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玓心知肚明他便是这般,方才太子与魏王在离开的时候,那魏王殿下还过来同他说话,言语间似是颇有歉意。那态度与之前那截然不同,甚至算得上是温和。若非如此,以他这记仇的脾气,怕不是日后使绊子讨回来。
虞世南捋着胡子,倒是有些出神,“玓儿认为这般不妥吗?”
方才去劝谏太子的人中,有一位便是于志宁。
于志宁乃太子左庶子,他和虞世南的交情不错,虽然偶有政见不同,到底是同为多年的同僚了。不管是于志宁还是孔颖达这几个太子属官,对太子常有批判之举。
虞世南虽然少有言语,但是对此举并非不赞同。
虞玓抿唇说道:“但凡身居高位者,不论是何人身旁定需有贤良公正者帮忙掌舵。故而太子属官对太子的言行有监督的责任,然凡所为当有度。过度便无异于求全责备,人非圣贤,若是起立坐卧皆有人盯着一言一行,那纵是再正直的人都会逼出病来。”
虞世南敛眉深思,低声说道:“太子殿下昏迷前,确实已有这苗头。”
太子殿下的身体一贯不好,这怕是这李氏皇家惯有的毛病,从圣人到长孙皇后再到太子一直延续至今。两年前始,太子的足疾偶有频发,若是能控制得当,便与旁人一般无二。可若是身体衰弱些,这行走间便能初见端倪。这位太子在朝臣们的面前从来都是完美无瑕,只从那时起便稍有变化,那暴躁的情绪偶有流露,对太子属官的劝谏也常有不满。
纵如此,太子依旧牢牢控制着属于他的那波属官。那一病三月,虽有人蠢蠢欲动上折意欲换太子,却被一应太子属臣驳回。圣人对此也抱有默许,任由太子一脉攻讦那些上奏之人。
而至今日……虞世南幽幽望着那骑射的场所,若有所思。
太子醒来后,便好似回到了当初那宽厚仁和的模样,这当真是他已经消解了这一应的变化,还是说……已经藏得更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六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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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玓僵硬抱着小公主,宛如在面无表情地炸毛。
太子:莫怕。
(os: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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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祸的详细数据来自《唐代自然灾害及其社会应对》,救灾引用自《灾害与明代政治》(王士性《赈粥十事》与陈继儒《赈荒条议》),《越州赵公救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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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有点卡,所以就六千吧!今天开始复建调整作息,希望能早睡早起至少别再看日出了(给自己翻一个白眼如果能调整过来的话,明后天应该能开始尝试日万……不还是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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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疯狂吐槽一个事儿,为啥每次回评论的时候都要让我填验证码,有时候验证码填对还疯狂逼逼!!我没有错1+1=2难道我会算不出来吗?
(晋江你清醒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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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兴宫内一片寂静。
长孙皇后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女官拆着发髻,那披散下来的青丝被女官握在手里,一下下地通着头发。
她半阖着眼,烛光下的侧脸温柔内敛,带着些倦怠。
本来一岁多的小公主是随着长孙皇后一起睡的。只是自她发病后,怕过了病气给娇小的孩子,便一直让乳母带着。虽偶有哭闹,但是渐渐也就习惯了。
通着头发的力道有点微妙的变化,长孙皇后并未睁开眼,淡笑着说道:“圣人忙完了?”
圣人高大的身影站在长孙皇后的身后,握着青丝专注地给她梳着,一下一下由头至尾,“今儿身子如何?”白日设宴,虽圣人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却也害怕她忧劳过度。
她笑着睁开眼来,看着金银平脱镜里倒印着的帝王,“孙神医的医术了得,圣人莫要担忧了。且我的身子,圣人也是知道的,若有朝一日,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莫要把罪责推到那些医官身上。”
圣人听完后温和笑道:“是,可观音婢却是说错了,不会有这一日。”
长孙皇后嗔怒地看了他一眼,提起了宫里落钥前刚走的李泰,“虽欣儿养在我宫里,不过最近青雀来得有些频繁了。”
圣人沉默少许,结结实实给长孙皇后通了千次,这才把梳子放到一旁,自去净手后,在她身边坐下,“青雀关心你,那也实属正常。”
长孙皇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圣人特许青雀坐轿进宫,那也是正常的?”
圣人讪讪地望向他处。
在这件事上,若是观音婢不提起还好,若是提起,他总是有些亏心的。
长孙皇后看着铜镜中满头青丝披肩的女子,抬手在阴影拔下一根白发捉在指尖,温柔地说道:“我知圣人敬我爱我,如此也是为了体贴青雀,可凡事都有规矩。若是逾越了这个度,便会徒生妄念。高明是我的孩子,青雀也是我的孩子,我万不愿再出现如武德九年的事情。”
这件事向来是圣人的隐痛,若非提起来的人是长孙皇后,怕是要当场让他暴怒。犹是如此,圣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长孙皇后回眸看他,这位聪慧公正的女子宛如没察觉到圣人脸色的变化,“圣人,当初你的切身之痛,难道要再在他们身上重现?”她低头靠在圣人的肩膀上,叹息着说道,“你若当真是爱他们三个,就莫要疼爱到他们忘了界限。”
圣人抬手楼主长孙皇后消瘦的肩膀,久久不曾言语。
…
夏日炎炎,蝉鸣不断。
虞玓埋首卷轴,正不断翻阅着相关的书籍。
自刘朝生知道他的学生在圣人面前挂了名,更知道他就是虞玓的夫子后,很是高兴了一段时间。只他冷静下来后,对虞玓的要求更严苛起来。
那篇据说是要呈交御前的文章也被刘朝生改了又改,力图不管是笔墨字迹文笔皆为上乘!
虞玓在没触碰到底线往往是慢吞冷淡的性子,刘朝生让改那就改。
他在石城县的时候惯用胡椅,这是徐娘子让人所做的,说是从胡人传来的坐具。只是他来了长安后,发现就算是西市商贾聚集最多的地方,也少有看到这样的坐具。
书案放在一座架空的矮扁台子上,其上先是铺着柔软的垫子,再铺一层竹席般的凉物。除开虞玓跪坐埋首读书的这处,旁多是被虞玓搜罗来的书籍给覆盖了。
徐庆曾偷摸着给台子加固过,生怕承载不住这般多竹简书籍的重量。
不小心看到这一幕的虞玓:……
然后三日后,刘勇就帮虞玓买来了新的书架,正好陈列在书案后的那面墙壁。一些急需要用不想摆在书屋的书籍卷轴就都堆在那处。
虞世南几乎每日都能逮住一个默默来请教他的侄孙。
虞玓所设想的点子虽然新奇,可能否落到实处,这才是重要的关节。这些实际的经验须得是年长者才有的,虞玓是不可能凭空而有的。在刘朝生表示他也不确切后,虞玓就只能逮着自家长辈一个劲儿薅。
虞陟在连续第三次看着虞玓在祖父回来后哒哒去请教,硬是在那面无表情的小脸上看出欣喜来。
他幽魂般地飘回他娘的院子,趴在正在看账簿的房夫人的膝盖上,哀嚎着说道:“阿娘,二郎未免太勤奋了吧?我真是自愧不如……”
房夫人提笔在账簿上画了两个圈圈,这才慢条斯理看着自己孩子,“那你嫉妒吗?”
虞陟抬头,满脸都是困惑,“我为何要嫉妒二郎,难道嫉妒他好学吗?”
房夫人挑眉,“为何不可,二郎越是好学,可能祖父就越发喜欢他了,那你……”
“妙极了!”虞陟一个激动,手直接就拍在房夫人坐着的软榻上,疼得惨叫了几声。
房夫人好气又好笑,虞陟这一下直接拍在软榻的木架子上,真的是给自己找罪受。不过大郎的回答确实是让她松了口气,这两个孩子若是因此心生龌龊,那当真是不美。
虞陟握着自己红肿的手,哭丧着说道:“谁敢和祖父好?我可不要。阿娘,我站在祖父的面前,就好似人都被扒光衣裳一般被他老人家看得透透的。”
房夫人作势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这般话都能说出来,当真是没脸没皮。”
虞陟噘嘴,那挑花眼还带着方才疼痛导致的湿润泪花,“可不是谁都和二郎一般胆大。”
房夫人摇头,“二郎那不是胆大,他只是对我们放下戒备了。”虞陟有些不解,不过房夫人只是笑着。
虞玓这脾性,纵是礼数周到,可亲近疏远的微妙,房夫人还是看得出来的。许是常年就过惯了独自一人的日子,他对自己不大上心,对旁人的亲近也带着警惕。
如同一只独自生活在山林的幼狼,试探与谨慎的天性深入骨髓。
若虞玓还抱着那种戒心,他是不会做出日日去请教虞世南的行径……坚冰总是能融化,然后悄然无声地来到春夏。
被讨论着的虞玓蹙眉,他感觉有点痒痒想哈湫,不过那种感觉还是被他忍住。
虞世南正在同他讲着京畿地区的巡逻等详细内情,虽这些并非他所擅长,然就表象来讲解却并非难事。虞世南给虞玓讲解从不是强迫,或者如刘朝生那般填鸭式的教授,相反他期待看到虞玓在思考过后的反驳。
两人絮絮叨叨聊到半夜,虞昶都忍不住来凑热闹后,这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去。
虞玓回去后,并未直接入睡,而是把方才他们讨论的内容,尤其是虞世南与虞昶的一些论述观点记下来。然后再在书案边上的草稿增添几笔,这才净了手脸睡去。
后头不知虞世南同刘朝生说了什么,他那种狂热的状态才稍稍褪去,也不再对虞玓写“救灾”这篇文章横加指导了。
虞玓挑眉,却当做不知,在过了两日后,总算把文章写好交给叔祖。
虞世南看完后,但笑不语,翌日就把文章送到御前。
虞玓在理完这件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跟着刘朝生回到田庄住几日。
当然这个几日还是要打个问号,指不定就是又半个月过去了。
上次去田地的时候,他们还带去了虞玓所携带的一些种子。这些种子是从海上带回来的,有些如藤蔓状,有些是最普通的大小,都是搁置许多年了。刘朝生在知道此事后,就大笑着让虞玓带些过去,左不过是尝试。
故而赶着初夏的时节,他们把那些种子播种下去了,寻常的时候是庄上的农户在帮忙浇水施肥。
这次便是庄头说是长势喜人,故而刘朝生决定要亲自过去看几眼。
虞玓倒是不在意,不管去与不去,刘朝生都是一位极其严格的老师。他需背需学的东西还是没有差别。
这日,虞玓正在屋舍里收拾着,虞陟闯了进来,笑着拖了他出去,“快来库房,我可是翻到了些有趣的东西。”今日是难得的休沐,偏生房夫人让阖府都看住了虞陟,致使他连大门都迈不出去,只能闷闷抓墙。
虞玓提起深衣下摆跟着他走了几步,“是什么?”
虞陟回头悄声说道:“是行卷。”
…
骄阳似火,便是稍一动作都浑身大汗。
大兴坊内,有几位衣裳稍显华贵的郎君朗笑着相簇而去。
前院稍显聒噪,后一进的院落倒是安静些。
卢文贺弯腰把跌落地面的纸张捡起来,门外陆林来说:“知节,我等先走一步。”
知节是卢文贺的表字。
他笑着说道:“快些去吧,我都说了今日不出门,不必记挂我,顽得愉快些。”
陆林在外踌躇,看起来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是不多时还是转身出门去。
卢文贺待外面安静后,深深叹了口气。
他和陆林何光远等人一道来长安赴考,然结果大不如人意,平州来的二十余人竟无一人得中。虽早有预感,可放榜后,卢文贺还是大失所望。
在痛定思痛后,平州来的学子多是要归家,少数几个包括卢文贺、陆林与何光远这几个一起凑钱租了个小院子,准备直接在这长安备考,免得来年还要再往复奔波。
只长安确实是一处好地方,如此繁华场所乃是天子脚下,人杰地灵不说,平康坊那处更是令人留恋不舍,来往逗留的时间是如此的快活,这一来二去便是三月的光阴。
这些学子中独独陆林与卢文贺的克制算是最强的,可便是陆林现在偶尔还是会跟着何光远他们出去顽乐,于是便只剩下卢文贺独身一人。自来行为举动不与身边人同,便容易遭受排挤或冷待,不知不觉中除了与陆林还偶尔说几句话,自三月后卢文贺与平州的学生们近乎没有再交流过。
卢文贺掩面,沉默了片刻后重新在书桌面前坐下。
倒不是他孤傲不爱与人交往,只他清楚自己的家世,离开石城县的时候,他阿耶便同他说过。若是一次不中,那便在京城再留一岁,莫要焦躁。
可卢文贺怎能不焦躁?
一岁不中,复一岁,家中到底不是富裕商家,底子总不能就这般亏损在他身上。
卢文贺收拾了心情,低眉扫开昨日的书签,继续往下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