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叹了口气,一行人连忙跪下请罪:“可是哪里不顺心意?请小公子恕罪。”
“没有,你们做得很好,等事情了了,自去领赏钱。”
也不枉他们担惊受怕走这一遭。
一行人叩头谢恩,江逝水笑着朝老管家招了招手,要他过来。与那时在淮阳不同,不必许多人簇拥,只有老管家上前,陪着他出去了。
李重山就在外面等着,他骑在马上,神色淡淡,身后跟着排列整齐的士兵,除了不带兵器,与行军时没有两样。不像是来接亲,倒像是来抢亲的。
江逝水出来时,他们全体低头抱拳,喊了一声“小公子”,声振屋瓦。江逝水被吓得脚步一顿,没敢抬头,只想快点走到马匹那边。
才迈过门槛,李重山就握住他的手,低声提醒道:“他们在喊你。”
江逝水没法,只好小幅度地点点头:“不必多礼。”
一行人不肯起身,又行了个礼,比方才那声还要大声:“夫人。”
江逝水滞了滞,不是很喜欢的模样。李重山瞧见,回头眼刀一扫,便没人再敢这样喊他了。李重山把他扶上马,两人便如同离开淮阳时那样,并肩进入皇城。
入城之后,路边的百姓就变多了。吴易一边往人群里撒铜钱,一边扫过众人的脸。他们原本是不想来的,只是出城接亲时,李重山见路两边没有人,就让手下人挨家挨户地去叫门,把人都喊出来。又让吴易撒了铜钱,下了命令让他们笑。所以他们的面上都挂着别扭的笑容。
荒唐极了,会被载入史册,被后人戏称为“铜钱买笑”的荒唐事。
江逝水骑在马上看得清楚。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对不住皇城的百姓。转头时看见跟在后边的那些士兵,他们注意到江逝水的目光,都回看过去,朝他笑了一下。
他们倒是没心没肺的,李重山不觉得有什么,他手下那群士兵也不觉得有什么。果然是李重山带出来的,简直和他的狗脾气一模一样。
江逝水也朝他们笑了笑。
转回头时,发现李重山正看自己,毫不掩饰的欲念。他没由来地想起老管家给他的那本画册上的场景,暗暗地往远离李重山的方向挪了挪。他蹙着眉,思索着躲避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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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婚夜
礼数并不繁琐,李重山无父无母,不用祭拜高堂。
在建威将军府正堂拜了天地就算是礼成。李重山也不打算留下来招待宾客,把所有的事情都留给吴易处置,便牵着江逝水要回房。
忽然不远处传来内侍尖声尖气的通报:“皇上驾到。”
所有人立即停下手边的事情,在原地站定,提起衣摆,下跪俯身。唯独李重山站立不动,还握着江逝水的手,不肯让他跪。
江逝水转头看他,有些错愕。
各个郡县由郡守与世家共治,再由皇帝统领。江逝水没有见过皇帝,只知道他是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是被建威大将军硬推上龙椅的。他知道李重山大权独揽,只手遮天,可没想到他竟然连表面功夫也不做。
正出着神,小皇帝已经在三个小太监的陪同下到来。他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径直走上前,喊了一声:“亚父。”
就差给李重山行礼了。
他又看向江逝水,看了半晌,不知道该喊他什么。江逝水道了自己的姓名,他便道:“逝水哥哥。”
乱了乱了,辈分彻底乱了。
李重山冷着脸,看向小皇帝身后的三个太监。皇帝身边的人都是他点的,他外出赈灾数月,今日再看,却是多了一个生脸。
那个小太监也才七八岁的模样,就站在皇帝的右手边,靠得最近。李重山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就将他看得腿软。
他意有所指:“底下人办事不仔细,把这样的太监送上来,把陛下带坏了。”
气氛很快就冷了下来,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更像是摔在地上的,小皇帝竟也被吓得往江逝水那边靠。
江逝水思忖着,看了看四周,抬手让一个捧着花生的小兵上前,抓起一把往空中一抛,一握拳就将几颗花生握在手里。他将手小太监面前:“你猜猜有几颗。”
小太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答道:“奴才愚钝,是不是三颗?”
“嗯,猜中了,是三颗。”虽然这样说,但江逝水也没有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只是把一盘子花生都拿给他,“这些都赏给你,你拿去玩儿吧。”
小太监接了东西不敢动,直到李重山冷声道:“下去。”
难见的情形,有人从建威大将军手下死里逃生了。
*
入夜,宫里派来的老嬷嬷不愿在将军府多待,尽快走完撒红帐、合卺酒的仪式,就带着人飞快地退走了。
只留下李重山与江逝水并排坐在榻上。李重山再跋扈,也是头一回成亲,不知道该说什么。房中一对花烛就这么静静地燃着,偶尔炸开烛花,将人吓一跳。
过了一会儿,李重山忽然道:“有两颗。”
江逝水不明白:“什么?”
他从身下被褥上拿出两颗花生:“白天你问那个太监,你手里有几颗花生,我看的很清楚,只有两颗。”
江逝水抿了抿唇:“多谢将军没有当众拆穿我。”
李重山丢开花生,扶住他的脸:“那我也要讨赏。”
目光接触时,江逝水有些胆怯,很快就躲开了,犹豫着问道:“一定要吗?”
李重山不答,他便明白了。江逝水想了想,最后抬起右手,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背。李重山拨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是做什么?”
“从管家给我的书上看,好像会很疼。要是真的很疼的话,我想咬住什么东西会好一点。”
不知道这是他从哪里想来的傻话,偏偏江逝水说这话时,认真得很。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泛着水光。
李重山刻意忽略他眼眸深处的试探与防备,用指节碰了碰他的脸,放轻声音:“不会很疼的。”
“我知道,我会忍着的。” 江逝水愈发咬紧自己的手背。
“你不用咬着手。”
“我觉得我这样好一点。将军放心,我会忍住的。”
李重山想把他的手救出来,江逝水傻愣愣的不肯。僵持半晌,最后竟是李重山退让了。他拍了一下江逝水的腰:“今天不弄,睡罢。”
江逝水如释重负地松开手,对上李重山时,又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李重山无奈地揉乱他的头发:“小傻子。”
他不是小傻子,他已经学会使用自己最有力的武器了。
但他也忘记了,照李重山的性子,怎么会长久地忍让?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这么快就让李狗得手(太平淡了,要加点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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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呓语
榻前帷帐垂落,纵使有遮挡,应当彻夜亮着的两支红烛依旧亮得晃眼。两个人虽然同睡一张床榻,同盖一床锦被,却如同划定了楚河汉界,静静地平躺着,连目光碰撞都不曾有。
江逝水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要面对着墙睡,却忽然被李重山捉住了手。李重山的手掌微烫,把他吓得一激灵,登时清醒过来。
李重山应该说话作数,他这样宽慰自己。
可是李重山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他翻身坐起,把江逝水拉到自己这边。江逝水身上都是僵的,连呼吸都凝住了。
他回过神,就要把手背往嘴里塞,这回被李重山按住了:“不用这样。”
江逝水有点怕了:“你……”
李重山从枕下拿出那条红颜色的发带,手指穿过他鬓角的乌发,要把他的头发挽起来。江逝水躲了一下,李重山耐着性子、放轻声音哄他:“我不动你,你就像小时候一样,帮我一下。”
知道躲不过去,江逝水也没办法。李重山也不把他的头发挽起来了,却用发带蒙住他的双眼,自己又靠上去,同他面对着面。隔着石榴红的发带,描摹江逝水眼中情态,有点羞恼,还有点防备。
他二人小的时候在江府就时常黏在一起。十来岁的时候,两个人对这档子事儿一知半解的时候,也曾凑在一起探讨过,就在马奴李重山的小木屋里。后来江逝水就难为情不肯了,还躲了他几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逝水眼前的发带才被解下来。他眼角微红,仿佛也有些动念,李重山捧起他的脸,啄了他一口。
*
翌日,天色破晓,李重山早早地就醒了,他一整晚都精神得很,一翻身就把还在睡的江逝水抱进怀里。
寻常男人都不会在新婚之夜什么都不做,然后安稳睡着。
一开始江逝水也没敢睡,生怕他有什么动作,后来实在是熬不住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他在睡梦里也防备着,背对着李重山睡,在他靠过来的时候,试图往里边躲。
李重山从身后抱着他,把他的双手拢住。
隔着中衣布料,江逝水单薄的脊背贴着他的胸口,李重山几乎能感觉到两个人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在他心中燃烧许多年的烈火,在江逝水面前被驯服,变作绕在江逝水身边飞舞的萤火虫。
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江逝水睡得并不安稳,他仿佛是做了噩梦,蹙着眉说梦话,喊了两声“兄长”。
李重山已经习惯了,抬手把他眉间抚平,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他,让他安心睡觉。
在淮阳时,他二人就时常在一张床榻上睡。要成婚前,那些礼法规矩也没能挡住李重山,李重山还总是在夜里摸去江逝水房里。他一直知道,江逝水偶尔会做梦,在梦里喊兄长。
李重山虽然吃味他梦见其他人,但是转念一想,江家大公子是他的亲生兄长,又已经过世了,也就没有那么恼火了。他反倒有些心疼江逝水。倘若不是江大公子去得早,这几年江家的重担也不至于落在他身上。做家主这些年,他瘦了这么多。
不过现在好了,已经把人娶回来了,江逝水现在不喜欢没关系,等以后慢慢地相处,他还能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总归是自己得到了他,他还有一辈子同江逝水慢慢磋磨、细细纠缠。
两个人挨得近,又是早晨,李重山心底还是有些躁的,舍不得把江逝水弄醒,也不想看见他醒来之后眼底的戒备,李重山再吻了吻他后颈上突起的那一小块骨头,就掀开被子下了榻。
他推门出去时,跟着江逝水进京的老管家立即就从院子外走了出来,一副生怕他对江逝水做了什么的模样。
李重山冷笑一声,走出院子,从他身边经过时,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睡着了,别进去。”
真是古怪,他与江逝水分明已经办过礼了,可是这个自诩长辈的老管家,还是像防着白眼狼一样防着他。
他不明白,他又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有,江逝水不也已经是他的了吗?
*
江逝水醒来时,李重山已经不见了。
听见有动静,老管家连忙在外面敲了敲门,轻声问道:“小公子起来了吗?”
“嗯,起来了。”
“那老奴伺候小公子洗漱。”
没一会儿,老管家就端着热水进来了。他面容疲倦,想来是一夜不曾安睡。江逝水起身洗漱,对上老管家担忧的目光,忍不住笑了:“您老放心,我没事。”
就是手有点酸。
老管家见他神色不似作假,才放下心:“李将军一早就出去了。”
“嗯。”想是他昨日夜里不曾尽兴,心里还憋着火,所以一早出去找些事情做。这样也好,江逝水心想,睡着的时候,自己好像又躲过一劫了。
默了一会儿,江逝水看了看四周,小声问道:“兄长给我们回信了吗?”
他说的兄长自然不是指江大公子,而是梅疏生。自从那回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李重山说是把梅疏生送回去了,但江逝水总归是不放心。所幸李重山并不限制他的通信,所以他总是在给青乐写信,在收到梅疏生与梅家家主的书信时,他才会稍微放心一些。
老管家摇摇头:“还没有。”
“算算日子——”江逝水掰着手指算了算,“大概这几天就能到了。”
“其实……”老管家靠近他,“那些书信总是吴易拿过来的,小公子这样轻信,是不是……”
“措辞和笔迹都是对的,等在皇城安置下来,我再托驿站送信。”
“小公子心里还有防备就好。”
已将淮阳城托付给了别人,江逝水牵挂的人,就只剩下眼前这位长辈和梅疏生了。
等他穿戴整齐,老管家问:“不如老奴把早饭端到房里来,小公子就在房里用饭吧?”
江逝水摇了摇头:“他没把我锁在房里,难道我还要把自己关起来不成?吃过饭,您老陪我在将军府走一走。”他从老管家面前走过,握住他的手:“此处虽然不比江府,只有我们两个人,但也该活得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