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列传[古代架空]——BY:龙五爷

作者:龙五爷  录入:11-04

  沈长河负着手走了进来,两名兵士在他身后站定,然后沉默地合上门扇。段焉略略一扫,这才发现他双足之间多了一条细细的铁链,不长不短,刚好只够迈出半步,方才甚至听不到链子的响声,想必只是限制步幅之用;而他之所以负手而立,则是因为双手被反铐在了背后,铐链中部紧扣在环绕腰间的铁链上,自然是动也动不得的。
  待对方落座,段焉才面露微笑,问候道:“段某前来探望将军,却不曾想打搅了将军休息,还望海涵。”
  他的对面,沈长河的脸色看起来是一种憔悴的苍白,雪色长发清爽干净地披在肩头,倒也并未失了气度。见他并不言语,段焉又道:“这几日将军可还住的习惯?”
  “承蒙总统关照,习惯得很。”沈长河的态度也是不卑不亢,非常自然。这一任监察司司长行事谨慎且滴水不漏,似乎早就知道用寻常方法困不住他,便每日都给他注射一针特制的麻醉剂,足以让他无力逃跑、伤人或者自残,但同时仍能保持意识清醒;所以,也就无需再给他用那些多余的戒具了。
  只不过,若把人带出牢房见大总统,总还是要万无一失才行。尽管用的已经是最轻的镣铐,可沈长河还是不堪重负似的轻轻喘息了一会儿,才稍微缓过来了一些。对于这件事,段焉心里门儿清得很,笑道:“我观将军虽年过不惑却仍青春如初,还以为是养生有方,不曾想身子却如此羸弱,真是教人忧心啊。”
  沈长河微微一笑,反唇相讥:“多谢挂怀。若沈某真葬身此地,岂不是遂了阁下的平生大愿?”
  “哎~哪里的话!看来将军对段某误解颇深呐。”段焉假装没听出来他的嘲讽之意,连连摆手:“只不过,段某一直有一事不明,还望将军不吝赐教。”
  他将双手交叉着拄在下巴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将军先是自曝身份,后又自投罗网——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清楚,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先生,久闻大名,请。”
  特情部官邸。宋世泽同第一次见面的谢忱舟握了握手,一起走进后者的办公室。简单寒暄过后,宋世泽先爽朗地开了口:“谢部长,时间紧迫,我们直奔主题吧。贵党需要我做些什么?”
  “先生爽快人呐!”谢忱舟笑着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语重心长道:“议会选举斗争非我等强项,我们复兴党现在急需先生这样的专家主持大局。”
  “议会斗争……”宋世泽长眉微蹙,背着手原地走了两圈,才犹豫着问道:“可据我所知,段氏政府不是刚刚通过了修订草案,要废除议会选举制度么?”
  谢忱舟语气轻松道:“此事属实,但仍有转圜之机,宋先生不必太过介怀。”言外之意,便是“这件事不用你操心”。
  “请问,贵党是要以谁为党魁?只有确定党魁,才能明确竞选方针。”
  “沈长河。”
  几乎是毫无犹豫的,谢忱舟给出了答案:“复兴党的领*袖,一直都是沈长河先生。至于我本人,也一直都是把沈先生当成自己的信仰和精神偶像,我也愿意为了他……为了大秦真正的民主、共和、自由和平等,牺牲一切。”
  “好,有谢部长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宋世泽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转而又问:“只是,我曾在茶馆中听人闲谈,说是沈将军因为救闹事的学生,被抓了?”
  “是,这件事谢某正要对宋先生坦明。”谢忱舟沉声道:“先生有所不知,段氏无道,在我国大行独*裁*专*制之恶政,意图效法封建君主走复古倒退之路,扼杀自*由*言论思想,大肆抓捕爱国进步人士,这里面就包括沈先生的学生。沈先生仁慈,不忍见无辜之人受害,所以才会遭此劫难。但是请宋先生不必忧心,谢某用项上人头保证,一定会护他周全。”
  她这一番话真假掺杂,但宋世泽毕竟还是信了;宋世泽信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双方又就筹备选举事宜商谈许久,用过晚餐之后,她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卧房,想着白天自己夸下的海口,再想起沈长河最后留给她的那封信,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将军……真的能骗过段焉那只老狐狸吗?
  监察司会客室。沈长河没有丝毫犹豫,笑容不变:“这两个问题,我实在无法回答。”
  段焉哦了一声,反问道:“看来将军是承认了?”
  沈长河微微抬起头来,面露疑惑之色:“承认什么?”
  段焉一脸的了然,就差在脸上直接写着“我早就知道你会装傻”这句话了。“咣当”一声,他拉开椅子站了起来,一只手松了松领带,另一只手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径直走到了对方面前稍稍俯下*身去,细长的睫毛微微垂落:“沈将军,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段某却也不是什么蠢材啊。”
  这样说着,他的手也抚上了对方的
  suogu,然后轻柔地(和谐)划过,最后停在(和谐)上不到一寸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段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和谐)下这具身体愈演愈烈的(和谐),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这个他视为有生以来最可怕敌人的男人脸上,那因紧张而逐渐ran上的feihong……
  手指不轻不重地收紧,段焉的笑容更加放肆:“不惑之年,居然还能这么诱人……有时我都在怀疑,时间真的对你起效用么?”
  他终于停下了继续下移的动作,暧昧地笑道:“将军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我喜欢男人,而且也只喜欢男人。”
  “可这两者有何关系?”
  尽管身体抖得厉害,沈长河的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一如他这个人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我对总统先生的私生活,没有兴趣。”
  尾音刚落,尖削的下颌便被一只保养得当、却明显年华老去的手狠狠捏住。段焉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沈将军,我本不想用这种手段侮辱你,但若你执意要与我作对,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真相(三)

  
  段焉对自己这一番威胁恐吓的效果很是满意——毕竟,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手动打码)就已起了fan*ying,而以两人现在的姿势来看,沈长河定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为了巩固既有成果,段焉又不厌其烦地补充了一句:
  “更何况……将军也实在是位名副其实的倾国美人。莫说是段某,就算不会怜香惜玉的山野村夫,也很难不动心啊。”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到了这个地步,沈长河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气甚至还很轻松:“既然是不存在的事,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成真。若你坚持认为我是自投罗网或与人勾结、另有图谋,何不立刻公开将我释放,挽回民心?”
  捏住他下颌的手松开了。
  短短几句,段焉的怀疑以及接下来的应对之策便全部被说了出来:不错,他早就在怀疑沈长河之所以会被抓住,要么是自己有意为之,要么是与谢忱舟合谋下套等他入局,可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早些时候西北地区负责监视沈长河的特情人员回报,称谢忱舟此次想与沈长河结盟却铩羽而归,这说明沈长河并无与谢忱舟合作之意。也就是说,即便此前确实是谢忱舟劫狱,那也只可能是谢忱舟的单方行为,沈长河其实并不知情;如此一来,后来沈长河意识不清地出现在街市之上,也只可能是他自己逃出来误打误撞走到那处而已……
  如今此人虽已落在他的手中,可他杀又不能杀:毕竟,从沈长河被逮捕的消息传开伊始,境内的反对之声就没有停歇过,甚至还发生过部分激进的崇拜者意图劫狱的事件;放又不敢放,毕竟他也想不出来沈长河“自投罗网”的理由——万一真的是老天开眼把他送到自己手上,自己却因多疑而放虎归山,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这简直就是一块扔不出去的烫手山芋。
  为今之计,唯有逼迫沈长河自己说出他的真正目的;然而目前看来,恐怕是行不通了。段焉知道自己的计策已被对方看穿,再多废话已是无用,便索性摊了牌:“虽然摸不清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沈将军,你我政见本无多少分歧,又何必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呢?与谢忱舟合作对你有害无利——你也曾身受其害,该知道姓谢的女人有多狠毒,她若夺权,到时卧榻之侧也定然不会容他人酣睡。”
  “呵。”沈长河不屑地嗤笑一声,想说些什么,却不料被一阵难以抑制的咳嗽生生打断了。段焉知他天生体弱多病,再加上在这阴冷黑暗的国狱之中、无论如何都不会太舒服,便耐心地等他咳嗽完,刚要开口,就被他直白无比的一句给怼得哑口无言:
  “她阴险狠毒,你却也未必高尚到哪里去,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顿了顿,沈长河才微微挺直脊背,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冷冷道:“你也好,谢忱舟也好,在我这里都不过是无耻的政客而已。我累了,恕不奉陪,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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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众国历四十一年。初秋。
  九月初一,“号外号外!特情部部长谢忱舟辞去公职,宣布参加下一届合众国总统选举,或成大秦史上第一位女性总统候选人!”
  九月初三,“最新消息!总统府召开紧急全国会议,全票通过宪*法修订草案,大会决定废除议会选举制!”
  ……
  段焉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和地下室,双手因气极而不停地发着抖。这些日子他忙着推动修订案通过一事、忙着和基辅罗斯社党领袖谢尔盖周旋,也忙着招安沈长河以及对付谢忱舟那个反骨仔,偏偏忽视了家里的事情,结果就是这一疏忽,竟给了段焉逃跑的机会——
  一个已经被废了手足筋脉的人,怎么可能自己挣脱锁链逃出防守森严的总统官邸?!
  更要命的是,不但段焉人不见了,连带着他藏在书房里的一应重要文件也一并无影无踪:那可都是他多年来和基辅罗斯秘密来往的各种机要信函!一旦落到政敌手中,他的名声就全完了!
  “哥,”英俊青年蹲在地上,手指扒拉了一下床上昏迷不醒之人的头,流里流气地问道:“这货就是你那老情人啊?啧啧啧,手脚全他妈断了,残废一个,亏得段焉还能养着他,操!这可是真爱呐!”
  “他就是被段焉弄残的。”谢忱舟沉声道:“当年新党主席韩清被枪击身亡的新闻,可是差点儿让将军身败名裂,我以为段焉自导自演这出好戏以后定不会留他活口,没想到……”
  没想到,段焉竟对苏烬有着这样深重的执着和迷恋。若非楚年好心提醒,她又怎会想到在苏烬这里打开一个缺口?如今段焉最爱的人和最不可告人的把柄全在她的手里,这一局,她已占了上风。
  那边,英俊青年仍在絮絮叨叨:“可是咱们把段焉的‘女人’给绑回来了,义父他老人家怎么办?段焉会不会恼羞成怒……”
  他这边话音未落,便有秘书敲门而入,沉默地将电报递到她面前。谢忱舟展开一看,脸色霎时难看到了极点——
  监察司国狱终年不见天日,沈长河也只能依据守卫们换岗的次数来计算究竟过了多少天和现在大致的时间。迷药的作用让他终日昏昏沉沉,意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已然成了个废人;即便如此,段焉却似乎仍不放心,没过几天就命令刘琦加强了对他的看管。
  此后数日,段焉才又一次亲自莅临监察司“视察工作”。当然,所谓的视察工作不过是个幌子,事实上,段焉一进来就直奔国狱而去,脚步虚浮、喘息剧烈,可偏偏到了近前却平静了下来,隔着栏杆冷冷地看着端坐其中的长发男子:“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这问题简直无理取闹之至——没头没尾的一句,任谁都答不出来。然而,沈长河却一派了然地点了点头:“是拿我泄私愤,还是用我换人?”
  “……”段焉危险地眯起眼,口中啧啧:“沈将军,你未免聪明得有些过头了。”他又俯下*身去,靠得近了一些:“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苏烬还活着?”
  沈长河不动如山。
  段焉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下去:“既然你早就知道苏烬在我这里,必不可能无动于衷。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却是谢忱舟抢走了阿烬?以你的能力和人脉,真想利用阿烬对我不利岂非易如反掌,何必假借他人之手?”
  “北鞑靼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总统阁下和谢尔盖元帅商议出成交价了么?”沈长河不答反问,眉梢眼角全是嘲讽之意:“比起苏烬,大总统还是关心一下该如何向国民交待‘割地求荣’这件事为好,对吧。”
  段焉的脸终于挂不住了。几乎就在这一瞬间,他脸上那张万年不变的“面具”碎作无形齑粉,一双原本温文尔雅的凤目陡然染上血腥的冲天戾气,薄如刀片的嘴唇狠狠地挤出一句:“带出来!”
  此时,监察司大楼前,宪警们早已将附近的行人驱赶殆尽,门前两拨各自足有百十来号的人马各列一队成掎角之势,冲突一触即发。为首的高大军官摘下军帽,露出一张白皙俊美的脸,一张嘴却是女子的声音:
  “段焉!你要的人我带到了!”
  二楼之上,一片人头攒动。不多时,段焉本人便出现在了人流的最前面——
  而在段焉身后不足三步之遥,谢忱舟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雪白长发在他的肩头、身前散落,遮住了小半张脸;他的脸色竟也是惨白如雪,白得几乎要与脸侧白发融为一体,昔日倾绝天下的绝世容颜像是蒙了一层阴翳,再也不复往时照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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