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果狠狠地吃了一惊。
莫非是她误会了?
范小娘子不是爱慕虚荣的白莲花,就是个颜狗?
魏氏一拍大腿,“萱儿且等着,回头我就请冰人去火锅店说。”
范萱儿纳闷,为什么是去火锅店说?莫非郡王经常在火锅店?
如果她这时候不假装矜持,如果肯开口问上一句,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无法回头的事了。
开封府。
林振带着唐玄的手书去见了包拯,包拯这才知道赵德要抓的人是司南。
包大人把惊堂木一拍,“这个赵德,别有用心,必须抓来好好审问!”
林振松了口气,来之前还怕他老人家阻拦来着,毕竟包大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别说区区一个郡王,就连官家他都敢拿唾沫星子喷一脸。
林振执手,“既如此,下官便奉命拿人了。”
包拯:“拿,必须拿——证据给我看一下。”
林振:……
关键是,暂时没证据。
包拯黑脸,“没证据不能抓。”
林振请求:“抓了人就能问出证据。”
原本有人证,刚招出赵德的名字就被灭口了。
包拯坚持,“有了证据才能抓人。”
林振:……
终于懂了,老大为什么特意叮嘱不要让他们在开封府行动。
林振这会儿还不知道,赵德已经跑了。
赵德被小船接走之后,木清立即禀报给唐玄,唐玄带着皇城司的人去忙了。
司南也没闲着。
他已经知道了,是于三儿跑到开封府告发他,也是他找来的赵德,这一次,司南不想再轻轻揭过。
反正客人都被吓跑了,司南干脆闭了店,把后厨准备好的肉和菜归拢到竹筐里,骑着三轮拉回了家。
一路上,几个小家伙垂头丧气。
司南挨个刮了刮小鼻子,“怎么一个个跟天塌了似的?你们瞧瞧,那几片云彩还乐呵呵地飘着呢!快,给哥笑一个。”
二郎鼓着脸嘟囔:“都这种时候了,谁还笑得出来?”
“你哥我就笑得出来。”司南指了指自己的大白牙,“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时候?”
二郎一脸担忧,“客人都被吓跑了,万一以后不敢再来,日子又要难过了。”
司南敲敲他脑门,“日子再难,还能比祖父母病着的时候更难吗?还能比小崽几个在无忧洞时更难吗?那会儿哥还能带着你们好吃好玩笑口常开,现在怎么就不能笑了?”
孩子们不由愣住。
是呀,现在有了店铺,有了外卖小分队,有了许多客人,每天都能赚一大罐钱,已经比从前好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还有师父哥。
师父哥说让他们天天都能吃上肉包子,第二天就做到了;师父哥说郡王大人会端掉无忧洞,让他们有床睡,有屋住,一个月就做到了;师父哥说要开店,每天赚好多钱,供他们读书,也做到了。
就算天真的塌下来,只要有师父哥在,就什么都不用怕。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司南,满脸信任。
司南挑眉,“想通了?”
孩子们重重点头。
二郎也鼓着小脸点了点,虽然有点没面子吧!
司南再次说:“给哥笑一个。”
这一次,孩子们纷纷咧开嘴,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叮铃铃——”
司南拨响车铃,“回家撸串去!”
“好!”
孩子们仰着小脸欢呼,虽然根本不知道撸串是什么东西。
是……新的军体拳招式吗?
不!
是吃的!
非常非常厉害的吃的!
肥肉相间的小五花、油滋滋的小羊排、酥酥脆脆的小骨头、香香弹弹的小丸子、软软嫩嫩的蘑菇串,甚至烤菜叶、烤馒头、烤豆角都是香的!
一切皆可烤,一切都很香!
小小的院落充满了烟火气。
食材足足剩了五大筐,司南没吃独食,把左邻右舍都请过来了。
刘氏把司家兄弟当成自家孩子,忙前忙后地帮他们招呼着。
清婶——就是第一个买了大圆桌的那位——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有说有笑地热着场子。
正赶上那位新出嫁的二姐儿回娘家,司南把那位新女婿也请来了。
这位姜四郎瞧着年纪不大,却性子沉稳,说话办事有条有理。
司南特意问了句,这才知道他的父亲是包拯手下的曹官,他自己也在衙中任着差役,只等着熬几年资历顶个实缺。
怪不得清婶愿意花那么多钱给二姐儿添个大圆桌,单看姜四郎这个人就是个可靠的。
二郎独自霸占着一堆炭火,烤出来的东西只给妞妞吃。妞妞可乖了,自己吃一串就喂二郎吃一串,两个娃娃相亲相爱地待在自己的小天地。
于七宝一点眼力都没有,腆着脸凑过去,“二郎,你知道不,刘小江也要转去若水书院了!”
二郎十分淡定,“早知道了。”
于七宝吸了吸鼻子,“你咋知道的?”
二郎烤了个香菇串,捏着竹签子晃了晃,不那么烫了才塞给妞妞。
“前两天刘叔带着他去书院,我瞧见了。”
于七宝羡慕地吸了吸鼻子,“我也想去若水书院。”
“跟你娘说呗,她那么偏向你,一定让你去。”
于七宝不知道想到什么,小脸一皱,“还是算了,我娘最近脾气可臭了,连我都打。”
大概出于同情,二郎破天荒地大方了一回,给了他……一粒肉丸。
于七宝却当宝贝似的,在嘴里含了好半晌才嚼着吃了。
于二娘和于三娘也来了,两个小娘子还不知道爹娘做的缺德事,难得放松地和小姐妹们聊着天。
司南问:“芹姐怎么没来?”
于大娘的闺名叫于芹,月玲珑起的。
三娘脆生生道:“我叫她了,她不来,非在家憋着挨骂,死脑筋!”
这话说得不甚客气,乍一听像针对司南。
二娘扯了扯她的袖子,慌忙解释:“长姐入了秋出阁,这几个月不方便出来。”
司南笑笑,其实他早就知道,就是故意问的。
他烤了好大一盘蔬菜和肉串,借着这个由头,给于大娘和于三儿夫妻送过去。清婶提高声音,道:“你们瞧瞧南哥儿这心胸,换做是我……呵!”
后面的话不用说,大伙都知道。
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没人把话挑明,只一味夸司南。如今,司家俨然成了茶汤巷最受敬重的人家。
这边,司南端着烧烤敲响了于家大门。
于三儿和胡氏早被他家的热闹气得鼻子冒烟了,这时候正扒着门缝往外看。
瞧见司南端着烤串过来,明明馋得直吞口水,却愣是端着架子不肯开门。
司南听到门内的呼吸声,勾了勾唇,假装和路人闲聊:“今日把大伙叫过去,主要是想给邻居们提个醒,包大人说了,既然有人举报我家私铸铜器,那便趁着今晚把整条街都查一查。我想着,若是家里真有,恐怕说不清,不如事先藏一藏……既然家里没人,我就先回去,回头知会二娘三娘一声,也是一样的。”
说着,还真就回去了。
走之前,特意举着烤串在门缝里晃了晃,于三儿馋得不行,刚要去抓,司南便把手收回去,哼着小曲走了。
于三儿差点把舌头吞下去,“你说他、来都来了,怎么不知道把东西放下!”
胡氏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都啥时候了,还想着吃?没听他说吗,今晚开封府要来搜街,咱们家那些东西,万一让他们搜着可还行?”
于三儿皱了皱眉,“听那小子胡说!包大人真要搜街,能提前告诉他?就算告诉他,他能那么好心知会咱们?”
“谁说他是从包大人那里知道的?指不定就是那个燕郡王说的。”
胡氏翻了个白眼,“要不说他缺根筋呢,连那些没爹没妈的死孩子都往家里揽,什么事干不出来?呵,跟他爹娘一个德性!”
说着,又狠狠拧了于三儿一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赶紧着,把那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弄到酒窖,过了风头再说。”
于三儿疼得直咧嘴。
得了,烤肉吃不成,还得大半夜干活。
这俩月怎么倒霉事一件接一件的?
入了夜,司家小院依旧热闹。
司南从唐玄那里讨的四月霜,大方地拍掉封泥,请大伙喝。
人高兴,小黄狗也跟着享福。
孩子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小羊排的骨头都嚼碎,而是特意留下完整的,喂给它。
小呆吃得直甩尾巴。
司南守着灶台给大伙熬去腻的汤水,同时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于三儿推着送酒的手推车,拉着满满一车斗铜镜子、铜烛台、铜首饰,骂骂咧咧地出了门。
出门就出门,还非得跑到司家门前,狠狠啐了一口。
司南听到了,嘴角一勾,笑呵呵地喊了声小呆。
小呆连忙跑过去,小毛尾巴摇到飞起。
司南拿着串烤肉在它鼻子前晃了晃,嗖的一下隔着墙头扔了出去。
小呆聪明急了,汪汪叫着跑出门,去追它的大肉串。
结果,刚出去叫声突然变了,“汪汪!汪汪汪!”
夹杂着恶狠狠的人声。
司南表情一变,“有贼!”
说着就抽出灶中的柴禾,当作火把一样握在手里,冲了出去。
大伙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跟着他往外冲。
然后,大家看到了极其无语的一幕——
于三儿正跟一只狗抢肉串……
关键是,还没抢赢!
小呆一只爪子按着他的脸,一只抓子按着大肉串,凶猛地叫着。
司南像是吓到了,慌慌张张冲过去,一不小心打翻了小推车,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大大小小的铜器翻了出来。
火把燃得极亮,把那堆铜器照得闪闪发光。
司南一脸惊讶,“三儿哥,你不是开酒馆的吗,怎么改行卖铜器了?什么时候办的‘许可证’,没听说啊!”
清婶的新女婿姜四郎刚好在六曹之一的法曹做事,一眼就看出其中有猫腻,“为何大晚上偷偷摸摸运铜器?”
这时候,倘若于三儿好好解释,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然而他偏偏做贼心虚,撅着屁股就要跑。
姜四郎拔腿就追。
槐树也追了上去,帮着他一起把于三儿捆了。
其余汉子不好直接上手,只是有意无意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胡氏原本想出来理论,一见这架势连忙缩了回去。
于大娘倒是出来了,想替于三儿求情,却被于三娘捂住了嘴。于二娘扯着于七宝,眼圈红红的,表情有些复杂。
司南暗自叹了口气。
就是苦了孩子。
于三儿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扯着脖子大骂:“小兔崽子,你诈我?”邻居们诧异地看向司南。
司南一秒变影帝,“三儿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还想问你呢,铜火锅的事我只跟你说过,别人都不知道,是不是你去衙门告发,说我私铸铜锅?”
说着说着,不由红了眼圈,“明明从前咱们两家那么好,如今我爹娘不在了,怎的三儿哥和嫂嫂像是换了一副面孔?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说出来,我改。”
不等于三儿说话,刘氏便带着哭腔说:“哪里是你做的不好?分明是他们心里脏!从前司大官人在时,他们沾了多少光?这时候只剩下两个孩子们,就里里外外地算计起来,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她向来好脾气,在茶汤巷生活了十余年,从未与人红过脸,如今突然骂起于三儿,那威力比司南自己骂强上十倍。
邻居们的心本就偏向司南,这时候更是对于三儿不满。更何况,刚刚还在司家吃肉喝酒呢!
清婶气得脸都青了,冲自家女婿道:“把他送到开封府,让包大人定夺!”
司南好心提醒:“铜器带上吧,让包大人查查,兴许不是私铸呢。”
清婶叹气:“你呀,就是太心软、太善良,才让这些屈心丧良心的欺负!”
邻居们纷纷摇头,自发地把那车东西收拾起来,跟着姜四郎一起去开封书,权当做个见证。
拐角处。
唐玄微勾着唇,从阴影里往外看,只瞧见那簇耀眼的火把,还有火把下少年精致的脸。
木清暗搓搓吐槽:“这下放心了?可以回去忙正事了吧?”
唐玄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若不是有人放跑了赵德,用得着忙?”
木清一僵,讪讪道:“那是他自己跑了,不是我放的。”
唐玄挑眉,“你在紧张。”
木清哈哈一笑,指了指司南,“老大,我觉得吧,现在该紧张的不是我,你再不走,司小郎君就该过来了。”
到时候,就走不了了。
巷子里,司南正靠着门垛,微笑着看过来。
尽管他站在阴影里,他还是一眼看到了他。
唐玄勾着唇,聪慧,敏锐,机智,善良,这就是他的少年。
即便如此,还是需要他守护。
“把于三儿押到皇城司。”
“严加审问。”
木清心头一颤。
传说中的……以权谋私?
第46章 酱酱酿酿
唐玄叫人把于三儿带到皇城司, 是因为查到他牵扯到了私盐案。
司南的猜测没错,司家酒楼的那批私盐果然和于三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