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心想要和左知秋结交,而左知秋面带笑容,三言两语之间,就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之后,他又不着痕迹的引导着话题,成功的让周勤矣带自己过去见他爹,周公正周大人。
打猎的队伍已经各自分散开很远了,而卫峋他们的队伍,正在逐步上山中。
大型猛兽都喜欢往林子里钻,太阳已经明晃晃的挂在天空中,强光耀眼的倾泻在枝丫之间,江遂坐在靠近山顶的一棵树下,本想睡觉,奈何坐下以后,反而没了睡意。
闭着眼睛酝酿半天,发现自己真的睡不着了,刷的一下,他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末羽和江五都守在他身边,见他睁眼,他们一个赛一个的积极。
两人异口同声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江遂摸了摸开始叫唤的肚子,指挥道:“江五,去抓鱼,末羽,你来生火,本王饿了,咱们就地取材,各自行动。”
说完,江遂已经站了起来,江五很听话,立刻转头往溪边跑,到了溪边,他猛地停住,两只眼睛如鹰隼一般,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水面,摩拳擦掌,时刻准备着跳进去。
末羽:“……”
她无语的收回视线,连忙问江遂,“那王爷,您要去哪?”
江遂弯腰,从末羽带的一堆工具里,捡起了一把颇为锋利的匕首,“我去里面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别人打猎是为了炫耀,江遂打猎是为了填饱肚子,早上太困,没吃饭他就出来了,他现在真的超级饿,已经没时间和猎物们周旋。只要能吃,他就来者不拒。杀鸡焉用宰牛刀,江遂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的猎物恐怕不会高于一只靴子,就别带弓箭了,一把匕首足以。
江遂随意的把匕首往上抛,匕首在空中转了两圈,再落回他手里的时候,还是刀柄在下,末羽本来有些担心,看到这一幕,她才想起,江遂的父亲是过去的镇国大将军江不留,他虽未曾习武,身手也比一般人强很多。
江遂说自己很快会回来,单纯的末羽就这么信了。进了林子,江遂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放轻脚步,想着应该打个什么样的猎物回去。
野鸡还是野兔,这是个问题。
江遂平时的方向感还好,但上了山,各处长得都差不多,他很快就迷路了,但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仍然不停的向前走去。
越往前,林子越稀疏,地上的草丛倒是茂盛了起来,突然,江遂听到一阵急促的乱蹄声。好像有什么体型庞大的东西在向他冲过来。
江遂都不回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动物可不管前面站的人类地位有多高,受惊后的它们只会横冲直撞,江遂往前跑了几步,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往旁边跑,这样后面的动物就算冲过来,也撞不到他身上,这样想,江遂连忙左转,左面是棵树,拨开草丛,绕过树干,江遂刚跑出去,就看到一头年轻力壮的野猪用力向自己奔来。
江遂:“……”
他瞪大双眼,下意识的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很好,是一头成年公鹿。
……这是什么死亡c位啊!
前有猪,后有鹿,而这两头野兽都是被人为驱赶过来的,想要猎野猪的人是二皇子,想要猎公鹿的人是卫峋,江遂不在的时候,他们两个暗暗较劲,比着猎,都想等到中午,带着丰厚的猎物回去,让江遂大开眼界,然而谁也没想到,江遂会突然独身一人,出现在密林中央。
眼尖的人看到他,已经惊吓的喊出了声:“快让开!”
江遂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后悔以前没学轻功了。
公鹿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那野猪可是距离自己只有几米远,下一瞬就能把蹄子瞪到他脸上来,这种时候,江遂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卫峋骑马来到这里,看清中间站着的那个人,他瞳孔一缩,连害怕都来不及,就蹭的站起了身,踩在马背上,借力跳起,用轻功迅速的往前面赶。
他的速度太快,众人甚至能听到破空声,而且,这破空声还不止一下。
江遂僵硬的站在原地,突然之间,他的腰被人带住,两人双双向另一侧退去,但没退几步,就一起摔到了地上。强大的爆发之下,让卫峋的耐力下降了不少,只能让他坚持到离开危险之后。
因为背后有卫峋,江遂几乎没摔到,躺在卫峋身上,江遂连忙起身,但卫峋的双手还紧紧环着他的腰,现在,他终于感到害怕了,大脑一片空白,根本顾不上周围还有其他人。
卫峋把他带离的下一秒,羽林军们也随之赶到,他们跪在卫峋和江遂身边,围成了一个黑压压的圈。到底是皇家猎场,就算卫峋没出现,江遂也不会有危险。
江遂深呼吸了一次,拍拍卫峋的手,又低又快的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起来,让我看看你伤到哪没有。”
江遂一点事都没有,卫峋的胳膊擦破了点皮,最为严重的是后脖颈,一根枯草穿透他的皮肉,扎进去一个指甲盖这么长,卫峋沉着脸站起来,默不作声的拔出那根枯草,他望向刚刚江遂站的地方,一头野猪毫无声息的倒在地上,显然已经死了。
而在野猪对面不远处,那头公鹿也是一样的下场。
不过二者还是有区别的,野猪两眼中央的头骨被利箭刺穿,整根箭没进去一半,只剩带着翎羽的小半部分还露在外面,这只野猪是一箭毙命,而那头公鹿,只是肚子中了一箭,后来又被赶到的羽林军补了一刀,才彻底倒下。
这时候,所有人都过来了,知道他俩没事以后,大家的注意力就全都被野猪吸引走了,不少人都倒抽一口气,因为他们想不到,一箭竟然能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这么强的臂力、这么准的箭法,是谁干的?
卫峋不做声,江遂心中一动,有个猜测,但又觉得不可能。
鸦雀无声中,草丛被马蹄慢悠悠踩过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天明日烈,草絮翻飞,在半空中和阳光相遇,厚重的铠甲在移动中发出铮铮作响的鸣击,左手拉缰绳,右手握金弓,走到距离人群不远的地方,顾风弦翻身下马,此时,众人已经自发的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顶天立地的辅国大将军终于凯旋而来,将闪着寒光的武器放在地上,他恭敬的跪下:“末将参见陛下,参见摄政王。”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本文唯一一个不会让卫峋当做情敌的男人走来了
反心
顾风弦突然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都很惊讶。
除了卫峋。
今早破晓,卫峋收到加急文书,得知大军已经到了直隶省内, 预计午时左右, 先头部队就能回到京城。那时候的卫峋看见什么都开心,他一高兴,就修书一封, 让领头的顾风弦不必等待身后大军,可以先行回到京城,直奔长乐山,参加此次的行猎。
他没告诉江遂,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谁知道中途出了这样的意外,惊喜还是惊喜, 只是功劳全被顾风弦抢走了。
一年没见过顾风弦, 江遂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他身后还有一个受了伤的皇帝呢, 让顾风弦起来,江遂赶紧招呼秦望山, 大家这才发现, 陛下受伤了, 脖子上流了好多血,众人一番手忙脚乱,风卷残云一般,簇拥着卫峋,呼啦一下全都走了。
回到行宫, 得知消息的沈济今已经等在了那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行宫,陪伴在皇上身边,于是,剩下的人只好聚集在行宫外面,一脸焦急的等待消息。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真的那么关心卫峋,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左知秋也是等待的一员,周勤矣站在他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缓过神来,喃喃道:“我老周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这是什么狗屎运啊,出门买个东西,遇上地痞无赖,一连遇到两个侠士,而这俩侠士,一个是今科状元,另一个是当今皇上!
就连那个看热闹的,都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
周勤矣一脸震撼。
长这么大,他从没见过皇上和摄政王长什么样,以前有宫宴,他爹都带他哥哥去,这一次他哥哥不在,他爹才带上了他。现在他终于知道他爹为什么总在家里夸皇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看这长相、看这身手、看这气势,简直就是皇帝界的破军星啊!
震撼过后,就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立刻转头看向自己新交的朋友,想和他分享一下现在的心情,等他看过去,他才发现,左知秋的脸色不太好。
能好吗。
摄政王遇险时,左知秋的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不是吓的,而是激动的,他这辈子别的不会,就会抓住机会,弯弓搭箭,用尽力气,箭刚脱手,左知秋就知道,他这一箭绝对会射中,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了,如果没有意外,这一箭会让他大放异彩,成为今日最令人瞩目的明星。
但谁能想得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顾风弦居然回来了!
大家只顾着看他射死的那头野猪,根本没人注意到公鹿身上也有一支箭。
左知秋的心情简直糟透了,他有种老天爷在耍他的感觉,不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
听到有人叫自己,左知秋回过神,看见周勤矣的目光有些担忧,“你没事吧?”
左知秋顿了顿,摇头道:“没事,就是担心陛下。”
说着,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周勤矣又问,“你的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左知秋又摇了摇头,“还好,只是刚刚拉弓的时候,用的力气太大,扭了一下。”
拉弓?
周勤矣眼神茫然了一瞬,他们两个是跟着他爹的,全程左知秋都在和他爹聊天,后面陛下突然加速,他们才跟着抽鞭飞奔起来,左知秋什么时候——
周勤矣突然瞪大眼睛,“那头鹿是你射死的?!”
鹿死了,这个大家都看见了,只是没人深究而已。
左知秋听他嚷起来,立刻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别叫这么大声。”
周勤矣闭上嘴,学他的样子压低声音,“你怎么不说啊,大家都不知道是你。”
左知秋的语气云淡风琴,“区区小事,有什么值得邀功的。”
周勤矣一听,立刻急了,“这还算是小事,这是顶顶大的大事!你不说,说不定别人就会冒领,你等着,我去找我爹。”
左知秋虚拦了两下,然而周勤矣速度很快,一下子就跑没影了,左知秋轻叹一声,低下头,继续重复着揉手腕的动作。
*
外面又在上演什么戏码,卫峋不知道,也不关心,他正在享受江遂亲自照顾他的乐趣。
沈济今过来检查一番,开了药,然后就被兔死狗烹的皇帝陛下赶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秦望山和江遂,秦望山已经做好主动滚蛋的准备了,没想到,摄政王拿起药盒,没招呼他,而是亲自走到了陛下的身边。
血迹已经被擦干净,江遂蘸着一点药膏,轻轻涂抹在卫峋的伤口上,伤处已经肿了,也不知道那枯草到底是什么品种,又尖又硬,竟然扎进去了这么深。
一边上药,江遂一边暗自琢磨,应该不会像评论说的那样,发炎吧……
其实他连发炎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人在受了外伤以后,就会发炎,继而发烧,再而说胡话,最后借着胡话表达真心,酿酿酱酱。
评论误人,摄政王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纯洁的摄政王了。
……
把药盒放下,江遂走到卫峋前面坐下,“如何,要回宫吗?”
卫峋耳朵还红着,听到这句话,他立刻睁大双眼,“当然不回!”
受这么一点小伤就回宫,他堂堂卫朝天子的面子往哪里放,再说了,他和二皇子之间的较量还没结束呢!
卫峋回答的如此斩钉截铁,江遂和他对视一会儿,无可奈何的点了头,“好吧。”
转过头,他直接吩咐秦望山,“上午的围猎宣告结束,让膳房把东西都准备出来,陛下受了伤,就不出去和他们一起吃了,做点清粥小菜送进来,对了,诚王今天来了吗?”
秦望山回答:“来了来了,诚王殿下伤了胳膊,没去打猎,上午一直在河边钓鱼。”
正好。
“让他和右相一起招呼二皇子等人,仔细些,不要怠慢了人家。”
秦望山哎了一声,然后就跑出去找诚王了,也不管诚王接到这个命令以后,脸色会有多复杂。
今天来围猎的丞相只有右相,左相坐镇皇宫,他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江遂指挥的得心应手,卫峋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吃肉的机会,却被江遂无情的拒绝了。
陛下一上午的战绩共有三只兔子、两条狐狸、一只花豹、一只羊、以及一只瞎猫碰上死耗子才猎到的斑鸠。
他本想炫技,猎一只飞过的老鹰,没想到手滑了,猎到刚好同样飞过那里的斑鸠,看到斑鸠落下来时,众人纷纷夸赞皇上好身手,要面子的皇上自然不能把血淋淋的事实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