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李云凌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的叶遇川。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青*楼这种不正经的地方的了,也不记得为什么之前的小乞丐摇身一变就成了小*倌,可她的视力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也就惊悚地发现:他衣衫不整、鬓发凌乱,哭的梨花带雨,浑身上下都是暧*昧的红*痕。而在他的身旁,赫然放着一支带着血的……
玉*拭?!
李云凌当时就脱口而出一句英文——在这个世界里,应该叫做“大洋国语”:“What the F*U*C*K!!”
草草草草草她到底干出了怎样一件缺德的事!这他娘的还是个孩子啊!未成年人保护法在凝视着她啊混蛋!
于是,她相信了接下来他所说的一切——她,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一个比这少年大了七八岁的“大姐姐”,各种意义上地“侮*辱”了一个男人(虽然年龄上仍是一个少年)。
确切的说,应该算是强*奸,虽然起因是酒后乱性。
“云姐姐~”
少年清朗的嗓音惑人地响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李云凌立刻否认,笑得有些勉强:“你想什么呢,怎么会……”
“那么敢问云姐姐,”叶遇川暧昧地贴脸过去,长长的睫毛小刷子一样扫过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和沈将军相比之下,谁更好看呢?”
推心置腹
原地待命几天之后,便有好消息传来:国师娜迪亚·霍尔木兹的救兵到了。
此前,娜迪亚国师在沈长河诈死之后神秘消失,其后京城伽沙为权臣秦易所篡,皇帝法尔哈德下落不明,因此高昌才会陷入一片混乱、被从祁连山以北偷偷潜入的突厥叛军杀一个措手不及。
近段时间以来,在沈长河连同卡夫等数位自发加入的高昌督军带领下,局势已经逐渐逆转。此时娜迪亚一派势力的加入,无疑是让胜利的天平又一次向他们这边倾斜,增添了更多的筹码。
这本是好事,可这边正在商讨军政大事,帐外却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放我进去,我要见沈长河这个负心汉!”
她用的是汉语,可在场众将领中不少都略通中原语言,因此这些听懂的人就纷纷好奇兼一脸八卦地看向沈长河。卡夫跟他关系还算不错,干脆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腰侧,直接笑着问了出来:“沈将军,你这是在什么地方招惹的痴心女子呀?”
“……”沈长河皱了皱眉,语气还算平稳:“诸位,抱歉失陪一下。”
陈舒平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自那日从山上逃出来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乖乖听“奴隶”的话,直奔鄯善的秦国大使馆求助。当她将“奴隶”的最后一句话原原本本学给大使听时,大使脸上的表情比知道她是大总统女儿之时还要震惊:“什么?您再说一遍?那个人说的是‘如风’,还自称是她哥哥?”
“是啊。”陈舒平不明所以。大使激动得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是沈将军!是他救了您啊!”
“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本小姐就拒绝了大使送我回国的请求,只为找到你。”陈舒平勉强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波澜万丈,握紧了拳头:“沈长河,我早该认出你的。”
只可惜,当时在白河城的奴隶市场里,她竟一点都没想起来自己曾在报纸上见过他的画像,从头到尾只顾着花痴了。
她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早就知道我是总统的女儿,还对我隐瞒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想做什么?你害我大哥陈启明成了残废,却又救了我一命,是不是想利用我?!”
“随你怎么想。”沈长河客气而疏离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事要处理,告辞。”
“负心汉!”
孰料,她竟又大声地叫了一句。沈长河旋踵欲走的身影被迫停住,转过头来瞪着她。他缓缓伸出左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冷笑道:“你这里是不是有毛病,‘负心汉’这个词能乱用吗?我无所谓,可你一个女孩子有没有点儿廉耻之心?”
“……”
陈舒平只觉得,心目中那个高贵冷艳的沈将军的形象,这次是彻底崩塌了。
礼义廉耻?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眼前这个精灵一般美丽的男人竟然如此古板迂腐,简直和上京那帮老教条、老顽固没什么区别!
“呜呜……”她又一次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与此同时,另一个让他同样头疼万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将军,你怎么又惹女孩子生气啦?”
李云凌……
沈长河简直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他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刚才陈舒平说的那些话,她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误会了?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关你什么事!”陈舒平刚在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面前挨了一通训,心里火气正大,李云凌这一来正好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李云凌被她这狠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一向不会吵架的她当即就涨红了脸,刚想说些什么挽回面子,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给拽了过去——
“她是西南军政府执政官,姓李,名云凌,也是沈某最亲近的人。”
沈长河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沉声喝道:“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
“哥哥说得对,我真不该喜欢你的。”陈舒平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你,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所有人见了你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你迷住,发疯发狂,然后发现自己追求的不过是一片镜花水月!”
“我是什么人,无需他人评判。”
却听对面长身玉立的美人淡淡道:“只因我拒绝你的表白,你就污蔑我是妖孽——简直是逻辑不通,不讲道理。陈大小姐可还有别的指教?”
见她被怼得哑口无言,沈长河甚是随意地一摆手,卫兵们得令立刻上前:“看来是没有了。来人,送大小姐回去休息!”
直到被“拽”进营帐,李云凌都仍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发懵状态。她现在是将军副官,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里聆听军务要事——可对她而言,打仗是这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要说好玩儿,打架岂不比打仗有趣得多?
所以,他们到底讨论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兴趣,全程放空。说是“放空”也不对,因为整个过程她虽然对他们的交谈充耳不闻,眼睛却一刻没从他的身上挪开过。只不过,这次不是单纯花痴,而是因为她注意到了他身上某种令人不安的变化。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疲倦,又有些许颓丧。李云凌知道他身体向来欠佳,可以前就算脸色再不好看、精神头儿还是有的。如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仿佛是在短短两日之内老了十岁一般,几乎是强打着精神开会的。于是,在会议结束、众将官各回各家之际,原本应该回去的李云凌留了下来。
确切的说,是在迈出营帐之前,停住了。
“怎么没走。”身后,沈长河淡漠的声线有些懒散。李云凌怔了怔才转过头去,却发现沈长河也正拄着下巴、歪着头看她。
长发垂肩,波斯猫一样幽深碧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轻扬……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开心。
“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改口道:“你看起来很累……”
鬼使神差的,李云凌说了实话:“我在想,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分忧的。”
沈长河缓缓地眨了眨眼,笑了:“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说声谢谢。”
“别拿我开涮啦,我还没做什么帮上你忙的事呢。”李云凌罕见地羞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其实刚才……很感谢你,替我解围。”
那个“大总统千金”骂她是狗东西的时候,她真的差点儿气得昏厥,可又苦于不会吵架,险些憋出内伤。要不是沈长河替她怼了回去,她可能得连续几天都小心眼儿地睡不好觉了。
谁知,听了她这句话,沈长河却怔了半晌。良久,才摇了摇头:“不,我没想替你解围。”
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罢了——他见不得她被人欺负。
“不看出发点看结果,我就是觉得将军你是个好人嘛!”李云凌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小狗儿似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呀,这么看将军肩膀一点都不窄,就是瘦了些……总之,还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
这丫头,安慰人的方法实在是太拙劣了……
沈长河丝毫不反感地任她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心底出乎意料地涌起一股温暖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决然说不出口——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个女人,竟然让一个男人有了安全感,这太荒诞了。
男女之间的爱情,本来就是世间最自私的感情,带着无可避免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寻常情况下男子才是占据主动优势的一方,但对于沈长河而言,他的外表让他根本没有“主动”的机会:因为只要他想,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他的“邀请”,继而陷入追逐猎物一般的疯狂之中——甚至有的人会因求而不得,进而不惜彻底毁掉他。
李云凌并非不是花痴;相反,她比绝大多数女人、甚至男人都要好色。可奇怪的是,她虽然也痴迷于他的容貌,却从没有半点儿占有欲和征服欲,反而处处让着他、尊重他的意愿。她会像其他人一样,情不自禁地被自己的外表蛊惑,但迄今为止,她都未曾有过哪怕一次试图“逾矩”的言辞或者举动。
“我喜欢你。”
她曾经鼓起勇气向他表白过:“喜欢你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勉为其难回应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对我说,让我保留一点美好的幻想就好。”
“我只想每天、每时、每刻守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就心满意足了。若你有朝一日心有所属,我会立刻离开,绝不影响你和你爱的人一分一毫。”
这些话,归根结底不过一个意思:
她喜欢他,但他是自由的。
他不属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虽说如此,这些年来李云凌在他身边一直兢兢业业,既不让他觉得有丝毫心理压力,也不曾对他的事漠不关心。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事,她总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她曾自嘲是“舔狗”,可他只觉得,这样一个谨小慎微到卑微的她……非常令人心疼,也非常惹人怜爱。渐渐的,这样的感情似乎也逐渐变了模样,到如今,连他自己都已分辨不清了……
见他不说话,李云凌犹豫着接着说了下去:“将军你知道吗?虽然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但我还想继续追随你,不是因为我妄想有一天你能被我感动,而是因为你才是这乱世之中真正值得民众追随的领袖。我想看着你有朝一日成为大秦一国之主,我想亲眼见证这个时空里秦族人重返世界之巅、重现旧日辉煌的那一天。”
“这世界上,总有人以自己曾经受过伤害为由,要么一辈子消沉懦弱下去、对邪恶熟视无睹,要么任凭自己黑化堕落变成恶魔,反过来为虎作伥。但你没有,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沈长河,那个三观极正、果敢善良却又锋芒毕露的沈长河!”
“所以,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你,在我李云凌心里,将军都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一边用手帮他梳着头发,一边轻声道:“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将军,请不要再纠结于自己的外貌了——再美的人,看三个月以上也就觉得不过尔尔,真正让人们选择留在你身边的,是你的恪守原则、敢于担当。你的人格魅力,远比你的脸更加迷人。”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至少李某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我这一辈子都会是你最忠诚的属下,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会听你的话,为你做事,但永远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雨。李云凌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自我表白”,这会儿也终于觉得有些尴尬了,正想扭头离开时,却因为下雨而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咬了咬牙,她还是硬着头皮迈出门去,却发现雨水长了眼睛一样躲着她落在地上、一点儿都没淋到她。吃惊地抬头一看,沈长河正撑着伞站在她身后,苍白如雪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有这么好的口才,怎么不会吵架?”
李云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陈舒平骂她“狗东西”之后她连句反驳都没有这件事,不由得脸一红:“这个……术业有专攻嘛。我会夸人,不等于我就会骂人啊。”
“你这小丫头。”沈长河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了一句:“从前在太原被我气哭那一次起,我就知道你是个笨蛋了。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学着欺负回去,懂吗?”
毕竟,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替她“欺负回去”……最终,一切还是要靠她自己才行。
一路上送她回去,两人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云凌是因为尴尬,而沈长河则是因为,除了想拥抱眼前这个自卑却又可爱的姑娘、把她揉进自己骨血中之外,用什么语言表达都已变得无所谓。
可他终究不能这么做——他已然给不起她任何承诺了。
“原来是你!”
李云凌住处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叶遇川彻底跟他摊了牌。大概是因为还没发育完全,叶遇川的个子本就不算高大,在沈长河面前更是“小鸟依人”。可个子小抵不过嗓门大,少年变声期末尾的沙哑混杂着尖利的高亢,他一只手按在沈长河身后的墙上,恨声道:“云姐姐是我的,你凭什么把她身上的同命蛊给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