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孤生

作者:白孤生  录入:11-21

  前院似乎传来了刘勇的叫声,好像是出了些什么事、白霜还未同小郎君说些话,就只得先同他点了点头,随即提着裙角出了院门去。
  虞玓拧干了帕子后,看着还未停的雪,站在门口看了片刻,终究是忍不住走了出去,站在那院落的中央。凛冽的寒意伴随着那步步绽开的雪痕,落下了细细碎碎的脚印。
  李承乾觉得肉垫痒痒。
  他忍。
  还痒痒。
  再忍。
  一步,两步,三步……在虞玓走开的距离足够宽远的时候,扑哧扑哧的声响接连传来,是一团漆黑的团子迅猛地加入了雪白的战场。
  大猫的弹跳力不是开玩笑的,两三下就踩到了站定的虞玓身侧。
  而身后梅花印痕般的小小脚印正蜿蜿蜒蜒地伴随在虞玓落下的脚步旁边。
  虞玓的小脸神色淡淡,眼眸很是清透。
  暖意升腾着。
  虞玓还在往前走,踩出一串的脚印,像是有难得童趣,要把那满庭院的银装踩出朵朵印记来。
  李承乾停在原地,突地觉得小腹往上一股热劲在冲。
  虞玓抬手,捻来又一朵雪花,回眸看着那雪地中的一抹黑色,漆黑透亮的眼眸眨了眨,波澜微动,便是极浅极浅的笑意,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如同眉梢都染着生意。
  眼中的小郎君不知怎的开始朦胧起来,就好像水汽与薄雾相交织般隐隐绰绰,宛如窗边的剪影摇曳不清。那剧烈的痛感彻底蒸腾起来,在短短一瞬间席卷了整只猫身。
  深绿猫瞳开始透出一点红,那尖利的爪子不可控地伸出,剧烈的痛苦从四肢开始涌动,胸腹蔓延开来的热胀席卷了全身。
  有那么一刻,李承乾的猫瞳完全幽深。
  呵。
  总算、总算等到了这个结局。
  只是真不巧。
  有那细碎的温暖,是极其、极其柔软的触碰。
  温热的身体,颤抖的身躯,单薄的骨架,那温柔又紧锢住他的力道……没想到还是被虞玓给撞上了。
  啪嗒。
  啪嗒,啪嗒。
  哭了吗?
  他想。
  胸腹撕裂的痛感蔓延到了他的喉咙,止不住的抽搐与剧烈的灼烧感席卷而来。
  这是怎样的一种痛苦!
  真可惜,眼睛已经疼到看不清了,不然他真想看看虞玓泪水湿透后的眼眸。
  那该多清澈透亮。
  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
  长。
  安。
  爪子抽搐着在雪地刻下了划痕。
  倘若他就此死去,自无后话。
  可若如他所料……那终有见面之日。
  “小郎君——”
  片刻后,院门外的白霜话还未出口,人便愣在院门口,久久不敢进门。登门拜访的程处弼站在她身后一瞧,脸色也严肃起来。
  那清瘦的少年佝偻着腰,保持着怀抱着某物的姿势,长久、沉默地半跪在庭院中。
  怀中空无一物。
  …
  李承乾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正是雪后初晴的好时节。
  床榻有一面容姣好的太监诚惶诚恐跪了下来,“太子殿下?”他心里有些有着些许惊恐彷徨,更多却是莫大的狂喜!
  紧接着是整个殿内的人都匍匐跪下。
  太子醒了!
  太子殿下终于醒了!
  在孙思邈断定近日会醒来的时候,偌大个东宫已经等待太久太久了。
  “什么日子了?”寂静了许久的宫殿,头一次响起了主人极其沙哑的嗓音。
  内侍一五一十说了。
  他听了回答后,半晌又沉寂了下来。
  便是殿内的内侍也不敢擅自起身,去通知医者或告知圣人皇后。
  太子殿下一贯是温柔的,有礼的,哪怕是发脾气都温和不已,可他们这些东宫伺候的,对太子殿下总有抹除不掉的畏惧,不敢对他的命令有任何的忽视。
  李承乾合眼。
  他赌赢了。
  “孤要沐浴。”
  无人敢对太子殿下大白日要沐浴有任何的看法,哪怕是在大病初醒的现在,内侍很快吩咐下去。
  直到李承乾褪去衣裳,着中衣浸在温热中,剧烈的疼痛才散去几分。哪怕是近在咫尺,正在舀着热水替换的小太监浑然不觉自己一脚踩在鬼门关,丝毫看不出来正一脸平静、闭目养神的太子正头在忍受疼欲裂带来作呕的眩晕。
  “出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退出去,门外站着一排静若寒蝉的东宫侍人。偌大个宫殿内外鸦雀无声,似是畏惧着惊扰到里头的主子。
  他待屋里彻底安静下来后,方才睁开眼眸,漆黑幽暗的眼里死死盯着微弯的手指,“猫……”他想起后宫里的那只白白胖胖的雪球儿,娇俏的叫声与松软的毛发似乎是这种生物示弱的利器。
  可梦里那却是傲慢的、矜持的、极具力量的凶残模样。
  他记得某种触感。
  那双手的主人,总是冷淡的,看不出表情的样子。但是那双手很温暖,很稳。
  一个偏执而古怪的小孩。
  “……是暖的。”
  尾音很快消散在淡薄的日头里,他苍白俊秀的脸色浮现出一丝古怪的情绪,卧榻在床的病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苍白消沉,可眉宇自然流露的威严却不许任何人质疑。
  不多时,一个温和有礼的太子殿下重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左右武伯中大夫,即拱卫东宫的六率首领恭候多时。太子敛眉,温柔倦怠地说道:“药藏局轮换了吗?”
  “拖延之罪,已彻底清除干净。”其肃杀之意呼之欲出。
  太子温和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凉。
  作者有话要说:一万更新get√
  *
  ①引用自骆宾王、北宋刘恕的文章*
  顶锅盖(我走),猫后面还是会出现的orz,只是太子的性格手段狠了些,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第32章
  程处弼在数日前接到了京城来信。
  与此同时,他还接到一道口谕。
  来自于当今圣人。
  程处弼是个性急的,在得了消息后,回禀了自己的上级,他兴高采烈地一人一马单刀走平州,疾驰了一天一夜后来到这石城县,不说这马换了两三匹,可他却浑然看不出半点的疲倦。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县门开了后,程处弼就一路往虞宅来了,门房刘叔是认得他的,忙不迭把这位青年将领给放了进来。
  白霜领着程处弼往里面走,眉梢流露着温婉笑意,“您大清早怎亲自登门了?我家小郎君正在后院梳洗,您可莫要责怪。”
  程处弼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何干系?我这也算是突如其来。”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不见眼,宽厚的模样有些憨憨。
  白霜正笑着拐了个弯,刚往前走了两步瞧见那后院的门落,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她微愣住,有那么一瞬间不知作何反应。
  就在他们愣住的瞬间,虞玓摇晃着站起身来,只在庭院中定了一瞬,便大步走到了墙壁下,昂头看着那些沐浴着寒意却依旧遍布深绿的满墙地锦。
  近来,大猫最喜这里,大半时候常能在此附近见到猫的踪迹。
  像是……刻意而为之。
  在层层掩映下的地锦里,有些底层的叶子像是被什么啃食掉般,细细微微的印记从头至尾,近乎蔓延了大半的墙壁。
  虞玓窥见此幕猛地深呼吸,一口倒抽的冷意擦过胸腔的那瞬,尖锐得宛如一声抽噎。
  顷刻,白霜反应过来抢着往里面跑,急急的脚步差点踩住了曳地的裙角,“小郎君,小郎君——”
  程处弼的反应比她更快,如同虎豹般窜了出去,眼神锐利地扫射了一圈庭院的四处,这才看着单薄着身子站在庭院地锦下的虞玓,“出什么事了?”
  程处弼不知要如何去形容虞玓的神情……那是极为淡漠的神采,哪怕是往日稍稍带着温润的眼眸,都如同凝结了永不能化开的白雪。
  虞玓的肩头湿透了。
  雪本不该会打湿衣裳。
  可这是雨夹雪。
  小小的雨,小小的雪,甚至分不出落下的是雨滴还是雪花。
  虞玓的眉梢动了动。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头看了眼程处弼和白霜,那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程大兄怎么过来了?”
  那声量很轻,却不知怎地让程处弼遍体发凉。
  虞玓说话的时候没有任何不对,可程处弼却敏锐地感觉……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白霜的感觉更甚。
  她陪在虞玓的身边多年,他的情绪变化总是微妙至极,就算是白霜也往往难以察觉,可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察觉的问题。
  她带着深深的担忧,下意识扫了一圈庭院中的落雪,凌乱的脚步是方才她和程处弼踩出来的痕迹,这破坏了大部分的雪面平整。
  只是在虞玓方才停留的位置,白霜看到了如同梅花印记的小脚印,唯有猫才能留下这样的印痕。
  温婉的妇人微微一顿,站在庭院中的她不知为何突地一冷。
  白霜再度看了一眼这不大不小的庭院。
  她知道她遗漏了什么了。
  ……大山公子呢?
  …
  程处弼和虞玓对面而坐,他那热情外向的脾性让他忍不住再问:“你当真没事?”
  方才他和白霜都问不出虞玓的答案,他只答没事,便请白霜去倒些茶水来。
  程处弼得是个蠢货,才能真的以为虞玓当真无碍。
  可要是虞玓不说,他也毫无办法。
  虞玓慢吞吞抬头看着程处弼,那淡漠的眉梢甚至无半点动容,“有事。”他说得极为坦然,“然无可挽回。”
  那清冷的嗓音没有任何波动,就好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森长的睫毛微颤,那细碎的落雪覆盖住了漆黑,分明现在的虞玓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说话的嗓音也很是平静。
  程处弼:……行。
  这人坦率完了,怎他娘更不舒服了?!
  程处弼郁闷着郁闷着,郁闷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原因。
  只是经此一事,他那兴奋的情绪也如同被冷水浇灭,程处弼有点恹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虞玓。
  “这是京中传来的消息,你且看看吧。”
  虞玓抬手接过书信,低头揭开了红色的印泥,拆开了这份薄薄的信件。
  信件抬头。
  ——虞玓亲启。
  他顿住。
  再没有任何人比虞玓清楚这些字迹了。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些勾勒的比划,扭转的笔锋,用笔的力道……清晰得宛如在虞玓的心中留下重重的刻痕……这是,当初虞晦拿给虞玓练习的字帖之一。
  虞玓的字迹,多多少少有几分是脱骨于其中。
  这在他年幼时练习许多的字迹,他又怎会认不出来!
  虞玓合眼,轻轻吐息着。
  屋舍内很安静,程处弼没有说话,就像是在给虞玓冷静的时间。
  待他看完书信后,程处弼才轻声地说道:“虞公希望你能上京。”他在说完这句话后,踌躇了片刻,随即说道:“送信的是宫里的人,也送来了宫中的口谕。”
  程处弼不必看,都知道虞公的书信只可能是请求。但多了圣人口谕后,这请求就变了些味道。
  程处弼像是害怕虞玓多想那般,急急又解释着:“虞公不是那等强迫的性子,这圣人的口谕,怕是我那老爹带着一群老将军给胡闹强求来的……”
  “多谢。”
  程处弼的话还未说完,虞玓忽而起身,对着青年长身一礼。惊得程处弼猛地站起窜了过来,连连把虞玓给扶了起来,“这是干嘛?差点没把我吓死!”
  虞玓平静地说道:“若不是你忙前忙后,怕是我就彻底淡了此事。”
  他低头定定地看着虞公的书信,眼神不经意间落在“长安”二字,随即连唯有波澜的眼眸都彻底淡漠了下来。
  滴答。
  窗外的雨夹雪,像是彻底地变幻作了冷彻的雨势。
  敲打着屋檐的雨水快速地冲刷着庭院墙角,那些被踩出来的脚印迅速消融,伴随着水的痕迹消失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褪去银装素裹的庭院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也彻底消去了大猫在世间留下来的最后一点痕迹。
  虞玓安静听着雨声,然后把书信收起,慢慢折叠回信封内,这轻柔的动作,他做起来很慢,像是在这简单的步骤中,他也在整理着莫名古怪的情绪。
  然后他说:“好。”
  虞玓敛眉,淡淡地说道:“我去长安。”
  …
  事情一旦开头,要做起来似乎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情。
  对石城县来说,程处弼的身份很好用。
  其他的事情尚且还说,县学与经学博士那里,却是必须得虞玓亲自走一趟的。
  经学博士对虞玓的来意并不奇怪,他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下课的时候,经学博士对这些来访的生徒总是带着宽厚的态度,王家的宅子很小,但是很温馨,他们在交谈的时候,老夫人甚至还过来看了一眼,还给了虞玓见面礼。
  当虞玓收着老夫人强塞给他的玉佩时,那有些镇静中稍显懵懂的小模样,让经学博士好笑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怜惜。
  经学博士的声音有些沧桑,慢慢地说道:“你已经做好了决定?”
  虞玓微微顿了顿,他不知这一刻停顿的原因是为何,但是在停滞后他平静地说道:“他或许,真是学生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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