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劭笑道:“其中话语,怎么倒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
易梓骞回忆起当时在冰寒洞穴里,阿青七魂之毒发作,他却深深感受到了无措感,只能看着阿青在痛苦中煎熬的无力。
此时正要说话,只见门口应声,带着戏谑熟悉声音道:“应少主,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又在岷洲相见了。”
易梓骞往那边看去,发现竟然是抱着胳膊,一副懒懒散散模样的陆朗,站在他身旁的则是挺拔的梁钰清。
易梓骞倒是一脸惊喜,起身道:“小陆!”
第56章
陆朗笑嘻嘻, 没脸没皮道:“郎君, 想我没?”
梁钰清瞧了嬉皮笑脸的陆朗一眼, 对易梓骞颔首道:“郎君。”
应劭见了这么两位“故友”,脸上倒是云淡风轻的样子,目光平视着喝了一口茶水,才偏过头来道:“原来陆兄也在此地。”
陆朗预料他会是这幅不慌不忙的模样,不会轻易被这点“意外之喜”造成影响,可如今看到了, 却还是生出一股无名火,暗自咬了咬牙。
他的确想当着郎君的面戳穿他的身份, 揭下假面具, 可心想着权衡各处利弊, 有害无益。
虽然上次赴宴,与应劭商讨之事不欢而散, 暗香谷与知莫阁还有多桩生意, 若是现还他向郎君道出前因后果, 这几桩重要交易岂不黄了。
更何况知莫阁实力壮大,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尽管陆朗再怎么不快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向郎君介绍道:“郎君,你身边的这位乃为藏宝阁的少庄主,可做的都是古董买卖, 身价可谓无量。”
说罢, 还故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易梓骞也是吃惊, 他虽见应劭衣着不凡,却没想到应劭手握如此财力,道:“应劭你是少庄主?”
应劭瞧了陆朗一眼,平平淡淡道:“是,让梓骞见笑了,堂堂藏宝阁少庄主,竟然沦落至街头露宿,连客栈都住不起,被人盗取了钱袋。”
易梓骞安慰道:“总有不测风云时刻,不必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吃惊你显山不露水,太过低调。”
应劭见他眼神清澈,心口如一轻笑道:“朴素从简,是我家世世代代从商的原则。”
陆朗见他把谎扯的有模有样,冷哼一声插话道:“少庄主,你在岷洲游玩的够久了,老庄主喊你回去呢,若是差盘缠,我可以大方借你些啊。”
此话就有些蹬鼻子上脸了,他瞥了陆朗一眼,温度不似面对易梓骞时那般热切。
他开口道:“多谢陆兄好意,只是归家乃应劭家事,还是先请你把手上繁杂事情处理好。”
此话陆朗心里清楚,暗指着他们暗香谷替人背黑锅,被正道众人千夫所指,打算攻下痛除之之事了。
陆朗本事来羞辱应劭一番的,却因他的话而噎住了,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上前一步就要发作。
梁钰清清咳一声,提醒道:“陆朗。”
易梓骞见气氛奇怪,觉得陆朗和应劭两人倒不似旧友,而是像仇敌。
为了缓解于是温和道:“小陆钰清来坐下,我给你们倒杯茶。”
陆朗听他邀请与梁钰清一起坐下,易梓骞便给两人倒了杯茶,彼此剑拔弩张的气氛才消失了些。
易梓骞先向二人叙旧道:“近来如何?”
陆朗没出声,估计还在因着被应劭的言语而闷闷不乐,梁钰清便道:“还算不错,郎君呢?那伙刺客有没有再找你们麻烦?”
易梓骞与他相熟,便将后来坠崖之事与他说了。
梁钰清听在心中,瞥了应劭一眼。
第一次暗巷袭击,他伤好后多次想找阿青问个清楚,那伙人为何追杀他,可每每阿青是避而不谈。
梁钰清见此只得作罢,虽不清楚那狐面少年是何方人物,可并没有想到时应劭头上。
只是方才见应劭与郎君坐在里间,一同谈笑风生时才起了疑心。
以他对应劭的了解,此人野心极大,不为其他所动只会为利益左右,而郎君却只是个普通人,应劭却对他如此和蔼可亲,这事情实在可疑得很。
由此想到了上次的埋伏,应劭最近的小动作太多,可都似浮絮一般,让人抓不住证据。
一切皆是猜疑,不得实据。
只能咽下道:“万幸,郎君与阿青兄弟安然无恙。”
应劭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回去吧。”
第57章
锁章
第58章
屋内昏黄烛火跳动,映照的正是一片似火的绮丽, 屋外寒月半洒在应劭脸颊, 遮盖着他的眉眼。
虽看不清神情, 却见他收手紧握像是忍耐着什么,而过了半晌又转身离去了,只是离去时的表情分明是一种痛苦失望,与不可遏止的怒目睁眉。
翌日清晨易梓骞醒来时,发现身旁已空, 床上留下的痕迹, 证明昨夜他与阿青的颠鸾倒凤。
忍着身上的不适感, 起身把床铺稍微整理,免得过会儿让竹泉进来时, 瞧出了端倪。
易梓骞穿上外衣推开门时, 却发现应劭站在花圃中央,俯下身浇灌着花圃,见他醒来脸上牵起笑容道:“梓骞,你醒来了。”
易梓骞却见他的笑有些奇怪勉强,却说不上来, 点了点头走向应劭。
应劭道:“我怎瞧你今日精神不大好一般,昨日没睡好?”
易梓骞只能打起精神道:“昨日是晚睡了,夜里觉得燥热,始终不能平静。”
“夜里燥热, 说不定是内火过重, 郎君最近可要忌辣, 多以清淡为主。”
易梓骞摸着鼻子讪讪道:“多谢,我记住了。”
应劭颔首又转过头去,继续浇花道:“我抢了梓骞每日做的事情,该不会介怀吧。”
易梓骞笑道:“怎么会,有时我会犯懒,愿意帮我做这个任务谢你都来不及。”
应劭听了,只是淡然一笑道:“梓骞,你还记得我曾经给你说的那个故事吗,那个关于我心上人。”
易梓骞自然是记得的,道:“记得,如何?”
应劭叹口气,脸上似有追忆之情道:“那个故事,其实是父亲告诉我的,而口中所说的那名女子,是父亲心爱之人,我记得他逝世前,也对她念念不忘,”
“她.....不是你的娘亲?”
“不是,娘亲在我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
易梓骞见应劭眼中没有对那名女子的厌恶,反而有种说不清的留恋,应劭又继续道:“不过说来巧的是,那名女子与你的姓氏相同,一样姓易。”
易梓骞来了兴趣问道:“哦,竟是这般巧,请问那女子的......”
他还未说完,应劭便答:“易筱萱,她的姓名。”
易梓骞听了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再仔细一想,不正是他逝去已久的姑母吗?
应劭见他面作惊讶于是问道:“怎么了梓骞,这般惊讶?”
易梓骞便答:“易筱萱,正是我姑母的名字。”
应劭也是惊讶道:“这般巧,难不成那女子是你的姑母。”
易梓骞作摇头状道:“我对我这位姑母了解甚少,她多年前早已逝去,可天下之大,也有可能是与我姑母重名之人。”
应劭沉思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易梓骞道:“有机会我问问父亲,便可得知了。”
此时竹泉来请两人用饭,易梓骞便请应劭一同去,应劭颔首面上同意,见易梓骞转过身去。
他盯着易梓骞的背影,眼里却藏着深意。
用完饭后,易梓骞就想找易父问问。
易父走出丧女之痛,心情稍微好转些,易梓骞便在易父书房门口等下人进去禀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箐衣挽纱 1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易梓骞知自己不讨得易父的喜, 在外站的许久也没有询问出声, 只待夕阳余晖点在屋檐斜斜, 大约一炷香的时辰, 书房门才被人打开。
他进去后,正见易父把桌案上的账本,放入匣中, 易父抬眼瞧了易梓骞一眼,口气颇为冷淡道:“有何事?”
易梓骞早已习惯易父态度,知自己不受他重视在意, 先是问安一番, 道:“父亲, 我最近相结实了一位朋友, 来自蜀地,与他聊时不经意道出他父辈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偶听其中一人与姑母名字相同。”
易父因着一场丧女之痛, 精神气质上仍是萎靡不振的,方才却听易梓骞所述, 萎靡气息一变,蹙着眉奕奕道:“你再说一遍。”
易梓骞见他呵斥的模样, 也是有些惊讶, 不知说了什么, 惹怒了易父, 只好斟酌着语气重复重点, 道:“其中一人, 与姑母名字相同。”
书房气氛陷入了沉默,易梓骞在这种情况下只得闭上口,静观下一步,他盯着摆在案桌上的香烛,渐渐烧褪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见易父全身的僵硬紧张,渐渐放松下。
他似乎沉思思量许久,才道:“那女子姓名?”
易梓骞见他发问,道:“易筱萱。”
易父眼瞳一缩,似乎陷入了被这个姓名,来来回回纠缠的复杂情绪中。
易梓骞不过是一时好奇,才向他讨个回答,见易父这种模样,心想还真让他猜了个准,对上号了不成?
他缓缓地,声音有些嘶哑道:“不错,她正是你族谱上写的姑母。”
易梓骞听他肯定下来,并没有觉得十分惊讶,只是纯粹的好奇心趋势下,才找易父来询问。
他与易父关系虽不达冰点,一触即发之地,却与视而不见只差一步之遥。
既然讨了个问题的回答,易梓骞便道:“那我便不打扰父亲了,先行告退。”
正要转身离去时,易父声色空空,道:“筱萱不是你的姑母。”想说出下一句,可又压抑住了吞回肚中。
易梓骞见他这番犹豫不决,反复矢口否认也觉奇怪。
易父不说话,凝视着他的面孔,好似第一次仔仔细细看着他的面貌,道:“说实话,你像她像的离谱,虽说母子,倒不如说你们相貌毫无二致,如一个模子刻出。”
易梓骞听他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蹙着眉道:“父亲,你想说什么?”
易父摇摇头,倒与平常时声调柔和许多,难得对易梓骞耐着性子道:“听我说完。”他又道:“你的姑母,筱萱是我最小的妹妹生来活泼好动,宅府里的众人都十分宠爱她,可谓掌上明珠。”
“可是她本性贪玩,一日游玩后,她跑进花涧中不知踪影,那时家里人寻不到她的踪迹,喊了许多人把那座山头翻遍了,最终还是没有寻得她的人影。”
“母亲因此日渐憔悴,不久后便撒手人寰,父亲也不再常有笑颜,自那五年后也随之去世,可这期间从未放弃寻找筱萱下落。”
“而约莫六七年后,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敲开了易家大门,询问此处是否为易家。那时小厮见这妇人身怀六甲,不便为难于她,将她引至我面前,而我定神一看,此妇人面容不正是小妹。”
“我问她明知有家为何不归家,可筱萱对她失踪那段时间避而不谈,更对怀有的这个孩子身世守口如瓶。我见她似要临盆,只得先放下怒气,让下人照顾她。”
“那是一个雷雨之时,筱萱诞下的是一个男孩儿,可产婆安顿好男孩儿后,出门告诉我孩子生母已经不行了。”
“我见躺在榻上的筱萱面色如纸,拿出一块羊脂润玉交给我,替她的孩子保管好,好好照顾孩子,我心中任由许多思绪疑问,可还没有问出口,因为她已经闭上眼离开了。”
“筱萱死了,可我不能原谅她所做之事,她的失踪给我们易家带来了太多伤害,她明明知道家里有人等她,日日夜夜期望从大门口看见她的身影。”
“可她却如此绝情自私,她带走的不仅是父亲母亲,也是宅府里的欢声笑语,而在我几乎遗忘时,她却挺着一个大肚出现,身怀不知名男人的种。”
说罢易父眼神里有股惩忿窒欲,渐渐又回归了平静,道:“那个孩子便是你,为了保存筱萱名节,我只得将你过继在我名下,对外称你为妾室之子。”
他站起身来,从书柜最上层取下一个朴素的盒子,表面积满灰尘,易父打开了木盒子,内匣里装着一块羊脂玉,表面雕刻的是一株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他握着这块玉,交给略显呆滞的易梓骞手里,道:“再多的埋怨伤心也是过去了,是我对不起你娘。”
易梓骞握着这一块温润如玉的玉佩,他只是个穿来一年多的现代人,就算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仍然不会有多大波澜才对。
可现在,他攥住了胸口布襟那一块,感觉的到自己的心情低落下去,除了不可置信的意料之外,更是有种背伤,如噎哽塞。
他有些理解这种心情,原主一直把易父当成自己真正的父亲,有着对他的孺慕之情,可却常常得不到应有的关注。
只因他是外妾之子,得不到应有的对待,却没想到最终得到的结果,才使得这么多年他得不到,高不可攀父爱。
等他晃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出了易父的书房,走在廊道上,手里仍然握着那块酥润的羊脂玉佩。
自从王央与“豆花西施”互相传递过了心意,王央便日日去那豆花铺子,等着那姑娘夜里收摊后,陪她走上一段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