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自清看的瞠目结舌,咋咋着说不出话。
林敬辞笑道:“怎么,被这架势吓住了?”
“……”樊自清犹犹豫豫,还是问出了口,“听闻你之前中毒了?可有大碍?”
林敬辞面上神色略冷淡了下去,抬眼打趣道:“有大碍你这会还见得到我吗?”
樊自清被他一噎,知道他不想多说,自己也不便多问。
林敬辞起身去一旁拿出了一个盒子,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推了过去,道:“烦请大将军替我跑个腿。”
樊自清正夹起菜往自己嘴里送,含糊着问他:“送去哪?送给林尚书吗?”
“不,”林敬辞对他意味不明的眨眨眼,“送去给季霖季大人。”
樊自清一口菜差点噎住,呛咳了几下连忙拿起茶杯往自己嘴里倒。待平稳下来,他面色微红,不知是窘迫还是刚刚呛咳所致。
樊自清摸了摸耳朵,不可置信道:“为什么要我去送?这是什么东西?”
“百年的老参,”林敬辞盯着他看,意味深长道:“人家是替你挡了一箭,差点丢了性命,你不去送谁去送?”
樊自清十分干脆的往自己怀里揽:“我也辛苦,你还有没有,我也得补补。”
林敬辞强忍着没有翻白眼,颇无奈道:“陛下不是给了许多赏赐?”
樊自清难得开始耍无赖:“那跑腿费你总要给吧?”
“行,你要什么?”林敬辞扶额笑道:“原本是想你和季大人一人一支的,但我今日看你这个体魄胃口,啧啧……”
樊自清立刻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嚎:“哎哟,啧,还没休息好呢,啧,浑身痛。”
林敬辞失笑,道:“别闹。季大人身子骨比不得你皮糙肉厚的,你去送给季大人,让他好好养吧。”
樊自清这个脾气,不能欠别人人情。林敬辞幼时与他相处许久,吃饭玩乐才是你来我往的,什么都不爱欠着,一定要当下还清。季霖豁出性命救了他一命,这个恩樊自清能记一辈子。
季霖一个文人也不知道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刺客之事又无从查起,季霖也算是受了委屈,谢渊也不能像赏赐樊自清一样,大张旗鼓的赏赐季霖。补品私下里谢渊也是送了许多过去,这百年老参名贵难得,林敬辞闹着要了来,这才能偷偷带出宫。
林敬辞去季府,难免惹眼,由樊自清去送名正言顺。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与谢戎有任何牵扯,也不想有探子去报他出宫的行程。
樊自清坐直了身子,风卷残云似的吃起来。林敬辞点了许多,这会也不饿,倒了杯清酒小口的喝着。
林敬辞故意打趣他道:“听闻你衣不解带的照顾季霖,直到他康复啊。”
樊自清一口清酒喷到一边,几分狼狈的看着坏笑的林敬辞,“哪有衣不解带那么夸张。”
“夸张吗?”林敬辞薄唇微勾,“隐于山林,快活人间啊。”
樊自清听见“快活人间”四个字,误解了林敬辞的意思,放下筷子,目光沉沉看向他,声音压的很低:“那日我走之前跟你说的,还作数的。”
这次换林敬辞一愣,反应过来这是好友会错了意,也不解释,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些放在盘子里,“吃你的吧,那么爱操心,你的兵是不是都烦死你了?”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的话,天色擦黑,林敬辞要回宫了。樊自清执意要送,林敬辞推拒不了,也就由着他了。
樊自清带着斗笠遮面,初一远远的跟在两人身后。
夕阳渐落,在身后拉长两个人的身影。
临近宫门,樊自清停住了脚步,半低着头,扯住林敬辞道:“虽然不明白你是怎么了,但是我很高兴你放下了。”
林敬辞反应了一下便明白好友再说谢戎,对他浅浅一笑道:“看清楚了而已。”
樊自清的脸被斗笠的阴影半遮着,看不清神色,声音无比坚定认真道:“我只希望你能开心。”
希望你过得平安顺遂,开心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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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出现的水果不要考究,架空~
林敬辞隐隐觉得好友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当做樊自清听说了之前下毒什么的事情,以讹传讹吓到了他。
林敬辞今日也没午休,晚上还没等到谢渊回长行殿,便已经沉沉睡着了,第二日一睁开眼就看见谢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林敬辞背后发毛,有个火热的东西顶在腿根,慌的不行,双手推着谢渊的胸膛拉开些距离,大声唤了元禄进来伺候谢渊洗漱上朝。
谢渊临走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林敬辞被他看的一个激灵。
今日上朝便是下了旨意,将有关官员按律斩杀惩处。只是贩卖私盐一事,最多只能牵扯到程文这个吏部尚书,碍于姝贵妃如今身怀王嗣,程家家丁仆人一律遣散,程文被卸了官职,家眷年幼年长的留京为仆,其余一律流放边疆。
看似念情,实则无情。
程家再无翻身之日了。
捎带着还有一个人莫名的被当朝封了官。吏部尚书程文被流放,吏部侍郎被提上尚书之位,吏部清吏司加一人从四品官职,名叫宋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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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辞猜得到姝贵妃回来找他,所以一早便吩咐了初一跑了一趟云起殿,要程姝“好好养胎”。
如今她仅存的价值便是生下王嗣。程家已经落败,再无翻身可能,不牵扯到她已经是谢渊开恩,念及旧情了。她若是足够聪明,就应该乖乖的呆在云起殿里,谢渊还能保她平安。
陆相如今已经知道女儿下落却不接回丞相府,想来必然是与谢戎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一时半会也无从查起。这样也好,陆政德不会再对程姝起杀心。
陆相失了一株蔓草,对他来说也算是掉了块肉。吏部掌管各文员调动核查,一时半会儿他也难再重新笼络出另一个愿意依附他的“程家”。
谢渊把自己人插了进去,这个节骨眼上也并不算突兀。
礼部递了很多图纸上来,要林敬辞过目,建造还有半个月便能结束,里头的细枝末节的装饰,礼部都不敢随意做主。
林敬辞看的头都大了,一来二去的被扰烦了,白日无事便坐在重华殿的院子里,奴才们过来问倒也方便的多。坐到快到午时,初一凑近林敬辞耳边小声道:“陛下请您去长行殿呢。”
林敬辞瞧着这边应该也无事了,便与初一回了长行殿用午膳。
谢渊单手负在身后,站在门槛处看着院子沉思着。院子里前几日被林敬辞糟蹋的梅花都被重新培植了,只要林敬辞在长行殿里,院子里一准儿有几个奴才守着花,防着林敬辞兴致上头再辣手摧花。
林敬辞身姿挺拔,慢慢悠悠的往长行殿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大氅和汤婆子林敬辞嫌碍事,早就给甩开了。
谢渊见他身着单薄,眉头蹙起来,盯着这人走过来。没等他走近,谢渊就已经开始数落初一了:“他不愿意穿大氅,你就任由他胡闹?这天气反反复复的,倒春寒就容易受了凉……”
初一被谢渊说的背后发毛,腿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林敬辞向前猛的蹦跳了一下,跳在谢渊面前,脚下一晃,谢渊就闭上嘴,本能的伸手去扶稳他。
林敬辞趁机扑进他怀里,捂着他的嘴,“臣上午在重华殿晒了一上午的太阳,热的很。再穿着大氅,风一吹才要染风寒呢。”
谢渊抱了个满怀,依然蹙着眉,抿唇不悦。
“再说了,重华殿太好看了,”林敬辞忍俊不禁,心里美滋滋的道:“一想到是陛下亲手设计的,臣心里就暖洋洋的,怎么会觉得冷嘛。”
尾声带着小小的扬起,浓浓的撒娇和讨好让谢渊失笑,轻轻拧了他渐渐圆润的脸,不与他计较了。
林敬辞侧过脸对初一使了个眼色,初一溜到外面守着去了。
谢渊执了他的手,把人拉进屋里去。还未走近,林敬辞就眼尖的看见桌上放着一盘红彤彤的果子。没有见过,眼里都是新奇之色。
谢渊拿了温热的暖帕子细细给他擦了手,见林敬辞眼也不眨的盯着那盘果子,道:“这是新鲜的果子,叫草莓,新运来的,你尝尝。”
“草没?”林敬辞第一次听第一次见,稀奇的很,“名字好奇怪啊。”
谢渊顺手将帕子递给元禄,轻轻捻起一个递到他嘴边,道:“甜美多汁。”
跟你一样。
谢渊眸色幽深的看着林敬辞。
林敬辞特乖,老老实实的咬了一口,惊奇道:“果真甜美。”
谢渊见他粉色的薄唇染了些红色的汁水,说话间一开一合,顿时口干舌燥。欲望波涛汹涌的泛起,被谢渊硬压在平静的面容下。
林敬辞也轻轻捻起一颗递到谢渊嘴边,道:“陛下也吃。”
谢渊眼神变了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敛了些沾染欲望的眉眼,将手中林敬辞咬过的那颗缓缓放进自己嘴里吃了,意味深长道:“真甜。”
举着草莓的林敬辞:“……”
林敬辞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小声道:“陛下用午膳吧。”
“嗯。”谢渊也不为难他,晚上是说什么也不能随意放过他的,昨儿晚上自己就睡着了,这个帐还没清算呢。
林敬辞在宫里被谢渊养出了许多习惯,吃完了是要午睡的。谢渊搂着他,合衣躺在外侧,在他背上轻拍着,一直到林敬辞安稳睡了过去才翻身下床。
谢渊整理好衣衫,踏出门槛时在初一身边停了一下,吩咐道:“算着时辰,过半个时辰就叫他起来。”
说完才带着元禄往御书房去了。
林敬辞午睡一直睡不久,到了差不多的时辰自己就醒了。睡饱了也没有起床气,初一这会伺候他更衣也省了不少心。
林敬辞束发穿衣,往大堂只踏了一步,就看见那盘草莓红扑扑的摆在桌上,脚步顿时就卡在了原地。
那盘子上缺的两处,正是他与谢渊午膳前吃掉的那两颗。谢渊一颗都没动,都给他留着了。
谢渊:没吃饱,有点馋。
第69章
初一刚才差点撞上他,退后两步稳住身子。见林敬辞双目愣愣盯着那盘水果,在身后轻声道:“冬日里果子十分娇贵,极难培育,果子又脆弱亦损,运送至京一路上损了不少,陛下只得了这么一点儿。”
初一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林敬辞却心知肚明。
极难得,只有这些,却全都留给他了。
林敬辞嘴里泛起酸味。
这个人前世就是这样傻乎乎的,什么最好的都留给他。
林敬辞哽着嗓子,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拎着,去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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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辞在门口时就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安安静静的,林敬辞当做里面无人,便拎着食盒,掀开帘子大步踏进屋里:“夫……”
顿时脚步一顿,映入眼帘的便是跪在谢渊桌子下方的那人。只肖一眼,林敬辞就知道这人是谁。
甜蜜蜜的“夫君”二字就生生卡在嗓子里,硬生生的梗着。
谢渊原本自顾自的看着奏章,虽然面无表情,周身满满的压迫之气散在屋里,让人呼吸困难。他锐利的眼在瞄到林敬辞的那一瞬间,迅速溢着温和的爱意。
林敬辞撞进他的视线里,僵硬的身体缓慢的放松了一下,神经仍旧紧紧绷着。拎着食盒缓步走过去,将那盘极难得的珍贵果子放在谢渊的桌上,轻声道:“臣想和陛下一起吃。”
谢渊执了他的手,漆黑的双眸扫了他的脸,旁若无人问道:“初一唤你起的还是自己起的?”
林敬辞有一回睡午觉,夜里被谢渊折腾的狠了,第二日咬着牙硬要起床给谢渊找不快活。蹦跶到中午用过午膳,他就困的双目迷蒙。初一也没喊他,任由他睡到天色擦黑。到了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被谢渊借着“打发时间”折腾了好一番,自此再没有贪过午睡。
林敬辞被谢渊这一问,难免回想起那些旖旎的画面。耳朵尖开始冒热气,林敬辞慢吞吞道:“臣自己醒的。”
谢渊颇为满意,眸子里映着林敬辞白嫩的脸,忍不住抬手掐了掐。
“你去那边看话本吧,”谢渊道,“朕还有点事要忙。”
说着,谢渊侧过脸,眼神一瞬间就变了,冰冷刺骨的凉意带着隐藏的杀气,戳在跪在下面的谢戎的脊背上。屋里林敬辞带来的一丝活气瞬间就被压灭了,恢复成之前那般压抑。
林敬辞安抚的捏了捏谢渊的手掌,乖乖听话,揣着话本就去屏风后面的暖榻上坐着。耳朵悄咪咪的竖起来,可是外屋一点声音都没有,冰冷的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渊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凤眼微微眯着,带着极浓的压迫性,一寸一寸的打量谢戎,慢条斯理道:“此事事关陆相之女清誉,你来求朕,虽然你是朕的王弟,朕却不能随意答应你。”
谢戎伏下身子磕了个头,道:“臣弟绝不会拿女子清誉闺名开玩笑,望陛下答应臣弟吧。”
“明日早朝,朕自会问清陆相。”谢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道:“你回去吧。”
谢戎倏然抬起头,面露难堪,道:“陛下!婉宁,她、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谢渊顿时看他的眼神就变了,漆黑的眼盛满了暴虐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