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司大人,我可以!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江甯

作者:江甯  录入:11-06

  卫昭抬头望去,又扭头看向父亲那双带着希冀和慈爱的眼,他狠压下心口的沉闷,含着泪拨转马头。
  在策马的那一瞬,他用袖口抹干了眼泪,回头冲着卫儒使劲儿的挥舞着手臂,大喊道:“爹爹威武——”


第208章
  自接下卫老太君给的青霄令,卫昭北上的路上便请韩文辉教了他格斗的刀法。
  卫家军擅用枪,但卫放是暗卫,他只会刺杀,他的剑法也并不适合卫昭去学。反倒是韩文辉的刀法大开大合,气势浑然,更具撼天动地之势。
  卫昭本就聪慧,只是身体单薄些。但在经历淮中一行后,在外跑了几个月,早已习惯了骑马疾驰,身体愈发结实了。虽刀法学的并不精深,但勉强也能自保。
  此时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被困山谷的父亲,还有冤死的大哥,下落不明的二哥,孤身在侯府的深宅大院等候儿孙归来的祖母,还有……还有许久未见的长孙恪。
  满腔的压抑和怒火都被他灌注在长刀上,刀锋裹着千钧之势,汲取了第一滴鲜血,紧接着便是第二滴,第三滴……直到血流成河。
  他耳边都是兵器相撞的嗡鸣声,大地在震颤,山谷里飘起了红雪。
  卫昭并非自幼习武,等到那股劲头过去之后,手里的刀便仿佛有千斤重,任凭他怎么努力都再提不起来。
  而北狄兵却越围越多。
  他累到力竭,眼前已幻化出无数虚影,脚步虚浮着,就像在狂风肆虐中随风摇摆的枯草,随时都能被拦腰折断。
  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北狄兵哇哇叫着朝他砍来,忍不住自嘲一笑:“早知我这纨绔子还有上战场的一天,小时候真不该偷懒不学武。”
  就在他抽出腰间那柄短刀想要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迸溅的鲜血突然喷溅到手上,激的他浑身一颤。
  然后他就跌入一个冰冷却坚实的怀抱,耳鬓喷薄着那人熟悉的凛冽的气息,像整个人埋入冰雪中,而后春风拂过,冰雪消融,河流解冻,被封印的湖水踊跃翻腾起来,带着勃勃生机。
  他仰起头,刚好看到他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
  “我不是在做梦吧……”卫昭失神的喃喃道。
  然而接下来那人的话却让卫昭一个激灵醒过神儿来,他说:“刀剑无眼,不可分神。”
  卫昭:……
  好!好得很!
  卫昭才要喷他两句,就觉四肢百骸涌入一股暖流,手臂上酸痛的感觉渐渐消失,他又有提刀的力气了。
  只来得及同长孙恪说了句‘多谢’,便提着刀冲了过去。
  北狄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在大雪封山前拿下北关城,解决钉子一般驻守北关城的卫家军。好不容易把卫儒困在了落马坡,他们一定会不遗余力的除掉卫儒。
  百丈崖是制高点,兵力只多不少。他只有一千多兵马,想要牵制百丈崖的兵力是很困难的,好在还有长孙恪这个大杀器。虽然不会立刻抢攻下百丈崖,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卫儒的压力。
  厮杀从天明持续到天色再次阴沉,血腥味弥漫在整片山谷里。双方都已精疲力竭,但谁都没有罢手的意思。
  卫昭已经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了,他只知道杀!不停的杀!
  血液糊住双眸,他睁开眼,遍地都是血红色。身边的士兵一个一个的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提着刀胡乱的冲杀着,已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有远方山谷里还未停止的厮杀和呐喊刺激着他,告诉他父亲还在那里。
  卫家军的顽强出乎乌达的意料,被派去求援的斥候都被百丈崖那个黑衣男子截杀。他兵力虽三倍于敌方,但他轻敌在先,已经落了下乘。
  乌达目光深沉的望着北关城的方向,那里的征伐已经开始了。虽然此战他损失惨重,但卫家军同样伤亡巨大。若以结果论输赢,这一战还是北狄险胜。
  因为在乌达眼里,北关城已是古扬唾手可得之物。
  在亲兵的簇拥下,乌达缓缓退出战场。无论如何,他都要退出野狼沟回到北狄去。
  但长孙恪会让他走么?当然不会。一旦叫乌达逃脱,势必会引来北狄援军。
  他已经侯在百丈崖边了,黑色的衣摆在狂风中摇曳,如冰似雪的暮寒剑上鲜血未凝,一滴一滴的落在脚下那片纯白的雪地上。
  乌达怒视着他,长刀横档在身前。
  乌达是北狄的勇士,力大无穷,外功刚猛。长孙恪剑法刁钻,招招直取命门。几招下来,乌达便已浑身大汗淋漓,他眯起眼睛盯着长孙恪,再不敢轻敌。
  乌达微微挪动脚步,使双腿稳稳的扎进雪地里,无论长孙恪从何方进攻,乌达都稳如泰山。他将浑身气力都灌注在长刀上,一刀直劈下去,犹如泰山压顶。长孙恪横剑一挡,以内力迎击才堪堪稳住步子。
  这一击一挡气势极大,脚下的大地微微晃了晃。
  长孙恪收回暮寒剑,纵身向后跃出一丈,将颤抖的手虚掩在身后,平复浑身躁动的内力,强忍着没有吐出血来。
  而乌达的状况要更加严重,他那一招惊天动地,但也要遭受气力的反噬。他躬身吐了一大口鲜血,只觉五脏六腑像被震碎了一般疼的厉害。
  长孙恪再次提剑刺来,乌达身边的亲卫立刻蜂拥而上,乌达则趁机调息内力。以长孙恪的剑法,那几个亲卫本不是他对手,奈何他内伤严重,出剑的速度也因此而迟缓了许多。
  乌达瞅准了时机,一跃而起,挥刀便砍。长孙恪横剑接下这一刀,因缓和这声势浩大的气力,忍不住单膝跪地,膝盖落地的瞬间,雪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震的四分五裂,斑驳的裂隙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直到卫昭脚下。
  他猩红的双眸陡然瞪大,身体已在他大脑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冲了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那些挥舞着长刀奔他刺来的乌达亲卫都被他砍杀,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刀锋他毫无察觉,仿佛那鲜活的血肉之躯已不是他的。
  他感觉不到身体的疼,但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心口处泛着的疼,针扎一样。
  当长刀刺入乌达身体时,他抬头对上长孙恪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就在他咧开嘴想冲他笑一笑时,长孙恪突然飞跃而起,就像在北府大牢里第一次见面时,他扯着自己的衣领,将他抛出去很远很远……
  远到明明触手可及,他却没有办法抓紧他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像一只黑色的纸鸢,在肆虐的狂风中飘荡。
  身体落地的瞬间,四野归于寂静——
  一点冰凉落在卫昭侧脸上,他结了冰霜的长长的睫毛轻微的抖了抖。睁开眼时,漫山遍野都是一片纯白。
  他的大脑空茫了好一阵,直到夹杂着血腥味的凛冽寒风灌入鼻尖时,他猛然睁大双眼,入目所见的是挂在指尖那一根红绳,上面拴着一枚古朴的铜钱。
  “恪……”
  头顶那一方苍穹忽然压的很低很低,阴云滚滚而来,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的落下,洁白无瑕,似乎想要掩盖这遍地罪孽。
  卫昭捞起手边的长刀,挣扎着站起身来,旷野空寂沉默,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卫淑华率军奔来时,便见横尸遍野的断崖边,一个瘦弱的青年持刀而立。朔风凛凛,将他一头墨发吹乱。苍白无一丝血色的俊脸上,唇边的殷红更加刺目。
  “阿昭——”
  一声声坚持不懈的呼唤终于让卫昭抬起眼眸。
  卫淑华喜极而泣:“阿昭,你没事儿吧。”
  这时的卫淑华还尚不知道,这片旷野已经凝成黑暗,在卫昭的心底铸成一道铜墙铁壁。就像冰封千年的积雪,永难消融。
  凄凄哀嚎在山谷里回荡,耳边似又响起金戈铁马之声。卫昭冷眸微转,瞟向卫淑华:“二姐怎么来了。”
  话出口的瞬间,卫淑华浑身一僵。因为她从未听过这样冰冷的声音,心口仿佛凝了千层冰,结着彻骨的冷意。
  她唇色惨白,哆嗦着小心叫了一声:“阿昭?”
  卫昭微偏过头,冲卫淑华淡淡一笑,抬手指着远方雪谷道:“父亲在那儿。”
  ————
  朔北八百里急报:镇国侯府三公子卫昭占燕州,扫荡北燕,不遵朝廷号令,举兵谋反!
  消息传到盛京时,满朝哗然。
  崔奉呈上的证据确凿,又有诸多细节,皆有人证物证。
  镇国侯府一时成为众矢之的,文武官员唯恐避之不及。
  当夜,李淮到天牢中去探视卫老太君。
  如无必要,他是不愿意见到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的。她有一双精明睿智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肮脏和算计。
  天牢里的环境可想而知,李淮蹙着眉踱步到天牢最深处那间死牢里。卫老太君盘坐在地上,手里捻着玉佛串,微微阖目,轻声诵经。
  这世上总有那样一种人,仿佛天生就带着光芒。无论身处怎样恶劣的环境,他们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李淮叹息了一声,道:“看在淑宁的份上,只要卫昭归京,交出北燕兵权,我会放卫家一条生路。”
  得到的是老太君的沉默以对。
  李淮默默注视着她,并没有因为老太君的怠慢而恼恨。
  直到老太君诵完这段经文,她方才睁开浑浊的眼,说道:“上一代的恩怨早在武帝驾崩后就已经了结,是你将这恩怨又延续到了这一代。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镇国侯府若想报复,谁也拦不住,你更不会安稳的在那位子上坐到今天。”
  “老身青年丧夫,晚年丧子丧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我已尝尽。如今已是行将就木之人,无力再管了。”
  她捻动佛珠,语音微弱道:“不管你信与不信,镇国侯府从未有过谋反之心。”
  李淮垂下眸子,片刻后复又抬起,他直视卫老太君:“其实您心里也清楚,镇国侯府纵无谋反之心,但有谋反的理由,更有谋反的能力——这才是原罪。”
  他缓缓转身,踱步离开牢房,声音不轻不重的从牢房外传来,他说:“父皇要改变这个时代,贵族世家的存在妨碍了他的脚步,就注定要在历史的洪流里湮灭。卫氏,是滚滚沙尘中那颗能够撼动天地的明珠。如不除之,朕心难安。”
  本卷完


第209章
  北关城的演武场上,一个黑衣青年赤膊挥舞着手里银色的枪,银枪裹挟着虎啸龙吟之势,仿佛欲登九天之上,欲揽苍穹流云。
  青年目光专注,一招一式都用足了全力,每一次刺出都比前一次要快要准更要狠。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速度的力量。他可以不会内功,但他却能不断的锤炼刺出的速度和力度。
  他永远不会忘记长孙恪跌落百丈崖的那天,如果他的长刀能够精准的刺入乌达的心脏,他不会有机会反手冲自己挥刀,那么长孙恪也不会为救他而被乌达一掌打落悬崖。
  长刀距乌达的心脏只有一寸。一寸生,一寸死。
  卫昭从未有一刻那样后悔过,后悔他游戏人生,不习武艺。如果他可以像父亲,像大哥一样勤加练武……可这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事情就是‘你本可以……’
  “阿昭,你歇一歇吧,这样急于求成,最后伤的是你自己。父兄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你变成今天这样。”
  卫淑华狠狠攥住卫昭的手腕,眼眶通红。
  卫昭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他大口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
  “二姐,只差一寸啊!”
  卫淑华手上一松,继而握住卫昭的手,她眼神似有几分闪躲,轻声道:“阿昭,我们找到了一样东西,你来看吧。”
  卫昭眸光一凛,反手攥住卫淑华的手:“跟他有关的?”
  卫淑华点了点头。
  卫昭已经一个箭步奔出去了,卫淑华紧随其后。
  掀开大帐的那一刻,一柄横陈的剑闯入卫昭的视线。古朴的剑鞘上刻满了冰云纹路,墨玉般的剑柄触手冰凉,抽出剑来,剑身亮如白雪,冷如寒冰。
  暮寒。
  “在哪儿找到的剑?”
  卫离躬身道:“百丈崖下茫河以东二十里。去岁冬曾有人找去过那里,只是剑被冰雪掩埋,一时不曾被人发觉。如今冰雪消融,剑才显露出来。属下找到时,剑身已没入河边淤泥之中。”
  “可还有其他线索?”
  卫离道:“去岁雪大,冬季严寒,又逢战事,茫河两岸的住户都迁走避祸去了,到现在才零星有几户人家搬回来。不过属下在周围都找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他见卫昭脸色转阴,又赶忙说道:“茫河周围少有野兽出没,且寒冬尸体不易腐烂。我们既没有找到尸骨,那就说明长孙大人兴许还活着。”
  卫淑华也忙道:“长孙大人过去的经历非比寻常,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许他在什么地方养伤联系不到我们也不是没有可能。野狼沟地形复杂,总有疏漏之处不是。再说……”
  她注视卫昭,道:“北燕大局还需你来定夺,完颜氏残兵如何安顿,还有朝中盛传卫家军谋反,二哥被秘密押送进京,祖母身陷囹圄,霈儿被软禁东宫,我们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可有计划。”
  卫昭摩挲着手里的剑,嘴角紧抿。
  残月如勾,挂在树梢后头。
  月亮不会每一天都圆满,除非是在梦里。可混沌了这么久,梦也该醒了。
  “二姐,卫氏是否谋反,不是由那些人决定的。谁拥有更大的权力,谁才拥有话语权。祖母和霈儿是李淮掣肘我们的筹码,在未来也将是李淮的保命符。他会很好的照顾祖母,因为北狄还会卷土重来,而能抵挡北狄铁蹄的,只有卫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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