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话落,陆桦瞬间停止了挣扎,向来锋利刻薄的眸子如今却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像是自言自语般:“那个废物......在等着我回去呢”
夜沧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陆桦却无力的说道:“让我一个人待会”
夜沧溟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等到外边残阳似血,夜沧溟正思虑着要不要去寻陆桦,刚要起身,却见着陆桦又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神色如常,声音微哑:“快把药喝了,省的还要我费心”
依旧是那刻薄的语气,虽说现在他看起来与平时并无差别,但夜沧溟还是注意到那红的不像话的眼圈,便知道这只不过是他强装出来的罢了,
夜沧溟接过瓷碗,却迟迟没喝,想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我们明日便动身回京”
时隔三年,慕承皇宫还是像是天上的琼楼玉宇般,奢华至极,唯一的不同的便是宫中守卫多了不止一倍,整个皇宫更像是一个华丽的金似牢笼一般,困住了不知多少画地为牢之人......
看着这熟悉的白玉台阶,夜沧溟每走一阶心便颤一分,等到行至大殿门口时,便能看见那斜椅在龙椅之上一道慵懒的模糊身影,夜沧溟心底竟生出一股紧张之意,下意识的低下头,而陆桦却直接跪地行礼,语气隐忍:“请帝君先允许臣去看看顾大人,之后臣在来请罪!”
沉寂了半天后,一声懒懒的声音才淡淡响起:“淮之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清静之地,你去的时候轻点,若是吵到他,你可是会没命的”
这原本熟悉的声音,此时在夜沧溟听来却是极为陌生,凤眸不自觉的划过一抹悲色
陆桦看了一眼夜沧溟,两人互相点了点头,陆桦便随着一名侍卫离开,
行了大约小半日的路程,陆桦便到了一片极为清幽寂静的山林,甚至连虫鸟鸣叫都听不到半分,安静的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直到看见不远处一处空旷之地,矗立在那的一方孤零清坟让陆桦止住了脚步,不知在原地怔了多久,陆桦才继续迈步,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方墓碑,直到依稀看清‘淮之’二字,陆桦只觉得心上某处疼了一下,连呼吸都有些艰难,等到他磕绊的走到顾淮之的墓前,缓缓的蹲在那墓碑旁,不可置信的抬起颤抖的指尖,一下下的轻轻摩挲着墓上的名字,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跪在地上,拼命的开始用双手扒着泥土,声音是难以自制的颤抖:“废、废物,你躺在这里干什么,这、这太凉了,你身子本来就弱,到时候受凉生病了,不还是给我找麻烦......”
陆桦是医师,一双手生的白皙修长,极为好看,此时却沾满泥土,指甲里甚至都渗出丝丝血迹,可他依旧不停的扒着那发硬的泥土,几滴泪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这泥土上,声音是无助的哭腔:“顾淮之!你起来啊,你不是要延年益寿,那你怎么能离开我!”
最后,陆桦无力的靠在那冰冷的墓碑旁,终于哭出了声音,唔咽的说道:“淮之.......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
而陆桦却不知道,不远处的两人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其中一人竟是千溪,而另一人,整个人都藏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
千溪皱了皱眉,恭敬的向那人说道:“阁主,你当真不去见陆神医一面吗?”
那人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十年期已到,她的恩我也算是还完了,这朝堂纷争我不会再沾染半分,至于......人,余生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无缘,便是不复相见了”
那人语气顿了顿,看着远处靠在墓碑上失声痛哭之人,隐在黑袍中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随即眼底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却又转瞬即逝,语气又是那般毫无波澜:“陆桦......珍重”
而另一边,陆桦走后,大殿中又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直到那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皇叔站那么远作甚,本君都有些看不清皇叔的模样,走近些”
夜沧溟微愣,但还是步步走近,等到看清龙椅上的人后,凤眸闪过一抹惊艳,只见着那人慵懒的斜靠着椅背,黑色的宽大锦袍只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衣领滑至肩侧,露出大片白皙滑腻的肌肤,那尽数散落的头发竟已看不出来一丝墨色,而是极为漂亮的孔雀蓝,而他的容貌虽说与三年前相似,但却更加精致,美的有些惊心动魄,但令夜沧溟惊诧的是,那双桃花眸子,竟泛着晶莹的淡蓝,透着一股妖冶的美感,好看的像是一幅灵动浓厚的画卷,惑人心神......
白絮用手指转着额前的一缕发丝,眸色泛冷:“皇叔莫不是忘了,三年前本君是如何说的?”
夜沧溟回过神来,却从白絮身上移开目光,不知为何他竟下意识的说道:“把、把衣服穿好”
听到这熟悉的清冷声音,白絮心中竟是一颤,随即抬眼看向那人,竟有一瞬间的惊异,只因为眼前人看起来竟要比之前还要清瘦几分,但白絮又很快恢复如常,周身的气息泛着一股阴冷之气
第58章 他的入狱
白絮起身拉起衣领,缓缓走到那人面前,淡蓝色的眸子寒意愈甚 ,语气平淡:“皇叔可知,违抗旨意,擅自回京,这是重罪”
等白絮走到自己面前,夜沧溟才发现他如今竟比自己高出小半个头来,自己竟无法与他平视,可这样的白絮也让他陌生,这三年来,从南舒柳的书信中,他也知晓了白絮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他心里明白,白絮这般狠厉,暴虐总有一日会激起民怨,到那时来刺杀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而他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他如今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能护住白絮,想到这的夜沧溟狠了狠心,声音有些发冷:“顾淮之的死,难道还没让你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吗”
白絮先是愣了一下,眼底划过一抹悲伤,转瞬即逝,随后他冷笑一声,凑近夜沧溟的耳边,声音透着一股阴狠,让人脚底生寒:“那.......瑾二哥的死,你清楚自己错了吗!”
夜沧溟的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没错,对于那时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已太过模糊,他只记得白絮毫无生气的模样,以及眼中对他深深的恨意,而这些记忆是那样深刻的印在脑海里,痛的让他喘不过来气,
看着那双漂亮到极致的眸子里再度浮现的恨意,夜沧溟下意识的退了两步,有些苍白的薄唇张张合合:“我、我......”
白絮继续说着:“夜沧溟,我给过你活路的,可你偏偏往死路上走!”
随后,白絮又斜靠在龙椅之上,依旧是那慵懒的模样:“来人,摄政王违抗圣旨,擅自归京,故收回兵权,押至大牢,等候发落”
等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偌大的殿宇中,又只剩下白絮一人,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透着令人窒息的孤独,可没人看见那人走后,白絮眼中流露出的隐忍到极致的思念,不过很快,便被一片寒凉代替,自言自语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冰冷潮湿的牢狱中阴气逼人,处处透着血腥气令人作呕,那抹月白身影神色如常的端坐在破落的草床上,清冷的似是皎皎明月,可脸上却是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
“将军”一阵低低的声音自牢狱门口传来,夜沧溟抬眼看去,便看见南舒柳满脸担忧的模样,
夜沧溟撑着草榻勉强站起来,他的身体本就每况愈下,再加上这牢中阴冷潮湿,寒气入骨,更是雪上加霜,几日下来,身体更是虚弱至极,所以他几乎是扶着墙面走到南舒柳面前,
南舒柳见状,更是难掩焦急之色:“将军,我带你离开这!”说着就要拔剑砍向那锁链
夜沧溟摇着头拦下南舒柳的动作:“不、不行,如今白絮的身边有太多未知的危险,我不能离开”
南舒柳冷着脸,攥紧手中的利剑不曾落下,甚至可以看见手上暴起的青筋,
夜沧溟知道南舒柳是担心自己,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阿柳”
南舒柳神情一怔,慢慢松手将剑收回剑鞘,脸上也逐渐柔和,又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瓷瓶递过去:“将军,这是陆桦让我带给你的药”
夜沧溟一听,连忙问道:“陆桦怎么样?”
南舒柳回道:“我去的时候他在顾淮之的墓旁搭了一个草棚,说想陪他待一段时日”
夜沧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嘱咐道:“他俩也该好好说说话了,别让陆桦知道我入狱之事”
南舒柳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夜沧溟给了南舒柳一个眼神,随后他便迅速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
过了片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身着绛紫色衣袍的人渐渐从暗处走来:“呦,堂堂摄政王怎的落得如此下场”
夜沧溟冷冷的瞥了一眼来人,并未理会
白玖吃了瘪,脸色有些不好,示意旁边狱卒打开牢门,那狱卒虽面露为难,但还是乖乖的将门打开随后退下
感觉到白玖已走到自己身侧,夜沧溟依旧连个眼神也未给他,声音极为清冷:“大皇子有何事”
白玖见状也不恼,一双鹰眸上下打量着面前这清瘦之人,自顾自的说道:“你还是像当年一样,总是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还记得你第一次入宫,也是我第一次见你,所有人都想见一见这少年将军到底是何风采,我那时嗤之以鼻,可你的确让我一眼惊艳”
说着,白玖又靠近了夜沧溟几分,继续说着:“我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站在众人之中,耀眼的似是一颗璀璨明珠,却冷的像是天山寒冰,我主动与你搭话,你却只冷冷的叫了一声大皇子,这般不近人情,可我竟一点都不觉得恼火,甚至有一丝欣喜”
夜沧溟皱了皱眉,越听越有些不对劲,便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奈何下一秒白玖竟直接攥住自己的左手手腕,用力的将自己抵在身后冰凉的墙面上,一阵清晰的痛意从后背传来
夜沧溟疼的闷哼一声,显然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下意识的用力挣脱,但他身体实在太过虚弱,现在的他根本不是白玖的对手,一双凤眸透着阴恻的寒意,声音冷的渗人:“放手!”
白玖手下意识的松了一下,自心底升上来阵阵凉意,但很快他便发现夜沧溟一直在强撑,不免有些大胆抬手撩起他的一缕墨发放在鼻息轻嗅,语气带着笑意:“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弱,夜将军你站错队了,当初你若选择我而不是那个小野种,我怎么舍得伤你半分啊”
说着,白玖的神情变了变,像是在回想什么,而此时夜沧溟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腰间的银色弯刀之上......
白玖看着眼前人,眼神中竟有一丝贪恋:“说实话,父皇驾崩,将皇位传给那个野种的那段时日,我没有一刻是舒心的,可当我知晓你班师回朝时,我心中是难得的欢喜”
夜沧溟扭过头,凤眸划过一丝震惊,语气却依旧是清冷如斯:“大皇子莫不是有些疯魔了,胡言乱语些什么”
白玖轻笑一声,手逐渐不安分的滑至夜沧溟的腰侧,语气轻佻:“你知不知道,你这幅清冷自持的样子,最让人着迷”
第59章 他的昏迷
忽的,白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一道锋利的寒光闪过眼前,紧接着他迅速退后了好几步,脖颈间传来一阵强烈痛意,他皱着眉抬手捂住,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渗出,随即一声不含丝毫温度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你的血也让我着迷”
夜沧溟握紧手中弯刀,沾着血迹的锋利刀尖直直的对着白玖,凤眸中透出的狠厉让人不寒而栗,
白玖只觉得脊背发凉,心底不免一阵后怕,但他依旧强壮淡定的冷笑一声:“你还是这么不知好歹!”
凤眸中戾色更深:“滚”
白玖沉着脸色:“我想这狱中吃食,摄政王定是难以下咽,既然如此,我会特意吩咐他们不必再送”
说罢,白玖便忍着怒意离开,等到确认白玖已经走远,夜沧溟直接无力的半跪在地上,银色弯刀也自手中滑落,阵阵钻心的疼痛自全身各处传来,额间尽是细密的汗珠,连几缕墨发也被汗水浸湿,紧紧的贴在脸侧,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微微发颤的将那白瓷瓶打开,倒了几粒药丸服下,随后他便毫无力气倒在冰冷的地上,在一片透着血腥味的黑暗中紧紧的抱紧自己颤抖的身子,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残阳似血,映红漫天,落日的余晖像是破碎的金子,落进白玉桌上的一盏清茶中,白絮坐在桌前,用指尖轻抵住额头,瞌着双眸,几缕淡淡的蓝色发丝垂落胸前,甚至要比这夕阳盛景还要美上几分,
过了片刻,一阵浅浅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最后坐在白絮对面,白絮并未睁眼,只是将那杯清茶慢慢的推至那人面前:“这是我刚泡的茶,江先生尝尝”
江念卿转着杯身,眯着眼睛看着茶中升上来的热气:“你准备如何处置摄政王?”
白絮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泛着浅浅冰色的眸子有些发寒:“这件事我自有打算”
江念卿刚要说什么,却被一匆匆进来的侍卫打断
“参见帝君”
白絮皱了皱眉,声音有些冷:“说”
那侍卫顿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连头也不敢抬:“禀、禀帝君,是摄政王在狱中昏倒了”
白絮瞬间变了眼神,直接起身往大牢方向走,脚步甚至有些慌乱,
等到了牢中,狱卒们早就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连个大气也不敢出,白絮走进牢房,看着面前蜷缩成一团的瘦弱身影,心上某处好像被狠狠的剜了一块,他冷着脸,直接俯身抱起地上的人,但却又让他一惊,怀中人实在是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