不利二是有大臣要死。卢准怕的就是这个,皇上现在肯定心里又打上鼓了,虽然还没说什么,别明天一早宫门一关打死都不出来那就要了亲命了。这边还没想出对策呢又有人来报毕舜举毕大人病了,病得很重怕是没法随军出发了,卢准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傍晚卢准来到毕大人的府邸探望其病情。
毕大人病得真的很重,躺在床上脸色很难看。见卢准来了都没起来,让他在床边坐下。
“皇上也来过了,刚走。我已经劝好他了,卢大人放心明日定能准时发兵。北伐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了,就留我在这里应验天象吧。”毕舜举气若游丝地说。
卢准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掏心窝子地跟毕舜举说过话,由于自己的傲慢不屑于官场的社交,他从没有认真去了解过这位上司。就因为毕舜举是皇上派来牵制自己的就对人家有了偏见,哪怕相处之后发现毕大人是位不折不扣的君子,他还是舍不得放下自己那可笑的清高。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是靠毕舜举一锤定音。
卢准握住毕舜举冰凉枯槁的手有些哽咽,“谢谢您愿意帮我。”
“应该的,因为你是对的。先帝时期我就在关注你了,你说了我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利用皇上对我的信任来维护你的意志。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不可以让陛下犯险。”
卢准突然在毕舜举身上找回了一种熟悉感觉,有点像他以前面对先帝的时候,但又不一样。就是那份包容与信任让他心里感到温暖。
卢准郑重地回答:“我答应您。请您相信,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大冀好,我能豁出去的从来只有自己的身家前途,绝不会让陛下身陷险境。”
十一月二十七日,亲征大部队终于浩浩荡荡从开封启程,京城后方由王诞主持一切事宜。开封大道两旁跪满摆设香案说着吉利话欢送亲人和大军祈祷胜利凯旋的百姓。
卢准坐在车里跟在皇上皇后的圣驾后面,阿青穿着一身青色棉袍扎着一条青色发带挎着官刀骑在马上,走在卢准的车旁。南清宫王爷身边出来的人,懂规矩也见过世面,不乱说乱问话很让人放心,不仅功夫好而且会打理东西照顾人。赵贤哲私下跟卢准说过阿青的身世,是赵贤哲从前军中战将的遗腹子。阿青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一根筋,王爷说让他在外面听卢准的,他就只听卢准的谁也拐不走。王爷说让他跟紧卢准,他就寸步不离粘着甩都甩不掉。
卢准没什么好为顺利出发感到高兴的,他知道磨难才刚刚开始。毕舜举没能来就算了,王定国怎么还跟上来了!这家伙为了表现自己不是贪生怕死非要跟着一起北伐,一不留神他就跑到皇上跟前胡说八道,还不放弃把皇上拐去荣成,要不是卢准拦着伍玲已经上去砍人了。
路上赵德昌走着走着就不想走了,卢准跟伍玲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好话说尽就差亲自上去给皇上拉车了。这一路吭哧吭哧走得那叫一个费劲呦。
十二月一号,亲征队伍到达一个叫谢庄的小镇修整,准备渡黄河。
边关最新消息,契丹太后听说冀朝皇帝御驾亲征,自己也带着契丹小皇帝和十万人马赶赴前线。还有好消息,雁门关取得大捷,歼灭了契丹军数万。
临时征用的客栈里,阿青刚铺好床,卢准衣服都没脱就一头栽了上去,太累了当官以来就没有这么累过。
我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这条亲征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青过来叫他,“卢大人,伍玲大人找您。”
“不见。”卢准用被子一蒙头,“这人怎么这么大精神,你就说我死了,不见。”
“好。”阿青扭头就要走。
“哎,回来回来回来,”卢准灵醒过来坐起身掐了掐自己的脸,“请伍大人稍等。”
赵德昌虽然胆子小但也是不很糊涂,大臣们讨论出来的军事行动方案他看过之后签字盖章绝不耽误。现在离着开封也老远了,回是回不去了,可越往前走他心里越犯嘀咕。赵德昌想得挺好,自己就这么慢慢往前磨,等到了边关仗也打赢了自己象征性的露露脸就可以凯旋而归了,岂不美哉。
皇后白芸儿有些后悔跟来了,和想象中的旅游完全不一样,虽说她也是苦命出事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尤其是要渡河了她开始害怕了,这是真打仗啊,不是戏台上那种。王定国来找她编了一套词想让皇后再去说服皇上南巡,自从上次差点被伍伶剁了,他就不敢往皇上跟前凑了。
赵德昌正坐在简陋的临时行宫里喝茶,就见皇后愁眉苦脸的进来,赵德昌连忙拉白芸儿到自己怀里坐下。
“皇后这是怎么了,这里住不惯吗?”
“臣妾小时候比这破得多的屋子都住过,只要没有老鼠就行。”这绣眉微皱千娇百媚。
“那是,想家了?”
白芸儿抿小嘴点点头,“那些大臣要把陛下弄到哪里去啊?”
“不远了,等过了河就快到了。”赵德昌心里再怕也不能在皇后面前露出来。
“臣妾好怕,要不是他们非逼着您亲征契,丹太后也不会增兵了。再说最近捷报频传,陛下不去他们还不会打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