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谢宁笑了一声,手摸去周寂年腰上,“那也不许赶他另住一屋,明日让石头去打一张小床来。”
周寂年伸手指在谢宁手心挠了挠,暗示意味很明显,嘴上很直接拒绝,“不,为夫要憋坏了……”
“你别说话了!”谢宁去捂他嘴,一是害羞,二是情动。
渝哥儿抠着自己的脚丫子,嘟嘟囔囔,“以别嗦话了……”
“哈哈哈哈……”谢宁笑的软了力道,趴在周寂年身上。
周寂年也哼笑了几声,揉了揉渝哥儿的大脑袋。儿子正是最爱学大人的时候,经常闹一些笑话,给一大家子带来欢声笑语。
深夜,一家三口的房间里热热闹闹,老两口远远听到儿子屋里笑声吟吟,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渝哥儿睡不着,在俩父亲身上溜上溜下,闹个不停。
周寂年趴着,渝哥儿爬到他背上,给父亲踩背,消耗精力。
谢宁也趴着,两夫夫侧着脑袋对着脸,说悄悄话……
……
五月,南渔县刚炎热起来,吴道就被一纸诏书革职了。
革职就是说致仕之后,曾经的功名都没了。吴道升为知府十余载,晚年糊涂,酿了冤案,毁了仕途,也毁了后半辈子。
由此看来,这曲莹莹是一个奇女子,周寂年暗忖。
庆元帝出身武将,平定战乱后建立了庆朝,且在短短的三十年,鼓励农耕,发展经济。如此伟人,经历了这么多,见识了这么多之后,还能在六十岁这一年,将正值妙龄的曲莹莹捧在手心……
若说曲莹莹只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子,周寂年是不信的。不过冤案已翻,周寂年决定不再关注此事了。
……
南方五月插秧,这个月是春种农忙的日子。粮食是百姓的根本,周寂年忙着巡田,深入了解民生困难,才好针对解决。
这会儿周寂年在县衙处理公文,盖完最后一个章,他净了手朝马棚去,早就计划今日下乡巡田。
马棚前面有一块空地,渝哥儿被石头抱着骑在马上,他软软靠在石头身上,小爪子扯着缰绳,瞪着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石头控制着马儿,让马儿在道场溜溜达达慢走。
见父亲来了,渝哥儿松开缰绳,朝周寂年伸手,嘴里脆生生地喊:“阿父抱抱!”
他两岁半的时候,就被教着会叫阿父了。
等周寂年走近了,想抱他下马,他踢着两条小腿扯着缰绳不松手,“骑马呀……”
原来是想让周寂年抱他骑马,周寂年将他抱下来,动作轻柔,话语无情,“我的马只带你爹爹。”
石头翻身下马,内心偷笑,年爷也会说笑逗小公子了。
“啊啊!”渝哥儿不愿意,坐在父亲臂弯,扯着缰绳不松手,可怜巴巴望着父亲,努着小嘴儿讨好地说:“阿父,我怕……”
“怕什么?”周寂年虽然没笑,但是眉眼温柔。
“我要骑马。”渝哥儿松了缰绳,两只小爪爪去捧着周寂年的脸。
谢宁经常在他面前做这个动作,小小人儿可会模仿了。
原来儿子不是怕,是要撒娇。
“回来带你骑。”周寂年抱着他打算亲自给夫郎送去。
周老三两口子去府城布置新酒楼了,所以周寂年帮谢宁分担带儿子的辛苦,渝哥儿跟了他一上午,出来骑马也是刚刚的事。
渝哥儿扒着父亲的肩膀,大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枣红骏马,这可比他家院子里那个小木马好玩多了。
天气热了,小孩子火气旺,渝哥儿只穿了件亚麻灰布长衫,腰封是绸缎面儿的,颜色是不怎么好看,但是脏了也难看不到哪去。
渝哥儿嘟嘴,用小爪爪揪着父亲的衣襟,他人小,只要大人一下决定,就把他抱起来,这里放那里放。
周寂年抱着儿子回内院,谢宁穿着和儿子同色亚麻衫,和绿禾坐在院子里,见了夫君和儿子,立刻展开笑颜。
绿禾将脏水桶拎起,出了院子。
渝哥儿脚一沾地,嘟嘟嘟就跑去找熬熬了,熬熬快一岁了,俨然有了一个成年看家狗的架势。
谢宁昂着小脸看周寂年,“要出去啦?”
“嗯。”周寂年居高临下,伸手轻抚谢宁的脸蛋,肤细如脂,触碰时指尖弹润。
“四五月多雨,我去看看庄稼。”
“唔,去吧。”谢宁抿嘴,眯眯着眼睛将下巴抵在周寂年腹肌上,昂着小脸看夫君。
说着让人去忙,但是行动上却粘着,这会儿直接埋脸蹭着周寂年的腰,他这副依恋的样子,让周寂年挪不动脚步。
周寂年喉结微动,手掌捂着谢宁的脖颈,轻声问:“你去吗?”
谢宁依旧埋在周寂年腰间,只是换成用额头抵着周寂年腹间,歪着脑袋去盯着屋檐下的渝哥儿,当了爹之后,儿子就必须在他视线范围内。
渝哥儿乖巧的坐在门槛上,手里抓着七巧板玩,嘟着小嘴儿玩的还挺认真,熬熬横躺在他脚边,吐着舌头散热。
“我若去,你儿子也要去,带着他还要套马车,耽误事儿。”谢宁扯扯嘴角,嫌弃他的宝贝儿子。
腻歪够了,他主动坐直身子,“你去吧,早些回来。”
周寂年弯腰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正了正腰封就真的走了,再耽误下去,回来天得黑了,到时反倒叫谢宁担心。
周寂年一路出了县衙,绿禾拎着空桶在和哥哥石头闲话家常,见了他行了礼,拎着桶回内院给谢宁帮把手去了。
周寂年翻身上马,石头上另一匹,两人绕开闹市,策马下乡。
谢宁端着小簸箕去灶房,渝哥儿连忙放下七巧板,迈着小短腿巴巴跟上,凑到灶房门口,一屁股坐在灶房的门槛上,一双大眼睛把谢宁望着。
小主人跑了,熬熬也屁颠颠跟过来了,一个小小人儿和一只狗,换了个地方,姿势不变。
谢宁揉了糯米面,用蒸熟的红豆粒做馅儿,包了糯米团子上屉笼蒸。
绿禾坐在灶台后面看火,等熟的功夫,谢宁泡了几个柔鱼干,打算晚上烧来吃。
弄完手上的活,谢宁擦了擦手,去门口挨着儿子坐下来。
渝哥儿一见爹爹得了功夫,站起身来往谢宁怀里挤,叫谢宁搂抱住他送上门的小身板,他才舒服了。
“热不热?”谢宁问了一句,随即将手探进渝哥儿后背,触手干燥,再热的天儿,渝哥儿都不出汗。
渝哥儿脑袋一点,嘟嘟囔囔,“热!”
抬着小脑袋就和爹爹撒娇,“爹爹我游水呀?”
谢宁笑了一声,“爹爹在给你蒸团子,你要游水就吃不到了。”
渝哥儿转了个身,背靠着谢宁,挨着爹爹他就不好好站着,两只小手搭着爹爹的膝盖,软了两条小短腿,靠两手撑着整个身子。
谢宁捋了捋他额前炸起的胎毛,任他依赖着自己。
安静的午后,渝哥儿小脑瓜思维跳跃,指着院门,小嘴儿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嗯,绣娘快要织绸了。”也就谢宁这个做爹的懂渝哥儿要说什么。
南渔县城内,正值养蚕季,县城里的蚕娘结伴养蚕,前几日两夫夫得闲,抱渝哥儿走街,观察了好久。
周寂年说了一大堆渝哥儿都没记住,就记住了踩机杼发出的‘笃笃笃’声音。
“你还记得你阿父教的诗吗?”谢宁低头看着渝哥儿肉嘟嘟的脸颊问。
“白马……”渝哥儿昂着脑袋回答,上午他就骑马了。
“嗯,还有呢?”
“白马子。”渝哥儿吧嗒两下小嘴儿,多的再说不出来了。
谢宁捞起他坐在自己大腿上,看着他说:“春风白马紫丝缰,正值蚕娘未采桑。”
渝哥儿撅着小嘴儿模仿,“春烘白马子……”
谢宁笑的肩膀抖动。
渝哥儿软软的往他怀里靠,眯着眼睛跟着笑,“哼哼哈……”
谢宁卖弄他从夫君那处学来的诗词,一字一字地念给渝哥儿听,渝哥儿当然听不明白,但是就是喜欢听爹爹和他说话。
和一个两岁半的奶娃娃,能有什么共同话题?不过是大人找话引导罢了。
陪了渝哥儿一会儿,红豆糯米团也蒸熟了,谢宁拿筷子戳了一个,放温了递给坐在门槛上的儿子。
渝哥儿小手举着,一小团人儿乖乖独坐,吧嗒吧嗒啃糯米团,馋的熬熬立马站起来,晃着尾巴盯着小主人。
糯米不好消化,只叫渝哥儿吃了一个,放他在院子里和熬熬你追我跑玩了一会儿,然后谢宁去抱着他,哄他午睡。
渝哥儿躺在爹爹臂弯,一只小手臂软绵绵垂下,另一只伸进爹爹衣襟内挂着,闭眼不一会儿就要睁开看看。
“快睡。”谢宁拍了拍他的背。
渝哥儿就又闭上眼睛,熬熬的爪子在木地板上发出闷闷地‘哒哒’声,他又睁开眼睛,探着脑袋去看熬熬。
谢宁用脚蹭了蹭熬熬,训它道:“趴下,你也睡。”
熬熬是一只聪明的土狗,立马趴下来,侧躺着装睡。
渝哥儿便又缩回去,小脑瓜靠在爹爹胸口,小胖脸挤的小嘴儿嘟嘟,再次闭上眼睛,这会儿是真的睡着了。
谢宁将他放在堂屋的小床榻上,换了绿禾来守着他,绿禾也自觉,摸了蒲扇送风给睡着的渝哥儿。
谢宁回到灶房,早上炸油条剩了油,这会儿打算炸乌贼干。将沥干水的乌贼干放进油锅,炸熟之后,刷上他自制的辣酱。
谢宁咬了一口,慢慢嚼,总感觉少了乌贼干的鲜嫩。于是剩下的他又调了面糊,裹了面糊炸出来的乌贼干,表层酥脆,肉质鲜嫩,又很有嚼头。
乌贼干做成小零嘴特别好吃,为了不抢了主菜烤鱼的风头,他打算用签子串上,炸串卖。
海边渔民又称乌贼为柔鱼,那就取名叫,炸柔鱼。
炸柔鱼上桌之后,卖的很是不错,很快南渔街上已经有专门卖炸柔鱼、炸虾的摊子了。
这项小吃能让百姓当成活计,谢宁也很支持,就当小摊贩们帮他把这道小吃宣扬了起来,他联系章海,大肆收购柔鱼干,跑商卖去建州府。
他联系到因为江南段茶的没落而失业的商队,开启了谢记商路。
第一批柔鱼干和虾干传到外州后,谢宁收获了一大笔银两,此时已经入夏,进入七月了。
庆元四十一年七月,周寂年接到吏部的谕书,限他在同年九月上任建州知府一职。
从此,周家就是有府邸的大户人家了,再不是周院或周宅,他们搬进了建州府衙,门匾刻有‘周府’二字。
府衙可比县衙大气多了,前院西南靠墙有一小池塘,渝哥儿捧着一个小黄瓜啃,身后跟了两个仆人。
如今府邸大了,在府衙内院,安全是最安全,但是收拾打扫起来也费工夫了,所以又收了八个仆人,包括烧火洗衣的。
一个小丫鬟穿着翠绿布裙,不远不近跟着小主子,东张西望了一下,府里上下还在收拾,众人忙忙碌碌。
她凑近身旁站着的小哥儿,小声嘀咕:“秋叶,你怎也被分来这儿了?”
‘秋’是老太爷周三丰赐的字,因为周寂年入仕在秋,升迁也在秋。
“绿禾姐姐给指的,我也只能听了。”秋叶一双眼睛还是看着前面的小主子。
渝哥儿走到池边,蹲下去小小一团,衣摆上好的缎子铺了满地,他胖乎乎的小手握着才啃去一个头的小黄瓜伸进水里,吓得池里鲤鱼甩着尾巴四处逃窜。
小丫鬟叫秋花,只见她撇了撇嘴,阴阳怪气道:“你生的这样俊,难怪叫大丫头指了这儿来。只可惜了,这往后啊,你都不能进了老爷的眼了。”
秋叶惊讶地看了一眼秋花,随即老爷周寂年那张英气俊朗的脸浮现在眼前,秋叶右手捏了捏左手食指,笑的有些牵强。
是啊,从没听说做父亲的纳儿子身边伺候的下人为妾的。偏生他们进周府的时候,老爷看都没看一眼,就让宁爷分配。
渝哥儿见鲤鱼不吃小黄瓜,并且甩着尾巴游远了,急的他两条小胳膊都伸进水里,整个袖子都湿了。
秋花见人不回话了,旋了一个白眼,去看小主子,谁知道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快来人啊!少爷掉水里了!”秋花提着裙角,一边喊一边朝里跑。
谢宁在书房看着,家里钱财自有林锦保管,除此外,最珍贵的就是书籍了,他得盯着些,不能叫粗手粗脚的损坏了,书房离得池塘远,没听见。
绿禾指着下人洒扫厅堂,第一个听到声音的,拔腿就朝池塘跑。
渝哥儿泡在清澈的鲤鱼池,两条小短腿蹬的灵活,追着池里的鲤鱼游来游去,俨然一条小肥鱼得了水。
秋叶不会水,傻傻站在池塘边上,朝渝哥儿喊:“少爷快回来,少爷快回来啊……”
绿禾是看着渝哥儿长大的,在南渔没少跟着谢宁带渝哥儿游水,但是娃娃下水,总是要盯着才放心的。
绿禾跑过去,拍了拍手召唤,“渝哥儿,快游回来。”
她的话,渝哥儿还是听得,小娃娃睁着大眼睛从水里露出头来,小嘴儿一撅,吐了一口水,嗲嗲声说:“鱼鱼……”
“年爷来了!快过来……”绿禾吓他,周寂年在府衙忙呢。
渝哥儿朝她游近了些,但是还是不欲上岸。
绿禾直接踩进池子碎石岸上,把渝哥儿捞了起来,渝哥儿衣服里兜满了水,鼓鼓囊囊的,悬在空中后,身上的水哗啦啦往下洒,像个漏水的小河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