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又在深夜的湖边碰到了她几次,她总是缠着我说个不停,央我指点她的舞步,我对她这样似绿雪般年纪的姑娘家,向来生硬不起来,一开口语气就软三分,更不要提有什么要求,于是一来二去,与她也算是个秘密的好友了。
后来有一日她问我为何深夜不睡觉出来闲晃,我便将缘故说与她听了,小沅便将阿芙蓉送与我,告知了我用法,还特意嘱咐了不可多用,以免成瘾。
若这其中有错,错的也该是我,小沅是个家境贫寒的牧羊姑娘,好不容易寻到这样的清闲差事,若是我害得她被赶出去,实在……
眼前这人听了半天我的前言不搭后语,约莫是勉强拼出了个原委,他在我耳边轻叹道:“你还是这样会哄小姑娘开心……为你办事……”
我紧紧环紧手臂,谢时洵身上的微苦药材气息更加重了些,我想,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想要沾染上他的气味,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灵台一片混乱中,我想不起来,只觉得越是回想越是痛苦。
他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痛苦,下一瞬,牙关被叩开,我的唇齿之间,他的温度一点点渡了过来。
他的气息也一点点晕染开来,从若有似无再到浓郁,我沉醉在其中,隐约觉得衣上素结被轻扯开来。
他直起身似要离去,我有些急迫地拉住他的手臂,道:“我说了,我说了……”
一双微冷的修长手掌从我身侧划至腰侧,那人“嗯”了一声,传来布料轻檫过的簌簌声响,他一手托着我的膝窝环在他的腰间,接着也俯身与我紧紧相贴,他在我耳边道:“我给你。”
我放松了四肢,微微笑了,切实觉出一股愉悦来。
他没头没尾道:“不会绑你,你想抱住他还来不及……你身上兴奋地发烫……”
虽然不是很理解他的话中含义,但我却察觉到他语气中的萧索之情,我轻轻搂着他的脖颈,小心翼翼道:“太子哥哥……”
他顿了顿,不再言语,一手从我的胸膛滑了下去,经过了腰腹,最后滑至髋骨侧,然后又滑去更隐蔽的地方。
“太子哥哥……”
万劫不复,万劫不复。
剧痛和充实感同时袭来,我听到自己一声声低喘,断断续续道:“应、应我一声……”
等了许久,我都没有等到回应,我没来由得生了些委屈和不安,不过酒喝多了有一点好,醉酒后总是无缘无故开心的。
我摸索着伸出手指缠上他的发丝,道:“呃……你的伤刚好……轻些……”
话音刚落,这人突然咬住我的下唇,欺身狠狠一撞。
我将一声短促的惊呼吞入口中,黑暗中只能感受到对方越发没有节制的动作,我与他的喘息都越发狂乱,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我努力克制着自己,然而那一刻还是来了,我死死蜷着脚趾,仰头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本该沉溺其中,我面前却骤然浮现出一人的面容。
那人面容秀丽,此刻却又是悲痛又是鄙夷地看着我。
我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情欲也褪去了大半。
我猛然从他身下挣脱出来,慌不择路地向前爬去,却被他一把将双手手腕按在床柱上,我浑身脱力,一时挣不脱,他的身躯渐渐从身后覆了上来,抬手轻轻搔了骚我的下巴,温声道:“知道你泄了再继续有些难受,不过……再忍一下,嗯?”
我的双腿被他用膝盖分得大开,浑身抖若筛糠,不得不道:“不行,不行!!太子哥哥……不该……我和你不该如此……太子妃,她、她会伤心……”
身后那人沉默了片刻,道:“你这个人真是……”
真是怎样,他并没有说完,只是一探身,不知捞起了什么。
下一刻,他捏着我脸颊,一线冰凉水柱倾注进我的口中,入口便满是酒气,初时呛了两口,我只得循着本能吞咽起来,他趁着这个当儿,再次强势地侵占了进来,我的眼角不自觉滚下热泪。
我不知唤了多少声“太子哥哥”,而身后的谢时洵却都保持了沉默,只有动作越发强硬起来。
刚才的酒流入五脏六腑,我只觉得浑身更加懒散熨帖了,极不情愿地再次陷入情欲,呻吟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太子哥哥”,直到声音都嘶哑了些许,我从喉中艰难挤出一句:“不行,不行……”
这人一手死死掐着我的腰侧,撞击一下比一下重,他却用着相反的轻柔语调道:“这次又是什么不行?”
我一时承受不住,痛苦地挣扎起来。
只是刚刚挣脱开双手被按在床柱上的压制,下一刻又被他按在床板上,我咬牙忍了半天,只觉眼冒金星,兀自缓着气,只得放软口气,哀求道:“太子哥哥,我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
他叹了口气,道:“你要杀我时,可不似现下这般没用……罢了。”
说着,他猛地深入几下,而就在此刻,极近处传来一人道:“原来是在温大夫房中……可、可能是推拿吧。”
有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冷淡道:“推拿?他又怎么了?”
我循声抬起头,眼前一片黑暗,我还来不及分辨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就觉一股滚烫热流喷涌了进来,我顾不得那许多,在那一瞬间,忍不住唤他:“啊……太子哥哥!”
与此同时,传来门扉一响。
布条滑下我的眼睛,一道光芒太过耀眼,我忍不住抬手遮了遮。
“啊……这次不是推拿了吗?”
满室静默,没有人回应他这一句。
我茫茫然侧目望去,只见谢时洵披着厚重的大氅,长身玉立,逆着光立在门口,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那双眸子,幽深得太过,几令人看不分明了。
我的一身冷汗猛然泛起,又倏地落了下去,酒也好,阿芙蓉也好,顿时都醒得透彻。
我仿佛被天敌盯住的动物,自知铸下弥天大错,登时一动也不敢动,只在他的目光中渐渐露出祈求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臂直指着我,只简短道:“来我书房。”
说罢,利落地返身离开。
失去那道目光的压制,我顾不上分辨是谁的衣物,连忙随便捡了条裤子套上,谁知脚一软跪在地上,亏得扶着苏喻的手站起来。
我飞快套上裤子,又抓了件外袍,一边往外追去一边胡乱系着衣带,顾不得清涵,我追到他身后,急切道:“太子哥哥……”
见他不停,我一急之下,伸手抓住他的袖口。
谢时洵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望向我。
我明明方才急切地想要叫住他,然而现在叫住了,我却一时语塞,只觉出无地自容的羞惭来了,我渐渐低下头,竟有几分泫然若泣之感。
谢时洵居高临下地盯了我片刻,不知看到了什么,他取出一方手帕,拭上了我的喉结。
那滋味并不好,我虽不敢动,但本能吞咽着,喉结滑动着躲避他的动作,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他收回手,望了望我的喉咙,又垂眸望了望手帕,面上似乎露出一丝嫌恶来,他似乎想将那手帕递给我,我连忙伸手去接,谁知那手帕向后一移,他的纤长手指一松。
望着他一言不发离去的背影,我不顾清涵怜悯的眼神,捡起跌入泥泞的手帕,一阵寒风拂过,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然而我只是沮丧地想,怎么,怎么……总是最落魄的时候被他看到呢……
“殿下……不去么?”
苏喻立在浴桶边,着一身轻便素布青袍,袖口也用襻膊挽了,露出一截小臂的流畅线条,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松开浴桶壁,缓缓沉入水中,直生出要被溺死在这水中的错觉,才从水中站了起来,甩了甩头,抹掉脸上的水珠,我趴在桶壁上消沉道:“我不行,我害怕……”
苏喻一手掬起水洒在我的肩上,道:“躲得过初一……”
我捏着额角,一时只觉愁绪郁结,对苏喻道:“你不是有个庶出的弟弟么,我问你,如果是你撞破了你弟弟和旁人行这事时,唤了你的名字,你、你会作何感想?”
苏喻将一块布巾沾湿,拭上我的肩胛,他似乎边动作边认真思考起来,神情逐渐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见他如此,我更是绝望,哀叹道:“我不去,我不敢去,我解释不了!他一定觉得我恶心极了。”
想到他方才的眼神,我顿时觉得自己整副身躯都冷得彻骨。
与这个相比,只是被撞破我与苏喻的破事倒也不算什么了,反正虚名都担了,也无所谓真走一遭。
万念俱灰之下,我脑子一抽,扶着桶沿就将额头磕了上去。
苏喻眼疾手快地伸出一只手搭住桶沿,我一头撞在他手背上,指骨硌得我生疼,他温言安慰道:“殿下宽心些,哪怕是按律……法不诛心,唯看其行。”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不想与他再胡扯。
苏喻又掬起一捧水从半空中淋在我脖颈间,他迟疑道:“若是舍弟,我定会很震惊痛心,但……如果舍弟是殿下的话,我约莫会觉得相比你之前做的……此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拧起眉毛,仔细将他这话回味了两遍,越发觉得不是好话。
我懒得和他争辩,起身拭干了身子,穿上衣物,苏喻环过我的腰,为我系了腰鞓,又抬手捋了捋我半湿不干的长发。
收拾完毕,我坐在椅子上发怔,见苏喻卸了襻膊,抚平袖口,踱着步子要出门,我道:“你去哪?”
苏喻道:“去找那位名唤小沅的侍女,阿芙蓉致幻,甚是危险,我去劝她莫要再拿给你。”
我心下怪他多事,但此时此刻,我一人在此更是不安,我起身道:“不怪她,我与你同去,我和她说清楚就是。”
刚出门,就见阿宁抱臂立在门口,他不知在这杵了多久,见到我便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道:“隋公子终于洗好了?主人有请。”
纵有千般不情愿,横竖我是打不过阿宁的,执意不从只怕闹得更难看,我也只得随他去了。
镜湖小筑占地极广,这一路不知绕过多少个长廊和小径,我又刻意走得慢,趁着这功夫思来忖去,心思不知转了几千几万回,最终只得承认狡辩无望,最终心头只剩绝望,而这绝望之中竟然还隐隐生出一种破罐破摔、视死如归的劲头来了。
一进门,旁的还没看清,身子却不知怎么一晃,我扶着墙壁缓了一瞬,一抬眼只见谢时洵正立在堂中。
最近这些时日我与他没怎么见到,今日一看,他似乎又瘦了些,在堂中也披了一件狐裘披风,尖下巴都抵到那雪白色的滚毛中了,连带着身量更加纤长荏弱。
他手中握着一瓶酒,似在思忖什么,如玉般的手指按在乌黑的酒瓶上,看在我眼中,只觉越发显出一股易碎般的质感。
我向那眸子里望了一望,见他神色喜怒不辨,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默默躬身揖了一揖。
谢时洵这次没有晾着我,他指了指他面前的椅子,道:“坐。”
我有些意外,也只得依言而坐,他又将手中的那瓶酒放在我眼前,手指轻点了点桌面,道:“说吧。”
方才我进来时,就看到了他手中这酒了,这本是我屋中的,方才没喝完故而丢在屋内。
我自知他这样问,便一定抵赖不过,便道:“酒里掺了阿芙蓉……”
这事当然瞒不住他,但是我没想到一上来他竟然问的是这事。
当然,即便此事,换做以前我若是回答这种废话,约莫此时已经挨了一戒尺了。
但今日的谢时洵,不知为何仿佛格外有耐心,他的语气毫无波动道:“是谁给你的?用了多久?”
我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立在我面前,站在太近,都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他似乎总是俯视着我,哪怕像今日让我这样坐下,他也是站着看我的。
至于他问的问题,我暗忖道:之前对苏喻出卖了小沅,既然他已然去找她了,何必再给她找麻烦……毕竟谢时洵不比苏喻宽厚……
见我久久不语,谢时洵仍是没说什么,我一抬眼,见他沉寂地望向不知名的地方,仿佛是对我失望到连训责都觉得无用了。
我慢慢垂下目光,心中也生出几分心灰意冷,轻声道:“我的旧伤……每逢今天这样的天气都很疼,疼得要发疯……”
谢时洵似乎仔细看了看我,冷道:“我问的是什么,你想好再答。”
我刚想说什么,但是阿芙蓉药效一过,后背和右手腕处再次泛上的疼痛让我坐立不安,按捺了半晌,我喘了口气,道:“太子哥哥,我不明白……既然已经落得这般地步了,我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清醒对我来说重要么?清醒一时要生捱一时,糊涂一世倒可自在一世,你又何苦为难我,难道我的余生还有什么抱负要施展不成?即便有也不是好事……”
我从不奢望他会理解我的感受,果然,他闻罢,转身从案边抽出镇纸,点了点我的手背,我低着头,约莫是那疼痛激发出了我的气性,我一时竟然执拗着没动。
静默中,我只顾低头望着自己指尖,与他对峙半晌后,我只得抬起手心,却不肯抬头望他。
手心传来一阵剧痛,我还来不及消化,那疼痛就接二连三地袭来,我咬牙捱了几下,终于忍不住抽回手,握着手缩在怀中不语。
镇纸点在我肩上,他训斥道:“清醒了么?能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