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前皇帝留下来的美貌和亲妃子,那个人本想把她强娶了,让她继续当皇妃,维系两国的关系。她假意答应,但当晚就趁着皇宫易主不稳定,带上自己的人,连夜逃回了卫朝,逃走的时候,她还偷了东流皇帝的玉玺。
回到卫朝以后,她立刻把玉玺交给老皇帝,说是东流内乱,先皇遇刺,要老皇帝带兵攻入东流,将歹人拿下,拯救东流百姓于水火之中。老皇帝肯定不能这么干,先不说东流到底距离卫朝有多远,他自己的国家还千疮百孔着,就别想去干扰别人国家的事情了。
但他拿着玉玺,给东流那边乱上添乱还是没问题的,篡位者本就民心不稳,玉玺被偷以后没法名正言顺的继位,前任皇帝的儿子又带兵杀回来了,皇子继位天经地义,老皇帝和这位新继位的皇帝扯皮了很久,要了不少好处,才把玉玺还回去。
也不知道那个新皇帝是忘了长公主的存在,还是怎么样,总之,他没有提起让长公主回去的事。她为夫报仇、韬光养晦,带着传国玉玺流亡在外的故事传到民间,立刻就树立起了一个忠贞女子的高贵形象。
其实没有她这个举动,东流的皇位也不可能流落到篡位者手里,有没有玉玺,新皇都会回来,可就因为她这么干了,功劳被她抢走了一半,为了把玉玺拿回来,新皇还不得不和老皇帝谈条件。
东流的百姓和皇帝怎么想,江遂不知道,江遂只知道,长公主一战成名,她在民间的威望比整个皇室加起来都高,如今的卫峋压根就不能跟她比,也是有她为皇室刷好感,老皇帝才安稳了这么多年,不然按他的作死方式,民间早就乱了。
江遂对长公主的感官一直不好不坏,毕竟两人没什么交集。这是第一回,江遂和长公主单独相处,他坐在椅子上,脸上挂着看见朝臣才会有的营业微笑。
没有人一见面就说正事,总要客套几句,才能切入正题,江遂耐着性子,旁边垂眸当自己是摆设的宫女也耐着性子,终于,长公主提到了她这一次的来意。
“王爷如今年纪不小了,不知,打算什么时候娶王妃呢?”
江遂表情保持的很好,一直都没变化,宫女却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惊诧之色,她抿了抿唇,垂在身前的手动了动,左手遮挡着,右手则做了几个看起来无意义的动作。
门外一直站岗的侍卫看见了,无声无息的退后一步,退出屋内人的视野以后,他转过身,立刻向武英殿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卫朝版摩斯电码
宫女:做媒,紧急,陛下,速来
侍卫:(⊙o⊙)收到!
出宫
卫峋人不在武英殿,即使他今年才十七岁,也不能一直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放下奏折,卫峋去了演武场,和平时训练羽林军的教头们真刀真枪的打了几场。
教头们刚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要给皇帝留几分面子,一会儿要输的真情实感一些,等真正动起手来,他们才发现,自己多想了。
陛下的身手完全不像是一个少年人,他孔武有力、脚下生风,不论速度还是力气,都不是教头们能比的,单个教头上场只有挨打的份,他们几个人一起上,这才勉强有了一战之力。
但也不够,最终,这几人都被卫峋撂在了地上。
教头们输了,却一点怨气都发不出来,脸上布满了震惊和仰望。
这就是传说中真龙天子的力量吗?都没怎么练过,就能打趴他们这些靠拳脚功夫吃饭的人!
卫峋站在一旁,接过秦望山递来的巾帕,漫不经心的擦着手。
胜不骄、败不馁,卫峋的形象在教头们心中越发的高大起来。
其实,卫峋就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赢了也不觉得高兴。
……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突然闯了进来,卫峋的余光看见了他,却没有问他怎么回事,侍卫也知道规矩,一路快跑到秦望山身边,耳语了几句,秦望山怔了一下,连忙端着拂尘走过来,低声转述给卫峋听。
卫峋听完,什么漫不经心、徐徐图之,全都没了,他摔掉巾帕,对着侍卫怒目而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直接告诉朕?!”
侍卫:“……”
卧底期间,所有消息全部传达给秦总管,不得直达天听,这不是您自己立的规矩吗???
侍卫委屈,但侍卫不说。
这条规矩本来是卫峋防着自己翻车用的,要是被江遂发现了,他就可以把锅推到秦望山身上,说这一切都是秦望山自作主张,而他作为一个单纯、柔弱、又天真的皇帝,什么都不知情。
最无耻的是,制定这个无耻计划的时候,卫峋都没避着秦望山,秦望山不仅要当背锅侠,还要感恩戴德、激动万分的当背锅侠,仿佛背上这一口大黑锅,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秦望山:疲惫微笑.jpg
演武场和文华殿离得不算近,卫峋过来的急,连御辇都没坐,刚踏过文华殿的门槛,卫峋就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
“……本宫是寡居之人,王爷也知道这件事。本宫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让王爷成婚而催促王爷成婚,本宫只是担心,人生漫长,不论身居何位,最困难的时候,总不会是已经经历过的日子,当万事顺遂,无人会觉得自己缺乏什么,可一旦有了不顺的事,孤独、寂然、形单影只的感觉会迅速将人吞没,获得喜悦,没有人可以分享,遭受痛苦,没有人可以安慰。”
“往后无数个万家灯火、其乐融融的日子里,本宫不想王爷只能寥寥然的点起一盏孤灯,读到一句或有趣、或慨然的诗文,想要回头述说,却骤然发现,屋中空空荡荡。世上人无数,竟没有一个,是可以与王爷荣辱与共、相濡以沫的。”
卫峋的脚步停在门外,江遂坐在下位,背对着卫峋,他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看出环绕在他身边的寂寥。
……听听,这就是文化人的催婚,不逼你、不摆长辈的架子,却能瞬间戳中你心中最忧惧的那一点,杀人于无形。
长公主的段位,比一百个朱大人加一起都强。
江遂明显听进去了,而且整个人都变丧了,卫峋生怕他被说动,然后松了口,他沉下脸色,正要进去的时候,却听到江遂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殿下说得不错,只是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或许本王日后的想法会变,但此时此刻,本王还是不想考虑这件事。”
门外的卫峋怔了片刻,门内的长公主也怔了片刻。
她没想到,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遂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长公主对江遂坚决的态度感到疑惑,但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她还是想再努力一把,正想换个方向劝,突然,卫峋从门外走了进来。
卫峋和江遂天天互相串门,这俩人到对方的宫殿去,太监都是不通报的,骤然看见卫峋进来,长公主惊了一下,然后,她连忙起身,对卫峋行礼。
“见过陛下。”
卫峋没什么表情的对她点了点头,以前还会上前扶她,现在连这个动作都不想做了,“姑母起来吧。”
长公主站起来后,江遂慢了一拍,也跟着站了起来,只不过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就没出声。
卫峋也没看他,他仍然望着长公主,“没想到姑母也在这里,姑母找摄政王可是有事?”
长公主笑的得体,“话两句家常罢了。”
“是么,”卫峋皮笑肉不笑,“朕还以为,姑母是来对摄政王道歉的。”
没人喜欢被揭短,长公主来了以后就没提昨天的事,一来她不认为酿善做错了什么,二来,她想和江遂搞好关系,不愿提醒江遂想起过去的事,卫峋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就这么直喇喇的说出来,长公主站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从老皇帝死了以后,她身为整个卫朝最尊贵的女人,就算过得低调,也是每天都被人巴结着的,时间一长,即使她每天都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被表象迷了眼,可她还是自以为是了起来。
皇帝的敲打让她瞬间清醒过来,眼前的人是她的晚辈,但也是皇帝,在他面前,不论是她、还是她的女儿,都没有自大的资格。
长公主勉强的笑了笑,“是本宫忘了,来时便想说的。王爷,酿善不懂事,本宫会好好责罚于她,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江遂愣了愣,他醒过神,连忙摆手说自己根本不在意,得了江遂的回答,长公主就离开了。昨天怼女儿,今天怼亲娘,卫峋对长公主府,还真不是一般的苛刻。
江遂偷偷看向卫峋,却发现卫峋也在看他,不过不像他,看个人还要做贼,人家是正大光明的看。
江遂:“……”
“陛下有事?”
卫峋也不回答,就这么用冷淡的眼神,一下下瞥他,可不管他瞥多少下,江遂都还是一脸茫然的望着他,卫峋一阵气馁,指望江遂自己明白过来是不可能了,他只好自己问:“姑母找你说了什么,你不打算告诉朕吗?”
说完,卫峋感觉有点生气,他有什么事都告诉江遂,可江遂有什么事,从来不告诉他!他宁愿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宣泄,也不跟朕谈心!
某些狐朋狗友们:勿cue,我们正在为您鞠躬尽瘁呢,陛下。
……
卫峋越想越气,他往江遂身边安插人,收买他的鸽子,那都是被逼无奈,但凡江遂愿意对他推心置腹,他至于这么做吗?
单靠脑补,卫峋就快把自己气炸了,明明江遂什么都没说,他站在原地,默默看着皇帝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冷,大有要怼他一番的意思。
卫峋怼人从不留情,一句话就能把人噎死,江遂没体会过,但他见过,他可不想步长公主的后尘,眨了眨眼睛,他突然开口,“陛下。”
卫峋撩起眼皮,连句干嘛都不想问。
浑身都散发着朕不高兴、再不哄朕你就完了的低气压。
江遂挠了挠头,“臣想出宫,可以吗?”
“晚膳前回来。”这句话是他看着卫峋面色不善,才勉为其难的加上的。
卫峋没说行还是不行,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转头,“能带上朕吗?”
江遂露出为难的神色,“这个……”
卫峋:“……”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卫峋:朕实惨
家人
最终,卫峋还是答应了。
虽然他不开心,可他更不想看到江遂不开心,从他进来开始,江遂就一脸的魂不守舍,长公主的那番话似乎真的把他打击到了,江遂走了以后,卫峋也没离开,他坐在文华殿,又回忆了一番长公主说的那些话。
确实容易让人联想到自身,但也不至于把他打击成这样吧?
莫非是他来之前,长公主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卫峋拧眉,他招来那个被他安排在江遂身边伺候的宫女,此时殿内没有外人,宫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动作之迅速、身形之板正,完全没有在江遂面前柔柔弱弱的模样。
卫峋吩咐她,“把长公主进来以后说的每句话,都复述一遍。”
宫女听了,立刻开始重复之前长公主说过的话,连语气词都没落下。
江遂要是在这,一定能惊的把眼珠子瞪出来。
被他认为是脑子不太灵光的宫女,居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卫峋让她复述长公主的话,她就只复述长公主的话,江遂说过什么,一个字没提,她的语速极快,仿佛都不需要思考,就能把两个人的对话彻底分离。
卫峋听完了,摆摆手,宫女顺从的站起来,垂眸退到离卫峋几米远的位置,然后站定不动了。
前面的话,也没有问题,都是家常,还不如最后他听到的那几句杀伤力大。
那为什么,江遂会这么不开心?
卫峋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又来了,这种江遂有事瞒着他的感觉。明明他们同吃同住,十来年都日日相处,但江遂还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而且,他完全没有把这些秘密告诉他的意思。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会像现在这样,离开皇宫。
卫峋都不用问,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要么找何云州一起逛青楼,要么找鲍富一起喝茶,如果顾风弦在,说不定他还会拉着顾风弦一起喝闷酒。
总之,不管找谁,都不找他。
卫峋心中郁卒,却没想到,他这是当局者迷。
江遂不找他,同样的,也不找江追、更不找江迢,因为在他心里,这些人是他的家人,是他需要保护的人。他不能把自己的坏情绪发泄在这些人身上,朋友可以倾听他的烦恼,因为朋友不会过度担心他,不会因为他的好与坏,而跟着变得好与坏,可家人,是不一样的。
家里有一个人过得不好,全家都会跟着一起遭殃,江遂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个道理,他不想让江追他们也遭受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