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他妈的!”消息一传到将军府,幕僚们都出离愤怒了。有人带头站了出来:“段焉算是什么混账鸟人,这也太输不起了吧?!”
  “咱们将军可是救大秦于生死存亡之际的英雄,他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怎敢与日月争辉!”
  ……
  底下人讨论的火热,将军本人却没有出现。此时,他正在裴轩家中、坐在裴轩床头旁边,神情沉重地握着后者枯瘦的手。
  “公子……”裴轩咳嗽了很久,才堪堪缓过来,声音已然十分微弱:“你,你公务繁忙,快去……快去忙吧。”
  沈长河眼圈有些泛红。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有裴轩这位“三朝元老”陪同左右,可如今裴轩却一病不起,而且从脉象上看,应是时日无多了。
  他轻轻地替裴轩掖好被子,端过药盅:“阁老与我虽无血缘关系,但也是我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家人。我也没有多忙,所以想多陪陪您。”
  裴轩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他递过来的药汤,道:“老臣……咳咳,咳咳咳,很欣慰,你……长大了。主君如果还在,她……一定会很,很开心,你一定会完成……她未竟的事业,一统大秦……一统,天下。”
  可惜,他看不到这一天了。
  “阁老,你一定要好起来。”沈长河握紧了他的手,声音嘶哑中竟隐隐有了哽咽之意:“我要你亲眼见证大秦的崛起!”
  “不要哭,孩子。”
  见他一双绿眸中泪光泛起,裴轩费力地抬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能陪你走到现在,老臣……知足了。”
  顿了顿,裴轩又惨笑一声,声音几不可闻:“公子,你知道,老臣本是阴阳纵横道中人……能知,能知天命……公子,若不愿杀谢姑娘,百年之后,就……放心地,把大秦交给她……来守护吧。”
  留下这一句莫名其妙的“预言”,他的手就无力垂了下去。沈长河犹自发怔,却冷不丁发觉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西南军政府枢密处阁老,裴轩,死了。
  如今秦国政坛风起云涌,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比国会重开,以及“未来的总统”花落谁家这两件事更吸人眼球,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新闻;唯有将军府上下的人知道,将军亲自操办了裴阁老的葬礼,并且破天荒地、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数次落泪、以至于被迫中断致辞。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十月之后的第三天,基辅罗斯社党主*席、亚历山大元帅便公开向全世界宣布:不承认秦国新党的选举结果。由于秦国新党一直隶属于基辅罗斯社党麾下、某种意义上算是社党在秦国的分部,因此他这一表态相当于直接否决了以沈长河为首的、新党新理事会的合法性。
  在这种情况下,国内对于段焉本人及基辅罗斯的批评也日趋激烈起来。主流媒体迅速分化成了两大派系:一派支持沈长河带领新党和维新政府重组国会、并最终赢得大选;另一派则支持基辅罗斯社党的“孝子”段焉重新夺回新党,依托现有据点建立起新的武*装*力量,从而让新党控制国会,取代维新党成为秦国新的统治者。
  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谢忱舟的身子却好起来了。她醒来的时候,床头桌子上还放着一晚散发着浓烈药香的碗,袅袅雾气散在空中,是一道朦胧的屏障。
  ……有人刚刚来过这里,又离开了?
  她忍着因生病导致的晕眩缓慢地下了床,踉跄着脚步扶着墙慢慢向门外走去。正在这时,门口几案之上摊开的报纸吸引了她的注意——
  “小舟。”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了那人熟悉的喑哑嗓音。一只修长的手拈起摊在她膝上的报纸,她恍惚抬起头,正对上沈长河那张已然变得有些陌生的俊容:“再躺一会儿。你身子弱,先别劳心伤神了。”
  “你的头发剪了?”谢忱舟虽然昏迷了许多天,但脑子转的却一点都不慢。血族的头发是剪不断的,可眼前他那头清爽干净的短发和明显不健康的苍白脸色,却分明是人类才有的特征。
  这是怎么回事……?
  “嗯。”沈长河微笑道:“现在看起来是不是精神许多?”
  谢忱舟认认真真地望着他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良久才郑重其事地答道:“将军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并且,现在的您看起来更加阳刚,也更让人有安全感。”
  顿了顿,她忽然试探性地问道:“您换了短发,是不是在为总统大选做准备?”
  沈长河有些讶异地微微张大了双眼。
  她说的一点都不错——这样的政治敏锐性实在是太难得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而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如果确是如此,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谢忱舟道:“恕我直言,将军外表有些……柔弱,如果要打赢接下来的舆论仗、进一步赢得民心,还要更糙一些,比如蓄须;除此之外,以您的‘乔装’技术,想隐去吐火罗人异族特征,应该不是难事。否则,大家会在各种意义上轻视您。”
  “……”沈长河先是愣了一下,才苦笑道:“小丫头,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啊。”
  “小丫头,您叫我小丫头?”没想到,原本古井无波的谢忱舟忽然激动了起来:“再,再叫一遍,好吗?”
  望着女孩儿殷切到泫然欲涕的目光,沈长河心中五味杂陈。
  唉,这畸形的关系……
  沈长河啊沈长河,你可真是个容易心软的圣父!就算能原谅眼前这个伤害过、背叛过自己的小女孩,就算因为她那一番掏心掏肺的自我剖白而同情她的遭遇、理解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苦衷,可同情、怜惜……终究变不回,对那个自己视为女儿的小女孩的喜欢。
  回不去了。
  “小舟,这些不是你该管的。”沈长河轻轻笑了一下,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就听谢忱舟用略带失望却又诚恳万分的语气道:“我知道,您总以为我是小孩子……可我已经长大了!”
  她倏然抬起头,一双狭长却闪着精光的黑眸直勾勾地盯住他的脸:“将军,我喜欢政治,请给我一个参政的机会!彼时我能独立执行轰*炸东瀛的任务、能临危受命安抚国内外各方势力,假以时日,也能成为您政事上的左膀右臂!我愿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替您扫除一切障碍!而且,我还想为改变这个国家的未来做些什么!”
  望着面前少女渴求而充满野心的目光,沈长河恍惚之中竟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死去多年的李云凌。如今,他已然从这少女的眼神中读出了和李云凌截然相反的东西——
  她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女子,从来都不是。
  “好,我给你机会。”
  良久,谢忱舟终于从他口中亲耳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这一句。她张了张嘴,激动得一时之间竟忘了说什么,就见眼前的男人淡淡地接了一句:“我不需要谁来做我的‘刀’,你也不属于任何人。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要看你自己了。”

  分道扬镳(三)

  
  得到了将军本人认可的谢副秘书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自家人身上。做了多少年天机阁咸鱼副手的徐曼舒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年近不惑之时居然遭到了一个刚及弱冠的“兔崽子”的挑战——
  “徐先生。”在一片抄家式的混乱之中,留着一头长直发、容颜俊美凌厉但雌雄莫辩的年轻“军官”向她深深鞠了一躬,态度谦逊:“请您谅解,为了军政府的利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徐曼舒已不再年轻了。她年轻时生得比大多数人都要俊秀深邃,却也老得比任何人都快。手指间拈着香烟在烟灰缸上敲了敲,她漫不经心地反问:“沈长河叫你这么干的?”
  “是我自己的主意。”
  谢忱舟眨了眨眼,答得坦荡:“改组天机阁为现代化、军事化的情报机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希望先生能够理解。”
  “若我不理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徐曼舒不依不饶:“这可是我生活了三十几年的地方!好么,你现在要抢我的地盘儿,还要解雇我的人?”
  谢忱舟平淡道:“不理解有很多种原因,但只有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武力。然而对您我绝不会使用武力,所以希望您能理解并且配合我们的行动。”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徐曼舒骤然发难,一个手势之后,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天机阁人员便自四面八方围将过来。面对黑压压一片的枪*口,谢忱舟却丝毫不为所动:“徐先生,抬手不打笑脸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他妈的把我的家、我的事业都毁了!”徐曼舒握着枪的手指都在发抖:“让沈长河自己过来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如此羞辱于我!”
  “可是徐先生,你不是早已心生隐退之意了吗?!”
  谢忱舟也厉声喝道:“这些年来天机阁在你手中成了什么?成了个专养闲人、懒人和老弱病残的福利院!是,全天下就你善良,就你是个好人,所以你这个大好人就一次次地违抗命令、做事随心所欲,把天机阁搞得松松垮垮、破败成了今天这个德行!你知不知道,天机阁是从将军父亲那里传来的一大利器,若能发挥得当,能抵千军万马?将军念着旧情不跟你计较,你居然倚老卖老,还摆起了功臣架子——平心而论,就你当时违命放我一条生路这件事,于私我确实该感激你,可于公将军更该杀了你,以儆效尤。他没杀你,是他对你太过放纵!事到如今,你还要尸位素餐到何时!”
  “……”徐曼舒被她这一顿连珠炮说的愣住了。从前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层,但她与沈长河私交甚笃、两人如同好哥们儿、好朋友,对于她的“懒惰”和怠慢,沈长河也从不多加置喙;她之前一直以为,是沈长河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才知道……是他太过心软、太过念旧。
  可是谢忱舟不一样。她,绝对够狠,绝对说到做到!
  徐曼舒自问不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可这些年来她陪着疯疯癫癫的裴毓秀过惯了舒舒服服的日子,过去那个杀伐果断的自己就消失不见了;如今见了谢忱舟,她恍然有了种前浪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无力之感。
  然而……
  半小时后,将军府。
  “将,将军,大事不好!”顾明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因为之前谢忱舟的器重,他现在也成了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的“红人”:“谢小姐被徐曼舒给抓起来了!”
  沈长河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知道了。”
  “……您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顾明宇虽然不受待见,但他胆子向来不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您把权力交给她,却又不给她行便利,任由她陷入险境,这是什么道理?徐曼舒脾气火爆,会杀了她的!”
  沈长河淡然道:“若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便是我错看了她。”
  “你!”
  顾明宇气不打一处来地上前两步,余光猛地瞥见摆在桌案上的瓶瓶罐罐,疑惑地一探头扇动鼻翼嗅了嗅:“……咳咳咳咳!”
  这中药的味道,差点儿没把他直接“送走”。
  于是顾明宇大声抱怨:“您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将军,是要开药铺吗?”
  他刚想伸手去摸那些瓶瓶罐罐,下一刻却被一只苍白纤瘦的手给拦住了。沈长河清冷的声线随之响起:“别动。”
  很平淡的两个字,但只要不是聋子,便能听出来他语气之间的不善。顾明宇跟谢忱舟早就嘻嘻哈哈惯了,一时间竟慌了手脚:“我,我……将军,属下知错了。”
  沈长河并不打算给他留面子,直截了当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把人轰出去之后,他才将视线投到一旁的电话机上。
  “喂?……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徐曼舒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按说,她公然违逆将军命令扣下谢忱舟及其带来的一众官兵,沈长河就算对她再容忍、放纵,也绝无可能到了现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越是如此,徐曼舒就越是心里没底。
  她这边正在思前想后,一个红衣女人就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一见这漂亮的混血女人,徐曼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毓秀?”
  “曼舒姐,我想离开这里。”裴毓秀冷漠地看着她,吐出同样冷冰冰的几个字。徐曼舒见惯了她疯疯癫癫的模样,如今见她恢复正常不由大喜,可又觉得她这话说的蹊跷:“好好地,为什么要走?”
  裴毓秀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萧子业回来了,我,不想看见他……”
  “噹”的一声,徐曼舒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碎成数片。
  夕阳西下之时,谢忱舟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浑身是伤,浑身是血。从被徐曼舒关起来之后,她活生生挨了几日天机阁中众人的轮番暴打,几乎打成了残废才终于被放出来。现在她踉跄着走在人流如织的街市上,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叫花”,可她并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
  一张报纸飘飘摇摇着从道路旁的高楼上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头顶。谢忱舟恍惚中拾起它放在眼前,上面赫然印着一行大字:
  “伟大的将军阁下带领我们彻底驱逐境外势力,重启大秦荣光!”
  她一惊,再一看这报纸的日期,才发现赫然竟是今天新出炉的。仔细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布满了整张版面,化作绘声绘色的一片,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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