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热[古代架空]——BY:云雨无凭

作者:云雨无凭  录入:11-30

  “你自己心里清楚。”
  闻陌青手边还有一沓方才写好的诗,她不急着喝茶,而是将茶碗的盖子开了,待热气散出去,她又说:“你现在立即回去,过你的安生日子吧,一会儿有我的有人到访,我们得说些要事,你别打搅了。”
  “娘,若是你今天回去,我以后肯定乖,我什么都听你的,用心读书、作诗、写文章,”梅霐溢俯身,在地上跪得乖巧,他手按着腿面,低头说,“你不回去的话,我爹要冲我发火了,说不定,他得打我。”
  闻陌青起身,拎了裙子往门边去,将门开了,只见外头来了俩人,一个老者,一个年轻男的,他们也拿着誊抄了诗句的纸,闻陌青请他们坐下。
  梅霐溢跪得双腿发涨,他见几人也不避讳地聊得火热,因此侧耳去听,又觉得无聊,因此扯了扯闻陌青的衣角,眨起一双清澈的眼,低声说:“回去吧,娘,我们都知错了。”
  “快些回去,莫让别人觉得我罚了你。”
  梅霐溢咬起呀,眉头也皱得紧了,他此时才真的无望了,因此起身,将自己的斗篷拿了,穿得厚实暖和,他低下那张粉白的小脸,往那几人围着的圆桌中凑,恶作剧般恐吓,低声道:“小心隔壁是你们狗皇帝的探子,这些诗一暴露,谁都要被杀头的。”
  老者、年轻男子、闻陌青都讶异地抬头,只见那少年笑容和煦,顽皮地挑起眉尾,他站直了,回身走时,又添上一句:“我在吓你们。”
  闻陌青高声地骂:“别操这些心思,做好你的安稳公子哥吧。”
  只出门,梅霐溢就见隔壁房中出来位抱着一堆衣裳的男子,那人衣着干净,布料上头有远处的尊贵纹路,又用着上好的料子,人也高大,一双含水的眼睛。
  二人相望,仲晴明在平和下掩藏犀利的窥视,而梅霐溢丝毫没什么提防猜忌之意,他对谁都笑,一面之后,就下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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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修半夜并未入睡,他打坐之后仍不能安稳,便穿好了衣裳,独自去瑶台的街上。客栈是在市中的,一个富庶处,人们都未早歇,卖的东西也与泱京有些不同。
  瑶台多好木材,多山珍,民风爽朗,工商繁兴,可近日多了乱事,百姓不知源头,也未知道实际该如何,颜修行走时,被塞来两张带着廉价墨味的纸。
  那上头,一个写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①”,另一个写“崇城蜂蝶热,瑶台驴马血成泊,今有火神和风至,歹陈宗祖,欲将罪状说”,与那日在呈坛看着的一样。
  “公子,进诗社吗?是瑶台才女闻见毓所设,题诗作词,说古谈今,较今日酒色粗鄙之事,则更雅致怡情,看公子是饱读诗书、为民所想之人。”眼前来了个穿着正统又暗淡的、留花白胡须的男子,他与颜修作揖,且说道。
  颜修手上两张诗还拿着,他细瞧他,说:“抱歉,我并非内行,未有诗文经卷的积淀,也没作诗的兴趣。”
  “你手上是什么?”那男子问。
  “有人塞给我的,我随意瞧两眼,未解其深意。”
  话毕,颜修便告辞,继续顺着街边走,此处,正是瑶台府中最繁华处,他看路另一旁灯火相争的店铺,察觉来往的人里有些与自己握着同样的纸,因此找个馄饨摊子,将纸丢进了灶火旁的柴堆内。
  “公子,”可那男子仍紧追着,他到颜修身旁,和他一并走路,赞道,“看你衣着华丽考究,应该不是瑶台人?”
  “从泱京来的。”颜修侧过眼珠,去瞥他。
  男子立即压了嗓子,说:“诗社如今短缺执笔之才,亦短缺金银之财,若公子不会作诗,那为咱们供给住宿酒食、纸张笔墨,也是能出大力的,等诗社壮大了,公子的劳苦,也要刻在碑子上的。”
  颜修说:“我并不是什么富人,为他人差遣,穿得崭新了些,你误判了。”
  “你搪塞不住的,我也算是见识过场面的人,从谈吐身姿来瞧,也知道你不是什么普通人,诗社的事太繁杂,是否成事也是后话,今日,我谭松庭想请公子小酌,无关其他,成个朋友,也是极好。”
  “不必,我在客栈留宿,逛一阵就回去,得歇着了。”
  颜修向前,转弯进了另一处巷子,他再转头时,身后确实没什么人跟着,因此放了心。天冷得人不能展手,楼房们前后不一的阴暗错落处,闪出个蒙脸的人,忽然,将颜修的口鼻捂着了。
  用的一个干燥也呛人的粗布帕子。
  注:①出自南宋林升的《题临安邸》。
  [本回未完]


第32章 第十三回 [贰]
  仲晴明一早便在房门外等着,眼看陈弼勚出来,于是匆忙地跟着他,说:“我方才去颜公子房中,见他人不在,小二说他一夜未回,以为是不住店了。”
  “盘缠可带了?”
  “钱袋大约在他身上,可衣裳行李都落下了,”仲晴明回话,又问道,“要不去看看?”
  陈弼勚犹豫后着急下楼,低声说着话,脸上没一丝愉快,他道:“我昨夜或许真的惹恼他了,所以他独自回扶汕去,或许……是回泱京去了。”
  他闷着一口气在心上,忽然成了个犹豫无助的人,他无法像对待国事那样果断地对待昨夜的一切。
  客栈堂中有早起的住客,亦有打扫的杂役,有赶路而来的、才进门的人,陈弼勚和仲晴明预备出去吃些,身后来了个红衣的女子,她有四十以上的年纪,目光有些直白尖锐了,她与身旁的人说:“今日将昨夜抄的全发出去,受苦的劳工等不得了,如今天气渐寒,根本不适宜再挖山筑楼。”
  “发什么?”陈弼勚佯装闲暇纨绔,凑上去,向女子手中的纸上瞅。
  女子“哼”地冷笑,将陈弼勚和仲晴明二人打量一番,继而作揖,低声道:“公子是哪条道上的?”
  “家父做珠玉生意,自汾江来此安家,我,喜欢瑶台的山水,还有酒和美人。”
  陈弼勚说着话,给仲晴明个眼色,仲晴明便去点些茶和吃食,女子请他们坐了,说:“在下闻见毓,公子可觉得我们的诗有趣?”
  “没看怎么知道。”陈弼勚轻笑一声,回她。
  闻陌青倒不怕任何,她将那纸展开了,大方递来陈弼勚眼前,说;“我们有了诗社,常写些诗词曲文,谈论时局民生,也为百姓做些好事。”
  陈弼勚掩嘴侧身,问:“你不怕我是朝廷的探子啊?”
  闻陌青立即笑,答:“你自然不是,以我的见识和觉察,探子会装也不会是你这般的,再说,朝廷怎么会寻你个毛头小子做探子。”
  “你试探我啊,好姐姐?”陈弼勚接了斟好的茶,递去闻陌青手上,他舔着牙尖,说,“你们的诗倒是好诗。”
  闻陌青细瞧陈弼勚的眼睛,将茶接了,她转头去看仲晴明,再往四周的人们身上瞧,继而就问:“所以,公子有没有兴趣,进来耍一耍。”
  陈弼勚笑得轻眯起眼睛,他将茶饮一口,说:“那我得知晓你的诗社里有些谁啊,如果是些上了年纪的秀才,有什么耍头啊?”
  闻陌青喝了茶,又自斟来一盅,她的眸光镇静,将这近处可见的一切扫透了,颊边还落着两缕黑发,她在沉默之后扬起深肤色的脸庞,嘴角微弯,道:“有姑娘啊,什么人都有的,漂亮人最多。”
  女子声音不尖锐,字句中吐着气,满脸全是傲慢及狠厉,她再饮了三杯茶,便将那张诗留下,和陈弼勚说了暂别的话,去街上了。
  陈弼勚遂与仲晴明回了楼上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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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台四周有山林,自然就有陡峭又隐蔽之处,谭松庭的这一处院子建来不久,一旁生着茂盛的枯草,再是高大的、落了叶子的林木,山壁陡峭,上悬高崖,冰瀑上还遗下稀疏的水流,流淌进门前静默的冻河里。
  房外是青砖高垒的围墙,门全合着,又从里头插紧了。院后有一池竹子,到冬日自然干枯,只留下了簌簌发响的黄色杆叶。
  白日,可一盏油灯燃在桌前,谭松庭俯首写道:……侍御师有皇帝重宠,且在泱京漂泊一人,了无依靠,今在瑶台不约而遇,特拿他在隐蔽处,禁足数日,待后来有权夺之战,自能作一筹码,若巧言劝告,则能返还帝侧,为你之用矣……
  有两只鸽子在笼子中,谭松庭挑了只灰的,他开了窗,见外头天色一片蒙灰,他不顾愈大的风,很快地将信绑好在鸽脚上,令鸽子飞走了。
  后院正与那整片的干枯竹子比邻,房中略有些昏暗,夜来时也无人点灯,颜修被冷醒了,他预想说话,却知觉到头上有剧烈的刺疼,他再一动,才知道自己身上有床被子,视线被床帐挡着,人瑟缩在狭窄的一片空间里。
  衣裳被脱了些,只剩下单薄的内衬,颜修垂着头,才忆起那夜在街上的事,他无法断定自己昏迷了几日,侧耳,便能听见外头呼号的风声。
  他下床时腿脚还是酸软的,甚至沉重而麻木,屋中也没灯,连星点的光也不见。
  往前,踏入未知的境地,颜修继而嗅见了烟味,脚下就碰着已经燃尽了的炭盆,颜修再向前,他忽然祈福般怀疑这一切是陈弼勚所为,便轻唤:“仲晴明。”
  太寂静,因而使颜修的话语响得过分,之后,并无人应答他。
  桌上摆着落了灰的茶杯一个,还有洗得发硬的帕子,有半根沾着烛泪的蜡烛,有个火折子。
  “仲晴明?”颜修再试着喊一次。
  风继续吼着,像要冲破墙壁和暗夜,到此处来,颜修将灯点了,那黄色的光逐渐扩大成一片,成朦胧虚假的暖意,填了满屋子。
  倒与颜修猜想的不同,房中是宽敞而华丽的,只是火灭了,暖炕也未烧,因此冷得像座地窖;颜修朝门边去,不意外,那门是从外落了锁的。
  如此,那窗也是开不了的,吃的也无,水剩下冰冷的小半壶;可如此,这里有些老旧昂贵的东西,架子上有个宴乐渔猎纹路铜壶,又摆着俩填了彩的女骑俑,还有很多颜修不认识的玩物。
  颜修将蜡烛吹灭,又在床上躺了,他瑟缩在那床不算厚的被子里,试图睡一觉,比绝望更多的是疑惑,此处寒冷,一定是瑶台,可此时是几时,具体身在何处,是被何人禁足……这些,颜修着实推断不出。
  很久后,大约是那迷药的后劲未消,颜修再昏睡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只见那床帐外不远处摆着火盆,桌上是散气的热茶。
  一位妇人忙碌洒扫着地面,缓缓地转过头来了。
  “这是何处?”颜修问。
  妇人缓慢地答他:“是瑶台。”
  “你是谁,为什么关我?”
  扫帚被妇人握着,柄快比她整个人高,她轻摇着头,叹息道:“不知道哟,我也不是这家的主子,我就是个拿钱做事的,伺候你起居的,你叫我十三姥姥吧,他们都这么叫我。”
  颜修欲往窗下走,那妇人却连忙将热茶捧上来,茶杯里头泡出了褐色的茶汤,烫得嘴皮麻痒,可颜修顾不得了,他意识里,有醴泉往口中流淌,终于,压住了一整夜的寒冷和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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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弼勚是想快些回泱京的,毕竟瑶台天寒不适,并且,颜修此时去处不明,因而,陈弼勚有些担心,可调查劳工一事的特使即将见他,一切的因果又没有理清,年关近了,纷纷扰扰的事一点不少,读书时,书页又被近处的蜡烛点燃,烧出个丑陋的窟窿。
  “太糟了,”陈弼勚拎着破书,在暖炕上坐着,他视线凝滞,说,“有那么些事不顺,我看着闻见毓,在想,若是真的问罪,又该给她定个什么罪。”
  仲晴明轻声地答:“人在高处,便失去了底层的立场,若是你能懂他们,那才是真的怪事。”
  “奇怪的是,我像真的懂了,隐藏身份生活在这里,忽然失去尊崇和关注,就发现,很多我原本看来微小的东西,都是普通百姓的命。”
  书散出焦味,仲晴明将它接过来,陈弼勚闭上眼,扬着手,说:“你去睡吧,我也要歇下了。”
  人是忧心忡忡的,可很意外,陈弼勚很快睡过去了,他周身暖和,不由得,像是灵魂腾空,人被梦境裹挟,然后分不清楚真假。
  像是回到泱京了,不久,陈弼勚就坐在青宫中寝房的榻上,炭火和烛灯明亮,来的是陈弢劭、陈弦渊、陈弜漪,几人皆穿得鲜亮,又戴漂亮的发饰,一向质朴利落的陈弦渊,竟然还簪了花。
  “西空来的舟花香。”陈弦渊笑着,捧了只红铜香炉,她将那东西放置在桌头上,就坐下了。
  “闻得我鼻子痒。”
  听着声音,陈弼勚讶异地回头,他的肩膀被人扳着,捏得不重不轻,他看向那只骨节泛红的手,再顺着袖子向上瞧。
  颜修笑着挠鼻尖,再叹一声:“好香啊。”
  “咱们四个人,能玩儿什么?”陈弜漪尖声地问道。
  陈弢劭在桌前坐了,答她:“你连酒都罚不了,还指望玩儿什么。”
  于是,陈弜漪追着陈弢劭,给了他几个拳头,而陈弦渊抿着嘴,坐在榻前,怎么都憋不住笑,她戳着陈弼勚的腰侧,说:“快管管,到太子眼前,来撒野了。”
  一边肩膀上的手还在,陈弼勚知觉到那着实是暖的,他回头去,只见颜修乌发披散,穿的是白缎子的一身衣袍,此时,用极轻的声音,问:“太子殿下,还认不认识我?”
  “认识。”陈弼勚吞了吞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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