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往后的日子会愈发难过的。
余丰宝意识到错误之后,恭恭敬敬的给谢承安磕了个头。
“奴才自己犯的错自己担着,绝不连累任何人。”
谢承安讥笑一声,没有说话。
一个奴才而已,靠什么担着?
作者有话要说: 谢承安:你为何跟父皇说本宫病危垂死了?
余丰宝:emmm,为了晚上能吃鱼。
余丰宝:那殿下为何又不杀我了。
谢承安:emm,因为你笨。
☆、第 9 章
月色朦胧,寒风阵阵。
后半夜的时候刮起了呼呼的北风,风声呼啸而过,似是婴孩的啼哭一般。
余丰宝坐在铜鼎的边上,将自己缩成一团,跳动的火光映在他的面上,可以照出未干的泪痕,端的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偏就某些没心没肝的人睡的正酣,传出清浅的呼吸声。
余丰宝自小的性子便有些别扭,从前在家的时候,除了干活之外并得不到父母的疼爱,是以他很没有安全感,每次只要一做错事,哪怕是一件很小的事,他都自责内疚的要死,更害怕父母会将他送去别人家。
战战兢兢的长这么大,到头来还是被父母送进了宫。
白天里发生的事,余丰宝细细的想了一遍,他觉得谢承安说的有道理,错在他。他没来的时候,谢承安在这宫里虽活的连下人都不如,但好歹还能留住一条命。
可如今就因为他逞强,为了一条鱼,就有可能会连累谢承安送了命。
思及此,余丰宝心里难过极了,哪还有心思睡觉。
外头的树影摇动,在窗户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鬼影,余丰宝吓的瑟瑟发抖,可还是没脸上床去睡觉,咬着牙硬撑着守在了铜鼎边,有了铜鼎里传来的温度,他才觉得稍稍舒服了些。
......
谢承安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身边似是少了些什么。
而且也不如往日里那么暖和柔软。
长臂下意识的捞了一把,却捞了个空,他猛地睁开了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这东宫里只有这一床被褥,那人不睡觉是打算要修仙成神吗?
还是说要跟他赌气?
或者说是被他晚间的气势所吓倒了?
谢承安从床上坐了起来,余光便瞧见了铜鼎边的余丰宝。
他坐在小杌子上,身体抱成一团,小小的一只,若不是那轻微起伏着的背,谢承安差点没留意到铜鼎的后边还坐着个人。
他沉着脸,“大半夜的你在那做什么?”
声音里带着刚醒时的慵懒和沙哑。
余丰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满脸惊慌的站了起来,又快速的用衣袖擦了下眼角,局促不安的立在那儿,掌心不住的蹭着腿。
“我......”
他的声音很低,跟蚊子哼似的,头也垂的很低,下巴几乎都要戳到胸口了。
谢承安莫名就动了怒。
“滚上来,睡觉!”
余丰宝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瞧了他一眼,又低低应了一声。
磨磨蹭蹭的挪到了床边,然后拖鞋上床。
可是因为坐了太久的缘故,他的双腿冻得发麻了,刚准备要越过谢承安的身上睡到里面去的时候,膝盖处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谢承安的身上。
四目相对,呼吸相连。
唇瓣相碰时带来的柔软触感,让谢承安有一瞬间的晃神。
长而卷曲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双如小鹿般潋滟的水眸里满含着惊慌和无措。
“你今晚是打算一直睡在本宫身上吗?”
余丰宝摇了摇头,手忙脚乱的爬到了床的里侧,挨着床的边沿,蜷缩成了一小团。
谢承安瞧着两人间空出的一大截,心里有些烦躁。
“过来!”
余丰宝依言往他那边挪了挪。
谢承安觉得今日的余丰宝太过奇怪,白日里不总是爱对他冷嘲热讽的吗?怎的到了晚上又一个人偷偷的躲在床下哭?
况且一个大男人,又没到生死的地步,有何好哭的?
当初他一朝被废,受尽折辱,可是连一滴泪都没掉过。
他拧着眉头,不悦道。
“本宫是能吃了你吗?”
余丰宝摇头,又往中间挪了些。
谢承安尤嫌不足,长臂一揽勾住了余丰宝纤细的腰肢,然后臂弯用力,便将人勾进了自己的怀里。
熟悉的温热在怀,谢承安的心情好了些。
“嘶...”
余丰宝几乎是撞在了谢承安的怀里,扯到了后背上被李金水打的伤口时,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背也受伤了?”
谢承安的声音依旧冰冷。
余丰宝点头,“皇上跟前的李公公说奴才盗取了皇宫的东西,用拂尘打了几下,奴才不疼的,真的...”
谢承安唇角勾出一抹讥诮的笑。
就为了一条鱼,挨了巴掌,磕破了头,还落了鞭打。
简直是愚不可及。
余丰宝全身绷的很紧,半晌才道:“殿下,对不起。我,奴才不知道...奴才要是知道会给殿下带来麻烦,打死奴才也不会......”
“你就为了这事才不肯上床睡觉的?”
谢承安挑了挑眉,愈发觉得余丰宝有些意思了。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滚烫的温度自余丰宝的身上传递了过来,谢承安的精神稍微松弛了些。
其实无论今天余丰宝有没有遇见皇上,那些人都不会放过他的。
他今天之所以动了那么大的怒气,是因为......
是因为他把余丰宝当成了自己人?
谢承安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松开了圈在余丰宝腰上的手,翻了个身,面朝外侧睡着。
余丰宝还未想好怎么回答,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翻身的动静,他也跟着翻了身,“殿下,您还在生奴才的气吗?”
谢承安闭着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
“没有!”
余丰宝往他身上凑了过去。
“可是你以前......”
以前的殿下总是喜欢抱着他睡觉的,如今都背对着他了,还说没生气?
余丰宝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殿下,奴才跟您保证,往后再也不鲁莽行事了......”
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回答声。
余丰宝心里空落落的,只是半宿没睡,此刻他已经累极,眼皮似有千斤重,眨了两下便沉沉的睡去了。
听着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谢承安又翻了个身,将人搂进了怀里。
他有些贪念余丰宝身上的温暖。
谢承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清亮的光,越过余丰宝的发顶定定的看着远方,白日里睡多了些,眼下醒来便再无睡意。
余丰宝跟父皇说他已经病危了。
可今晚的东宫却跟往常一样清冷。
父皇当真绝情至此,连派个太医来瞧瞧他都不肯吗?
就在他心绪不宁的时候,忽的外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即使掩在呼啸的风声里,他却听的一清二楚。
谢承安伸手摸向了枕下,翻身下床前在余丰宝的耳侧喊了一句。
“找个地方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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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余丰宝猛地惊醒。
目光所及只剩下一道矫健的背影,冲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很快外头便传来了刀剑相碰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余丰宝心下大惊,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谢承安晚饭时跟他说的话,还有那狠戾的眼神。
“就因为你的愚蠢,有可能会害死很多人,包括本宫。你说你该不该死!”
他也顾不得许多,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抄起放在门边的长棍,便朝着外头冲了出去。
银色的月辉之下,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只见雪地上立着两道剪影,两人相对而立,一动不动。
余丰宝被吓傻了,轻轻的唤了声,“殿下?”
声音颤抖的厉害。
谢承安忍着剧烈的疼痛,将手中的长|剑从刺客的身上拔出,拔出的瞬间,扬起了一长串的血珠,院子里登时便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
借着拔剑的力道,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殿下!”
余丰宝惊呼一声,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稳稳的接住了谢承安。
“殿下,你没事吧?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不该多事......”
谢承安嫌他吵,冷声喝道:“闭嘴。”
余丰宝忙咬着唇不再说话,手上有温热的湿润感传来,他慌了神,“殿下,你受伤了。”
“不是让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吗?为何又私自跑出来?”
谢承安的语气里满是不悦。
余丰宝扶着他往屋子里走去,谢承安的肩受了伤,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余丰宝的身上。
“奴才担心殿下,所以......”
谢承安压根就不领情,“本宫这不需要不听话的奴才。况且你会武功吗?”
余丰宝摇头。
谢承安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余丰宝不停的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能跟受伤的人计较。
要不是看在这件事他也有错的份上,就该让谢承安这个狗男人冻死在雪夜里,他才懒得管他呢,况且要不是没办法,鬼才愿意留在这冷宫里,整日里对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
偏有些人还自我感觉良好,挑三拣四的,还真当这东宫是往日的东宫,他还是先前的太子爷吗?
余丰宝扶着他进了屋,然后闷着头在屋子里烧热水,拿剪刀。
谢承安端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厉害,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薄唇紧抿着,半垂的眸子里眼神平静,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而是旁人一般。
那些人的动作倒是快,白日里余丰宝在父皇跟前露了脸。
晚间此刻便上门了。
只是他们这些人未免也太小瞧他谢承安了。
今晚来的刺客有四人,其余的三人刚进东宫便被他的人杀了,只留了一个人摸进了院子里,谢承安刚解决完那名刺客,就见到了余丰宝挥着长棍,势如猛虎一般的冲了出来,嘴里还大喊大叫着。
当时他心里极为不屑。
骂了句傻叉。
有人偷袭会这么明目张胆,生怕别人不知道的吗?
趁着这个空档,谢承安举起了刺客手中的剑刺进了自己的肩窝处。
剧烈的疼痛传来的时候,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
只是隐在黑夜里无人瞧见罢了。
做戏就得做全套。
否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余丰宝此次误打误撞得来的机会了?
“你要干什么?”
谢承安刚回过神,就见到余丰宝手里拿着剪刀,站在他的跟前。
余丰宝在乡下的时候,虽也经常干些杀鸡杀鸭的活,可是看见谢承安半边的衣裳都被鲜血给浸染成了暗红色,他还是有些紧张的,握着剪刀的手心里冒出薄汗。
“宫里没有止血的药物,奴才先给您简单包扎下,等明儿天一亮奴才就去太医院想办法。”
谢承安冷眼瞧着他。
“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出去给本宫惹事就行。”
余丰宝被他一句话堵的,简直想直接将剪刀扎进他的伤口里,然后再来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看他的嘴巴可还会这么欠。
先头心里的愧疚,此刻尽数都成了熊熊的怒火,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没那么温柔了。
“嘶...”
谢承安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紧皱。
余丰宝听了,心也跟着一颤,暗自有些懊悔刚才不该那么用力扯开粘在伤口上的血衣。
伤口是一条半指来长的细长伤痕,正往外冒着鲜血。
余丰宝看的心疼不已。
从前在家里干活的时候,割到手了只一个小伤疤他都疼的偷偷躲在角落里掉眼泪,如今看着面如常色的谢承安连一声痛都不喊,一颗心顿时就柔软了下来。
他用巾帕浸了热水,拧干后替他擦洗着伤口。
动作很轻很柔,并且还不时嘟起嘴轻轻的往伤口上吹着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肩头,谢承安的背瞬间绷直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谢承安一垂眸就看到了余丰宝认真的神色,长而卷曲的睫毛,还有那嘟起的红唇,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你在磨蹭什么?”
余丰宝没在乎他的冷眼冷语。
“小的时候我要是受伤了,我娘也会这样呼呼伤口的,这样就不会那么痛了。”
他抬起眸子,眼神晶亮透彻,犹如一汪春水般,泛着层层的涟漪,让谢承安有着片刻的晃神。
谢承安慌忙移开了目光。
余丰宝将伤口清洗完,又拿了干净的布条替他包扎好。
“殿下,你先躺下好好歇着。”说完便端着铜盆出去了。
谢承安看着他的背影,他只穿了中衣,中衣紧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腰背的纤细线条,脚上趿着布鞋,露出雪白的脚后跟。
他猛然想起方才余丰宝扶着他进来的时候,是光着脚的。
又过了会儿,见余丰宝还未回来。
谢承安心下犯疑,不过是倒个水而已,怎的这么慢?
难道那些人还有后手?
谢承安也顾不得肩上的伤口,起身走到门边,只见月色之下,一道黑影正弯着身子在那挖雪刨坑,哼哧哼哧的干的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