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将军,“能叫回来多少,就用多少。”
一排小鹌鹑:∑(っ°Д °;)っ我们才八个,都没计较你们作弊玩复活……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啦。
梅将军教水清浅大半年呢,堪称他军事战术方面的授业恩师,所以,水清浅是他们里面最了解梅将军的,与其浪费口水抱怨公不公平的问题,还不如抓紧时间研究一下策略。
一个时辰之后,面对匆匆奔回来的两队羽林卫的疲兵,水清浅扬起马刀,一声令下,
“列阵。”
养精蓄锐一个时辰的八只小鹰迅速结了一个星芒阵,刀刀向外。刀是木刀,刀刃的地方是类似印泥的东西,是软的,砍在身上便留下墨印,便于裁判统计伤亡。这种刀比军队制式的真刀还稀罕呢。
“今天,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兵阵的厉害。”
群殴怎么了?凭他们再多的人,成千上万,真正能跟他们面对面的厮杀的,最多一二十人,不然就摆不开了。如果只是面对一二十人,信不信我们八大天王再把你们百人小队杀到死而复活?
星芒阵,圆的,圆中带尖,尖中有刺,圆意味韧中有柔,尖代表着绵里藏针,运转起来,跟削皮刀一样。没有任何一个兵阵是全能的,对方被削了一层又一层之后,终于不再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们削,他们用了长戟,拒马阵,区区两个来回,八只小鹰的腿上,就多了好几个‘窟窿’。
妈哒!
“变阵,雁行。”水清浅大吼,谢铭、夏侯和常卫同时冲出去了。
圆变三角,尖刀一样刺入对方的拒马,左右挥,砍,破!
“聪明。”
哨岗上,裁判组居高临下,对一切变化一目了然,不吝赞美之词之余,梅将军转头就示意旗手,“钳阵。”
旗手打指挥去了,下面羽林卫还有场外指导,阵型迅速变换,像螃蟹钳子一样咬住三角雁头,若不是水清浅眼疾手快,变成两极阵,谢铭这个大雁头真的被一口咬下来了。
“后生可畏。”熊将军笑道。
“是啊。”梅将军一点不恼,战阵这东西,不仅仅看指挥,看应变,还有每一个士兵的配合与努力。自己居高临下又有冷眼旁观之利才多几分机会,如此这般竟然都没留下哪怕一两只小鹰。他们心血培养的小子们果然有两下子,战阵又是水清浅擅长的,有此表现,梅将军这等大佬,欣慰远胜挫败。
按着一般规矩,身上砍到印记就出局,但指挥部这回给水清浅他们开金手指了,只有伤在躯干、要害部位才算死。而羽林卫则被砍中四肢、躯干都算出局。看似给了水清浅他们便宜,可当时也没人说军部大佬还带场外指挥哒,还居高临下?只是八只小鹰忙着生死挣扎,没注意到指挥部又无耻作弊罢了。
盘蛇阵,玄阵,列阵,虎牢阵,缚阵……八只小鹰越配合越熟练,曾经掀起一波二十四比零的伤亡小高潮,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说四肢有伤不算死,可伤痕多了,也得判出局。比如两条腿都有伤痕,真在战场上,这都已经算终身残疾了吧。
连续作战,体力,精力,注意力渐渐开始涣散,再怎么精英也扛不住持久的消耗,所以艰难的打退十几波攻击之后,八个人开始陆陆续续被裁判判出局。
七人,
六人,
五人,
四人
三人,
两人,
铛!
熟悉的洪亮一声,铜锣敲响。
“全——体——停——手!!”
小旗一挥,“你,出局。”指的是谢铭。他后心中标,全是印记,该算乱刀砍死的。
裁判把角旗掉头一转,“你,也出局。”指的是水清浅,他刚才脚步绊住,摔地上了,就算没有致命伤,也算死。
谢铭抱着水清浅,整个身体战栗不休,久久没放开。太投入了,他刚刚是有点……忘了,水清浅倒下去的时候,他脑子嗡的一下,霎时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抱住他,护着他,让乱刀砍在自己身上……呵,谢铭自己都觉得……真是,他真是,魔障了。
周围有瞬间极安静。
也许因为大家都很疲累没有力气说话;
或者,胜利来得如此艰辛惨烈,让胜利一方无法欢呼;
或者,仅仅因为被刚才那悲壮的一幕给镇住的。
所谓袍泽之情,所谓生死之交,就该像刚刚他们那样吧。交付后背,彼此信任,彼此默契,共同进退,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诡异静谧的气氛缓了一下才过来,那边羽林卫也纷纷放下手里的武器,扯衣服的扯衣服,抹汗的抹汗,大家都累得面泛潮红。这边死过去的残兵败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凑齐了,一直在旁边观战,这下子呼啦全上来了。
“卧槽!牛掰,太牛掰了!”
“唉,可惜我死得早,看你们打得真过瘾。”
“哥们,我这后半辈子可有的吹啦了哈哈哈哈哈。”
……
“山虎?”水清浅轻轻拂着他的背,说真的,刚刚他有点感动。
“刚才没摔着吧?”谢铭恢复过来,放手,翻身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问。
就是累的。水清浅坚持到了最后,不是因为他武功厉害,是大家一直尽量护着他,保证他有效指挥,可这也意味着他消耗最久,本来水清浅也不算耐力型选手,辛苦,太辛苦了。
“接下来什么安排?”水清浅坐地上仰头问,累得不想站起来。
“不清楚,直接回营吧。”夏侯四处张望。
“是不是得有长官过来训话?呶,他们那边都列队呢。”
“训什么训,我就想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哎,八天!整整八天,我觉得我特么都快臭了。”
“能不能先吃点东西,我饿的能吃下整头猪……”
“营帐,食物都有准备好了,”戚兴将军拿着计分的小板板走过来,“报告回去再写,给你们一旬时间,我这里有战损统计和一些评语,你们是想在这听,还是回程之后再说?”
众人:卧槽!日后吹牛逼的素材来了,那必须现在就想听啊!
他们撑过了八天,八!天!比最长记录翻一倍了有木有?
咩哈哈哈哈,历史记录,史籍留名……就特么问一句:还!有!谁???
先前累得像死狗一样,现在仿佛原地满血复活,水清浅挣扎爬起来。
“列队。”谢铭一声令下,二十五个人迅速排排站好,精气神嗖嗖嗖的往上涨,目光灼灼。
戚将军背着手训话,“从八日下午未时三刻,你们领到装备,离开营地开始,到今天十六日下午未时两刻,最后一员倒地出局为止,不满八天,所以你们最后的成绩是七天八夜。”
不是吧,这么一点也计较?被指挥部坑得都麻木的生存小队面对这种结果还是无法淡定,指挥部对四舍五入是不是也有误会?没人出言抗议,可个个脸上都憋着一股劲儿。
“不服气?”将军眯眼黑脸,“按照我的意思,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简直丢尽了羽林卫的脸,一天兵都当不合格!”戚将军指着他们鼻子骂,额角爆青筋的那种。
呃,不知道为啥被骂,但谢铭他们觉得大人是真生气了,不是诈他们。
可是……为啥吖?
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黑,“到现在你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众人:…………
“你们看看自己,就没觉得不对劲儿吗?”戚将军怒吼他们。
有人偷偷低头,有人偷瞄彼此……哪儿不对啦?
脸挺脏,军容不整?
站姿不挺拔?
不够帅?
“报告!”
水清浅和谢铭几乎同时出声。
谢铭出列,大声汇报,“小队共计二十六人,实到二十五人,一人因伤缺席,报告完毕。”
众人:……卧槽!!妈蛋,还有一个,给忘了!
这特么就尴尬了。在一个营里集训三四个月,平日称兄道弟,回头一碰面,怎么跟人家解释,对不起哈作战总结我们顺便把你给忘了反正你第一天就出局我们就全当你没参加?别的还没想那么深远,他们就是觉得这事儿办的挺不地道。
可这种反省根本没有戳到戚兴将军的怒点:这不仅仅因为他们忘了一个人。
“作为一个团队,这是原则问题。”
“他是你们的一员,因伤出局,可你们认为这件事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任他自、生、自、灭。”
“我们教你们如何战场生存,教你们杀敌,战术,兵阵,补给……你们却忘了基本做人的道理。作为一个战前指挥官,你胜利的背后是把受伤的兄弟扔出去,你们的袍泽之情呢?手足兄弟呢!”
“战场上抛弃同僚,你有脸活着回来,有脸面对你战友一家的妻儿老小吗?”戚将军一声比一声高的怒喝,“生存试炼,我们安排生存试炼有三十几年,难道这个试炼的宗旨是为了看你们哪个更像阴沟里的老鼠能藏多久藏多久!”
“军歌是怎么唱的?给我唱!”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大点声!”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戚将军吼,“我不说停,你们谁也不能停!”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众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不是将军故意杀他们的下马威,感情这东西真的很难讲。他们一起训练几个月,感情比别的袍泽来得亲近,在经过这几天的艰难生存之后,戚将军毫不怀疑,同甘共苦过的二十几人的感情会更深,哪怕只是这短短几天。甚至坚持并肩作战到最后的八个人,会比跟其他十几个更能彼此信任。很微妙的差别,可将军们并不想看到这种小圈圈的隔阂,更希望他们不要忘了帝国的军队是一个整体,休戚与共。
听他们唱军歌唱的都快破音了,将军大人才开口,“都记住了吗?”
众人,“喏。”
“我听不见。你们记住了吗?”
众人大声,“喏!”
“知道错了吗?”
众人吼,“喏!”
“回去写汇报,我要看到你们每个人的检讨。”
众人吼,“喏!”
刚刚还一排骄傲到尾巴翘上天的小鹰,这会儿被骂得都成了臊眉耷眼的小鹌鹑,戚将军一顿杀威棒敲完,眼刀挨个的往这二十五人身上剮了一圈,看得每个人的皮都绷紧之后,才把手上统计的小板板拿出来,开始念战损统计,
“一共七天八夜,你们歼敌共计四百七十五人次。其中,最后这一场兵阵,退敌八十六人。”
“首日毙敌三十五人,人数不多,但袭营成功,嘉奖。”戚将军对着眼前两排小鹌鹑,眼里闪过满意,“我们为什么总会把试炼时间定在半旬?战场三大要素,天时,地利,人和。你们是三十五年来,唯一利用了天时,并成功的团队。”值得表扬。
“第二日,毙敌六十九,加,俘获少将军一人,骑兵七人,俘获马匹……”
戚将军按着小板板的记录一条一条往下念,各种闪瞎眼的战果像不值钱的秋天大白菜,搓一堆,垛起来,能垒得老高。搁在寻常,庆功的场面定然够热闹够飘飘然,底下这帮熊孩子还不得狂妄上天哪,但这会儿小鹰们的尾巴却没一个往上翘,包括水清浅,都老老实实的听着。
“大功这顿棒槌敲得……别是敲过头了吧?”不远处的军部大佬们在低声说着悄悄话。
“不会。这么点小打击就受不了啦?”嘴里嫌弃,眼里却带着关心。
“我倒想着与其骄兵,还不如他们就此平庸。”骄兵会死人的,平庸是不好,却也不会连累别人。
这拨孩儿们很优秀,优秀得让军部有点措手不及。适当敲打,是军部大佬们彼此的心照不宣,骄傲可以,但骄兵不行。戚将军这几棒子下去,就是要把小鹰们翘起的尾巴敲下去,可他们并不想就此把他们脊梁骨打折啊,只是看眼下他们这副鹌鹑怂样,大佬们又患得患失了。
“不急,再看看。”
戚将军念完了小板板上的统计,看着眼前这两排鹌鹑,“战果就是这些,有没有问题?”
众人:…………
气、氛、沉、闷。
戚将军黑着脸,不知道心里是后悔敲棒子敲太狠,还是更恨铁不成钢,“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就地解散。”
众人:……………
“报告。”谢铭突然出列。
“说。”
“可以做队长总结吗?”
戚兴将军收起小板板,往一旁走开,把位置腾出来。
谢铭出列了:“作为队长,我有几句话说。”
众人:???
哦——聪明!
现在抓住机会做一波口头检讨,后面他们的报告就好写多了。嘿嘿(=。=)不愧是队长!
但谢铭并没有像大伙以为的去检讨他们的过失,
“我们有过错误,我承认,但错误抹杀不了我们的成绩,我们经历的这些足以值得我们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