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孤生

作者:白孤生  录入:11-21

  经学博士点了点头,平静地说着:“既如此,那也是好事一桩。若是能得亲人庇护一二,总好过一人拼搏要来得好些。”他或许不知道虞玓所指远亲到底是谁,可老夫子却是知道程处弼的身份。能让他奔波前后,而虞玓的姓氏……这其中的因果,其实也不难猜测。
  “只要是你愿意,那也没什么大事。”他宽厚地说道。
  虞玓的神色有些淡漠,他低垂着眉眼,似是在看着地毯上的纹路,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像是在说着其他人的事情:“有……人,希望我去长安。”他无意识间在掐着食指指腹,“既如此,去便去了。”
  经学博士吃茶的动作顿了顿,他那双浑浊的眼球看了眼虞玓。
  半晌后,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和虞玓交代着些寻常的事情,而后把虞玓此前做的文章还给了他。
  “时间太紧了些,若是能再给你半个月的事情,你能写出更好的文章。但是此事不着急,这是我的举荐。倘若你进长安后,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可带着这封信去安仁坊。”
  这是做夫子的私心,虽然他在这里才有几月,却是最得经学博士喜欢的学生。
  就是那县衙的老东西,盼着望着,十个李连青也比不得一个虞玓。前儿听说那厮已经被老东西赶出石城县,就不知是压哪儿蹉跎去了。
  虞玓接过这两份东西,对着经学博士行了三礼后,这才从王家离开。
  县学里的消息总是穿得飞快,先是刘思远找上门来,而后是陈向阳,其他几个平日里和虞玓的关系还算可以的同窗都登门拜访。
  一连串应酬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几日连轴转,直到虞玓收拾细软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后,那种即将要离开的感觉才尘埃落定。
  瘦弱的郎君站在门口,他这些日子看起来更消瘦了些。
  白霜隐约猜出了虞玓最近沉默的缘由。
  大山公子消失了。
  任凭她们找遍了偌大的虞宅,都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哪怕是每日须得跟在郎君身边的时辰,都再不见猫的痕迹。那日虞玓淡漠如冰封的模样犹在她的眼前,白霜不敢去问此事,同时按下了家中其他人的猜测。
  可虞玓日常行为一应正常,没有任何波动,这让白霜愈发担忧,却无从劝起。
  近日来虞玓常会站在窗前眺望着墙外的绿意,那遍布墙壁的地锦是这冬日唯一的绿色,挤挤挨挨的藤叶爬满了虞宅,在落雪中依旧顽强生长着。
  有一日,白霜忍不住敲边问了:“郎君为何一直看着这地锦?”
  虞玓慢吞吞拢着袖子,平静地说:“白霜姐姐,以后家中不要养地锦,可以吗?”
  白霜顿了顿,隐隐约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般。
  思索再三后,她心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一些碎片,猛地抬头看着依旧一脸平静的小郎君,一瞬间眼底的热意就浮了上来。
  她不敢眨眼,生怕一眨,那泪就落了下来,“好,当然好,依着小郎君便是。”白霜红着眼,微笑着说道。
  刘叔一家也会跟着虞玓去长安。
  虞玓给了刘家思考的时间,最后是白霜拍板决定了这件事。
  “当初我们是跟着虞家来到了石城县,如今小郎君要去长安,说是帮忙也好,追随也罢,难不成我等留在这石城县,就能有长足的发展?”
  白霜平日里在刘家是安静的,可她的意见,往往是最值得听从的。
  不过一夜,刘家就做出了决定。
  刘勇正卖着力气,把最后一箱子书搬上马车,旁边是白霜正拿着账本一件件对着东西,大件的东西自然是不搬的,除了常备必须的东西,最多的就是那些书了。
  程处弼幽幽地说道:“这些书,怕是我十辈子都读不完。”
  白霜笑着说道:“这才不到五分之一的书。”
  虞玓准备带走的书籍全部都是珍本孤本,以及还未看过的书籍,那些已经看完了的书全部都被他送给了其他的同窗。其他的同窗得到虞玓这临别赠礼的时候还满脸高兴,唯独刘思远却有些郁闷,他可真的不喜欢读书。
  程处弼在送信来的那一天在虞宅狠狠睡了大半天,第二天又精龙活虎给虞玓帮忙,跑通了县衙的门路后,当天下午程处弼就回去了,约好七日后来接虞玓。
  程处弼本来就差不多要回京,遇到虞玓这事后,也不知道武人的思维究竟是如何,大概是趁热打铁生怕虞玓又要跑了。
  他径直把回长安的时间提前了半个月,当他带着一小队人马抵达石城县的时候,接走虞玓就直接往长安走了。
  这冬日赶路确实比较难,尤其是虞玓这边还带着两辆马车,但是这时而下雪的天气本来就不能跑快马,车队走得极为淡定。
  虞玓偶尔还会出去松活松活筋骨。
  程处弼带着虞玓跑了两次,笑得开朗,“这般还是正道,一直呆在马车中可不成。”
  虞玓淡淡地说道:“我身子弱,再冷些怕是得龟缩在马车里了。”骑马倒是不惧的,只是纵马狂奔那寒意就不止是现在这点微末了。
  程处弼哈哈大笑,“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畏寒怕冷说得坦然淡定的,不过再冷些能缩在马车里自然是好的。”他耸着肩,开始把虞玓一些不正确的姿势都给慢慢纠正过来。
  在一路骑行的过程中,程处弼也提及了那王君廓的下场。
  “我那上头一听到是王君廓,直接派人过来折冲府把人接走了。我估摸着命肯定是没了,但是不知京中可有别的想法。”程处弼在提起这些事的时候,总带着与憨厚外表不大一样的敏锐。
  这或许是因为他家世的缘故。
  虞玓呼吸间扑出了一大团白雾,昨夜下了大雪,官道很不好走。
  经过的县城门口有武卒铲了小半日的雪,才清出了勉强能走的路来。若是最近雪势都这么大的话,程处弼他们预备着歇几日再走。
  “他当死。”虞玓敛眉,拽着缰绳的手指微微发僵。
  每日白霜都会督促虞玓要涂些膏霜,就是生怕他在外头给冻伤了。
  程处弼摸了摸脑袋,“我也希望,只希望贵人都如此。”他瞥了眼还在下着雪的阴沉天色,“真是倒霉,今年的雪势真大。”
  虞玓偏头接了朵雪花,平静自如地说道:“瑞雪兆丰年,只要不过量,能比往年要好上许多。”
  程处弼挑眉,“你们这些文人文绉绉的,我也不懂你们的说法。不过是好事就算了,生熬着呗。”他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是个憨厚的傻大哥。
  后面跟着的骑马者拽了拽缰绳,带动着马匹往前跑动了两下,“三郎,后面感觉有人在跟着。”
  程处弼在折冲府的官职是偏将,不大不小的一个官职。他现在身边跟着的人大多数是随着程知节送信时派来的队伍。就跟程处弼担心虞玓会跑的一般,程知节这做老子的也怕儿子继续头脑发热不愿意回来了。这派来的人是护送,却也是某种程度的督促。
  程处弼回京,只带走了折冲府一个与他特别相性的副手。
  他蹙着眉看着前头的白雪皑皑,嘀咕着:“怎这些土匪光天化日都来劫道,这不是把国法当做空谈吗?”
  虞玓看着这周围的地势,这里虽然是官道,可他们已经离开了相州,正绕着太行山在走。这沿途还是山路居多,若是要特地绕开则太过麻烦。程处弼带着的这一批都是程家的人,虽只有二十余人,却都是骁勇善战的家丁,端的是艺高人胆大,甚至在听得这话的时候,虞玓还能感觉到他们多少是有些兴奋的。
  这一路走来,程处弼顺手挑破的山寨可有三四个。
  “这附近有个村镇叫科斗店,再往前走会经过一处天井关的羊肠坂道,只容得下一队车马勉强通过。”这队伍打头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精悍男人,名叫程一丁,他留着大把的胡须,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三郎,若是他们要歼灭我们,在这里或许能动些手脚。”
  程处弼摸了摸下巴,“这附近最好的伏击地点就是天井关。只待我们进去,前后堵住就是一番突刺。不若从山壁顶端丢些石头火把燃油,却也是一个好主意。”
  这几个聚在一起,思忖着针对自己队伍的主意倒是一个比一个更狠。
  虞玓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地演习着他们的思维方式。
  作为武人,他们对地形与敌我双方的力量异常敏锐,队伍后面发现的探子估计是派来侦查的。如果光从地形来看,他们初来乍到自然是比不过常年驻扎在这里的强盗。
  “如果从这里下手的话,我们几乎是避无可避。难道要先引他们出来?”程一丁皱眉。
  思及此处,这里确实是有些麻烦。
  路已经走到这里,若是为了避免争端折返绕道,自然是徒劳时间;可要一直往前走的话,就不得不碰上这一伙占据地势的土匪。哪怕程处弼清楚自家人再如何骁勇善战,但是占据地势便能以少胜多,哪怕是再愚笨的蠢贼都能做出合适的决断。
  就在他们几个凑在马车边的商谈时候,虞玓抬眸看着方才说话的中年男人,“你说这附近有村镇?”
  程一丁点头,“科斗店很小,就在这附近。”
  他曾跟着程知节打过战,解甲归田后还是跟从着卢老国公。他对这天井关和附近的情况还是如数家珍,莫说是天井关,各地的要塞关卡他也铭记在心。
  “那不若今夜暂且在科斗店休息。”虞玓慢吞吞地说道,他边说着边勾了勾手指,冷风吹拂得手指有些弯不下来了。
  程处弼起先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主意!好主意!”
  科斗店就在天井关的附近,现下他们仅仅是猜测,还不如先去那村镇歇歇脚。如果这附近真的有埋伏的劫匪强盗,科斗店那里不可能没有任何的眼线。
  一旦有所埋伏,以土匪的特性,或者会急着直接在村镇里动手呢?
  虽然这可能性比较小。
  除非科斗店被渗透极深。
  不论如何,拍板总比现在犹豫不决好得多。
  虞玓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若去了,也要提防村镇里的人。”
  程处弼明了他的意思,收回手示意打头的程一丁,他自清楚往后开始吩咐下去了。车队暂时休整后调换方向,在程一丁的带领下往科斗店的方向走。
  虞玓在商议结束后退回了马车。
  虞家的两辆马车都是刘勇和刘叔在驾着,刘嫂与白霜都一起坐在后头。程家的人自有程处弼吩咐,但是虞玓这边的,他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轻声再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科斗店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碰。
  好在车队在上一个县城补充了干粮,还是能暂时撑一撑。
  马车行经半个多时辰后,才算是停了下来。
  科斗店是一处很是破落的村镇,虽然面积不算特别小,但是来往的行人真不算多,程处弼虞玓他们这一外来的车队足以吸引科斗店里大多数人的注意。
  毕竟这里地处偏远,除非是经途的商队,还真的少有人来。
  车队有人打头去问了科斗店的客栈,在当地人的指点下到了唯一的一间客栈,店小二极其清闲地躲在后院偷懒,还是程一丁叫了好几声才把人给叫出来。
  客栈莫说是上中下房,一概是一般的价格。
  程一丁按着两人一间订满了客栈的房间,这才叫着人慢慢把后头的马车牵到后面去停着了。哪怕是夜间的时候,三辆马车都是有人轮班在守着的。
  待他们在休整的时候,停马车回来的家丁同程处弼说道:“三郎,那店小二贼眉鼠眼的,盯着虞郎君的马车看了许久。”
  这三辆马车里,就属虞玓的那两辆最是沉重,车轮滚动的时候都能压下沉沉的车辙。
  程处弼挑眉,“那就让他们以为是吧。对外面一概称呼我们是来做买卖生意的,你去问店家要些水和食物。但是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那家丁笑得眉不见眼,点着头就出去办事了。他们向来习惯把干粮带在身上,要偷天换日可不难。
  虞玓转过头来看着程处弼,“程大兄莫要顽脱了。”
  程处弼耸着肩靠在墙上,粗粗的眉头微动,硬生生给一宽厚的长相挤出奸诈的感觉,“这主意可是你开的头。”他微眯着眼,“若是他们真有担,今夜还能送你一出大戏。”
  虞玓面无表情地看着已经在搓手的程处弼,片刻后冷静地说道:“你的衣服蹭到灰了。”
  “蹭什么?”程处弼反应不过来,扭头看了一眼,方才惨叫出声。
  他的衣裳原是深色,那墙壁不知多少年没清洗过了,程处弼这么一蹭直接就扑得灰白。他们这一路走来,程处弼与那些家丁都是同吃同住,衣服啥的也都是自己洗的。
  程处弼的手劲真大,衣服若是干净点还能活着;这要是脏污了一使劲搓,那衣服基本都没了。粗粗统计,程处弼这一遭大约得洗掉十来件衣服,差不多要把带出门的衣服给消灭干净了。
  程处弼苦着脸,“我还是去拜托你家白霜姐姐帮忙吧。”
  自打程处弼知道刘家人并非虞玓的家奴而是雇佣的下人后,他对这其中微妙的斟酌把握得挺好。只不过他本来就不看重这些,与刘勇相处起来也极为自然。
  冬夜来得极快。
  客栈燃着最劣质的油灯,灯光晃得人的眼睛疼,那黑色的烟雾缭绕不去,便是虞玓还想继续读些书,却也给程处弼给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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