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养猫手札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白孤生

作者:白孤生  录入:11-21

  往日他的情绪不会这么外露。
  他让这些他也捉摸不透的情绪封闭在那双漆黑的眼眸里。
  只是现下,虞玓的眼就像是他情绪的出口,猫明晃晃能看得出几分委屈难过来。
  这就又小了好些岁数般。
  “你们总是走得猝不及防,留个信给勺儿也好呀,勺儿又不是不给……”虞玓委屈地噘嘴,他的自称和口述让猫蓦然想到了现在才三岁的晋阳。
  他虽然惯常知道有人喝醉酒后确实有不同的模样,却是不知道这小孩吃酒后竟是这般……可爱。
  猫此时有点可恨他说不了人话。
  肉垫踩在膝盖上,大猫直立起身体,两只前爪搭在虞玓的肩膀上,竟是真的稳稳站立起来。原本他盘踞在虞玓的膝盖上,便是满满的一大团近乎抱不住,站起来的时候倒也真的能看到虞玓的眼睛。
  大猫安抚般地舔了舔小孩的眼睛。
  扑簌——
  哒。
  猫收回舌头。
  眼泪当真是苦的。
  虞玓安静阖着眼,晶莹的泪珠不断渗出来,猫就周而复始不断地舔着,背在身后的蓬松尾巴轻巧摇曳着,像是愉悦至极。
  他当真是个坏人。
  晨起的日头渐渐爬升,院子里有人起了。
  窸窣的动静后,白霜忍着哈欠跨出门来,正欲去正屋看看郎君的情况。小步小步沿着廊下走了几步,白霜的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般猛地回头,但见她心心念念的小郎君正倚在庭院树下熟睡。
  大唐的宅院都是呈现“回”字形,正屋出来四周本不该有着太多的植株。可因着虞世南和房夫人的品味近乎如出一辙,故而宅院的四处还是有些绿意在,盆栽点缀更是常有。虞玓这处便是有着一棵不知树龄几何的大树,他的身影近乎要被树影所遮盖。
  白霜急急走了过来,身上披着件毯子的虞玓悠悠转醒,清透的眼眸起初有些茫然,在看到白霜的时候回过神来,“白霜姐姐——”他话刚落,却也是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虞玓微愣,被盖在毯子下的手指下意识蜷起来。
  他怔怔抬手,抬头就能看到飒飒作响的枯黄树叶。
  就好像大梦一场,醒来不知归处。
  …
  大兴宫内,除了来往走动的内侍女官外,便是那些最安静也最有威慑的禁军巡逻的声音。
  东宫燃着灯。
  这意味着东宫的主人已经转醒。
  李承乾赤.裸着脚踩在地面,毛绒绒的地毯刺挠着脚趾,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连续几日低烧后,他昨日刚吃了孙思邈的药汁。
  太子殿下的身体虚弱,是宫里一贯的认知。
  在贞观九年之前,他甚至有两年病重到近不能醒来。
  九年这一遭,不过是重复的第三次。
  不过这次却是来得及请孙神医细细调理,因着后来长孙皇后的病情缘故,原本打算在太子的身体好转后就辞别的孙神医不得不多留了半年的光阴。在妙手回春把长孙皇后从地府抢回来人后,他也在不断地给太子开调养的药剂,以至于太子的身体已经比往年要康健许多。
  “太子殿下,圣人派了刘公公过来,说是让您再歇息一日。”
  隔着宫门,内侍总管的声音细细微微响起来。
  他敛眉,抬手捏了捏眉心的位置,那种鼓鼓的胀痛消失了。
  他淡淡地说道:“让他回去告诉阿耶,我已经没事了。”
  内侍总管欠身,“喏!”
  待殿外的动静都消失后,太子这才慢吞吞看向敞开的窗外,东宫所侍弄的花草远远多于昨夜所见。哪怕是在秋日,姹紫嫣红的色彩依旧流动在东宫中,偶尔的鸟叫声像是清晨拉开的幕布。
  “传,王宝业。”他淡漠地说道。
  这殿内分明是无人,但是不多时,内侍来报,说是右武伯中大夫已经在外面等候。
  王宝业抬脚进来,在寂静的大殿内还未窥见太子的身影便跪下行礼,“卑职拜见太子殿下!”
  王宝业不比长孙泽,他的身后没有所谓的世家,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靠的只有自己,还有那么一点运气。倘若不是长孙泽行差踏错,压根就不会轮到他出头。
  故而王宝业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万死不敢辞!
  “孤与你一队人马,你亲率带人去查。孤要这长安内所有世家的情况。”太子殿下站在窗前,淡漠平静的话语传入王宝业的耳朵中,他仅是迟疑了一瞬,便磕倒在地,“喏!”
  在王宝业起身倒退出去的时候,不知是什么的冲动让他一瞬间脱口而出,“殿下,单只有京师吗?”这话出口,王宝业就在心里狠狠地把自己抽了好几个巴掌,真他娘多嘴!
  太子殿下却是轻笑出声,回头看着右武伯,温柔的眼眸微弯,“你说呢?”
  王宝业警铃大作,他已经亲眼看过太子无数次这样的笑容,依附于太子的属臣与侍从多是明白,当太子笑得越温柔和善的时候,却是最危险可怖。
  太子有些扼腕,微眯着眼,像是倦怠地说道:“可惜了。”
  而后阖眼,“出去。”
  王宝业赶紧赶慢地倒退出来,在门外擦着汗,接过侍立门外的禁卫递来的兵器。
  正当他低头佩到原来的位置上时,王宝业突地发觉脖颈一凉。
  ——可惜了。
  太子幽幽的那句叹息,他记得……那位的眼神,是望着他的腰间。
  王宝业定定看着佩戴在腰间的兵器,竟是不知道该感激方才按规矩取了他兵器的禁卫,还是唾骂方才犯了口忌的自己?终究他还是带着惊恐的冷汗退了下去。
  圣人对太子殿下多有宽待,教导太子的属臣基本都是朝中大儒,他们隐隐成为给太子挡槍的第一线;打贞观九年起,太子开始参与国事的处理,归附之人众多;东宫从属于太子的禁卫许多,便是在宫外仍有指挥的权力……太子从来温柔有礼,可王宝业在越深入,都越发不敢有所差池。
  这一人之下的滔天权势与那幽深不得见的心绪,任谁都不敢不心生敬畏。
  方才那话……只不过是王宝业太过诧异。
  太子殿下欲要收集世家的情报是意欲为何?
  王宝业任凭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只得把这件事牢牢地记挂在心上,以防他这人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声如蚊蚋的话响起,在这殿内宛如了无痕迹。
  “太子殿下,魏王入宫了。”
  太子微挑眉,收回望着庭院大树的眼神,轻柔笑道:“去寻母后吗?那他可算错一步了。”那温柔的话语之下,漆黑如墨的眼眸冰冷得看不出情绪。
  “不必管他,任他去闯。”
  不多时,太子率人离开东宫,从容淡定地去了大兴殿。
  今日乃朝会。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一更新get√
  *
  本来打算六七点更新,我家糖糖特别主动跳到我腿上来,娇俏地让我撸猫,我一撸……一抬头,七点了???????我还没写多少呢……
  撸猫真乃吞时利器orz
  (小声)


第43章
  李泰到立政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在殿前的晋阳小公主。晋阳在奶娘和女官的看顾下独自玩着球,看到四哥过来就高兴地被他抱了起来。
  “兕子怎么跑出来了?”李泰知道晋阳的身体不大爽利,故而蹙眉问着她身边的几个女官。
  奶娘欠身说道:“皇后娘娘说这几日公主殿下一直闷在殿内,在外面走动走动也好让身体活动起来。”虽是如此,晋阳这几日外出活动的时间被可怜兮兮地限制在半个时辰内。
  李泰见是阿娘确定过的,这才放下心来往里面走。走了没两步后,兕子蹬了蹬小腿,对李泰说道:“四哥,兕子要等豫章姐姐。”
  豫章公主是长孙皇后的养女,也是一同在宫内生活。
  李泰对豫章不远不近,但是晋阳要下来等她顽,他也没拦着,只是对着奶娘嘱咐了几句,这才跨过了殿门进去。门口的女官早就在看到就魏王殿下的时候就去通报了,故而李泰畅通无阻。
  待至殿内,长孙皇后正倚靠软榻在看着宫务。
  李泰左右看看,自去拖了张笙蹄过来,坐在长孙皇后的下手,笑嘻嘻地叫了一声,“阿娘。”
  长孙皇后把手上的这一张信笺夹在账本上,温柔的脸庞带着笑意,“怎大清早进宫来了?”
  李泰笑着说道:“孩儿担心阿娘的身体,时时记挂着,不亲自来看一眼着实是不放心。”他这小胖子说起话来,便是神情与语气都极为真挚。
  长孙皇后的笑意登时更浓了些,对李泰说道:“今儿吃了蜜才来的?你若是同你阿耶说这般话,怕是把他乐得找不着北。”
  李泰佯装委屈,“阿娘这可当真是污蔑我了,孩儿这可是一番真诚的心思,可不是信口拈来!”
  长孙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这四子,信手取来一本账本继续往下看,“现在瞧也瞧了,还不去自做自己的事情去?再赖在我这里成什么样子?”
  李泰扁嘴,“阿娘这才见了我多久,有一刻钟?当真就这么赶我?”
  话虽这么说,李泰却是有些奇怪。
  往常他也时时会进得宫来,便是在立政殿或是武德殿待一整日也是常有的事情,怎今日……阿娘虽不曾说什么,可便是这般才让李泰奇怪。
  纵然是往日,不说让人上糕点果盘,至少茶水还是有的。
  可眼下立政殿内,长孙皇后正漫不经心地翻阅着宫务,温柔的神色依旧未改,可殿内的女官就好像是不存在那般。
  李泰还未察觉到便算了,一旦察觉到这细微的差别,顿时就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说句实在话,在这皇室内,绝大多数的皇子公主最畏惧的其实不是圣人,而是长孙皇后。
  尤其是李泰他们这一脉皇后所出的子嗣,他们一出生便得到了李世民的无上宠爱,便是要天上的月亮,或许都能强摘下来。圣人如同那磅礴的海域,而皇后如同这定海神针,纵然有得圣人的万般宠爱,可若是犯了事撞在长孙皇后的手中,便是谁也逃不得处罚。
  且长孙皇后还有一出,若是在她发作前自承过错,当真改过自新,那自当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故而李泰一旦察觉到这些微妙的讯息后,就开始不断地翻找着自己近来的行为,到底是在哪里出了察觉,以至于让阿娘都生气了!
  是的,长孙皇后生气了。
  她生气也是这般柔柔的温和的模样,待时机成熟便会直接捉着错处来问。
  当初九弟曾问过长孙皇后,为何不在发现问题的事情立刻就发作,李泰现在还记得当时阿娘的回答:“若是本就有改错之心,登时发作了岂不是打压了认错的勇气?任何人都会犯错,却不能无视犯错以及此错误引发的后果,故而这短暂的时间只是一段回旋的余地。”
  李泰现在就踩着这回旋的边界。
  “阿娘,你在生青雀的气吗?”李泰小心地看着长孙皇后那温和柔美的侧脸。
  长孙皇后停下动作,“是呀,青雀。”她从来都不会敷衍任何一个孩子的提问。
  李泰咬牙,起身掀开下摆在长孙皇后的面前跪下,“阿娘,青雀知错了。”
  长孙皇后收敛了笑意,把朱笔归置到一旁去:“青雀,那你认为,你犯下的错误是什么?”
  李泰微愣,迟疑了片刻后,低声说道:“孩儿不该,不该派人去试探永兴县公家那新来的虞玓,还有……破了宫里的规矩。”
  前者说得难听点是去试探大臣,后者则是长孙皇后一贯不允许的事情,哪怕是圣人所出的口谕。
  长孙皇后是世家出身,行事做派自有气量,她的视线带着一种平静而厚重的力量,落在李泰的身上时,颇有种承受不住的重压,“其实这两件事,合起来,便是一件事。”
  李泰心惊肉跳,当即重重磕头,“孩儿不敢!”
  长孙皇后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如同脉脉清泉,“我儿有鸿鹄之志,我如何不知?”
  李泰僵住身子,在这样的深秋时节,他的后背竟是渗出了冷汗。
  他想给自己辩解些什么,可这张嘴却是张不开来。
  “太子只比你长一岁,你只是比他晚出生这一年的光明。一个便是未来帝王,一位却只能止步于一人之下,尤为不公。魏王泰当是这般想法。”
  如此正式而淡漠的称呼,总算让李泰撕开了喉咙那种莫名的寂静,挣扎着说道:“孩儿并未有这样的想法。”
  长孙皇后摇头。
  “宫廷内外,除几位不便于行的年老大臣外,只你得了出入坐轿的殊荣。难道不以为喜?圣人大封诸子,年过十五皆离京尽归封地,唯独你留待长安,日日召见如旧。难道不以为荣?我这一脉所出,只你一人独有男丁欣儿,更是教养在宫中,诸子中只你有这般的待遇。难道不以为乐?”她一桩桩列出来,李泰就越发汗津津。
  他不敢言。
  李泰确实心有不甘。
  只从未想过这般念头会直接被长孙皇后戳破,他自以为……有些东西是瞒得住的。
  长孙皇后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淡然地说道:“圣人,总归对我所出的孩子有所偏爱。故而纵有些苗头,不是不知,只做无视。然‘天地定位,君臣之义以彰;卑高既陈,人伦之道斯著。’此乃圣人诏令,魏王泰,太子既是你的兄长,却也为君!”
  君臣君臣,总不能乱了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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