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被他这一扑更慌了,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快步走进屋里,把人放在桌前坐好,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先生……?”
林敬辞低着头不敢看他,低低道:“对不起,在林府耽误了些时辰。”
谢渊仔细的打量他几圈,目光所及之处皆无恙,还是放不下心,给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便去请郑太医了。
谢戎这般有恃无恐,连虎符的下落都一清二楚,必然是谢渊身边的人能接触到这种机密消息。
谢渊的亲信无外乎他的暗卫,元宝元禄,父亲,樊自清,季霖和他。父亲与樊自清是断然不可能,季霖不知道这个消息,元宝元禄和暗卫……该如何找出这个人?
谢渊担忧的伸手抚上他的额间触了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比对一番,“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林敬辞摇了摇头,手指沾着杯中参茶在桌上写字:将人遣远。口中却道:“臣只是有些累了,并无大碍。”
谢渊安慰的对他一笑,打了个响指,后窗翻进一人,恭敬道:“主子。”
谢渊打了个手势,那人点了点头,抱拳出去了。
外院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也都远了,谢渊将人带入怀中,柔声道:“怎么了?人都被我遣走了。”
林敬辞鼻根一酸,温润的眼里水汽盈盈,抬眼看向谢渊,愧疚道:“对不起,阿渊。虎符……虎符……”
谢渊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低声道:“谢戎抓了你威胁先生吗?”
林敬辞不知道该怎么说,短短半日,虎符就转手落入谢戎手中。
谢渊眼尖的瞅见林敬辞颈侧的衣衫内领沾染了星点的血渍,眉头一蹙,沉了脸道:“谢戎伤你了?”
林敬辞满心愧疚,闻言摇了摇头,坑坑巴巴道:“怎么办,怎么办,虎符被他拿走了,阿渊你快叫樊将军回京……”
谢渊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抹去他的泪珠,轻声道:“别慌,也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听在林敬辞的耳朵里就充满了信任和安抚的意味。
林敬辞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道:“此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我知道除了我没有别人有嫌疑……可是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阿渊,我真的没说……”
谢渊单手捧着他的脸,面上略带无奈道:“我相信你,我这辈子都不会怀疑你,小哭包。”
林敬辞傻愣愣的怔住了。
这就是谢渊,这个傻子。
所以前世即使心知肚明也不愿意对林敬辞抱有怀疑,只对他抱有热切的爱和林敬辞终有一日会回应他真心的期望。
“呜……你傻不傻……”林敬辞瘪了瘪嘴巴,眼泪终究是绷不住了,像泄了闸一样挂了满脸。
谢渊凑过去吻了吻他的眉间,清浅一笑道:“有言道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我啊,偏要把南墙撞倒了。”
林敬辞恶狠狠的抽了抽鼻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对着谢渊的薄唇就吻了上去。
谢渊没由着他胡闹,把林敬辞从怀里薅出来放在凳子上,佯装冷脸道:“赶紧吃饭,一会要耽误喝药。”
林敬辞乖乖坐好,规规矩矩的往嘴里送药膳,也不敢再吃一口吐一口的讨价还价。没老实多久又不停的小声追问谢渊:“可是虎符已经……”
谢戎淡淡敛了眸子,长睫在眼下微微洒下一片阴影,掩住眸中翻起的滔天杀意,“无妨,他要逼宫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马上就是七月七了,百姓要放河灯祈福,宫中也要作宴,”话锋一转,抬眼对林敬辞笑道,“朕请些戏班子过来,你这些日子也闷坏了吧。”
林敬辞蹙着眉,四周并无他人,谢渊几回都将这个话头引走了,是真的不愿他忧心此事还是——真的在怀疑他。
罢了,管谢戎逼不逼宫,他都愿意与谢渊始终生死在一起。
谢渊(泪眼汪汪):我不是,我没有!
林敬辞(狐疑):?我怀疑你在诓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谢戎:快点,老子要造反!造反!
(这个进度比我想的要快,看来是真的快结束了呜呜)
第108章
谢渊借着乞巧节宫中办宴之意,往林府给林风眠递了消息,为了不显眼,也分别派人给其他各朝臣也招呼了一声,邀请众朝臣携家眷一同入宫赴宴。
后宫众妃嫔也都在受邀之列,姝贵妃将近临盆,身体不便就免掉了。
只是身份尴尬的白鹤公子也被邀请出席,说来说去,倒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半个后宫人了。
林敬辞心中惦记着谢戎虎符的事情,始终忧思萦绕心头。这几日他打起十二分的心思观察身边人,却丝毫可疑之处都没有发现。
谢渊给林敬辞扣好扣子,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最近怎么总是出神,是朕不好看了吗?”
林敬辞回过神来,浅浅一笑道:“没有,陛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谢渊将那个绿油油的荷包递给林敬辞,笑眯眯道:“那请天下第二好看的人,给第一好看的人系上。”
林敬辞听他说的话跟口技似的,伸手接过给他细细在腰间系好,打趣道:“陛下好口技,想来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也比不过陛下。”
谢渊一把揽了他的药扣在怀里,微微眯了眯漆黑的眸子,意味深长道:“朕的口技,想来敬辞是深有体会的。”
林敬辞怔了一瞬,登时反应过来这句荤话,以往那些翻云覆雨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立时红透了耳根,瞪了谢渊一眼,“虎狼之词。”
谢渊弯了弯唇角,给他又整了整薄衣衫,颇为满意道:“夫人果然衬白色。”
林敬辞身穿夏季白色绸缎制的薄衫,外面那层外衫直接是金线勾着薄纱制的。奢华并不彰显在金线绣制的花样上,而是里面的衣衫是用大量蚕丝做了内衬,冰凉舒适,全宫中只制出了这一件来。
腰带上的玉带扣是冷玉做的,打造时一块自然损毁了,单单余了两枚现在一左一右正扣在林敬辞腰上,玉上刻画的祥云纹更是融了金进去沟边,远远一瞧,腰间祥云似真似幻,一身薄衣更是衬出林敬辞纯净的少年气来,别提多合适了。
谢渊喉头微滚,眸子不由得暗了几分,贴近林敬辞红透的耳根轻声道:“伤快些好,我快等不及了。”
林敬辞伸出手捂住耳朵,往一旁逃了几步,道:“别说了!”
什么蚕丝制的内衬,一点也不凉快!
热死了!
谢渊照常穿着玄色衣衫,执了林敬辞的手往太和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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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妃快临盆,朕便没叫她过来。”谢渊见林敬辞眼神四处瞥着像是寻找什么,心中有数,凑过去小声道:“林府传话回来说是稍晚些来。”
林敬辞眼中的希冀又落了下去。
什么稍晚,爹爹根本就是来不了,谢戎不会放他入宫的。
谢渊捏了捏他的手,饱含安慰之意。
林敬辞抬头对他笑了笑,道:“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了。”
谢渊拉着林敬辞在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中,一步一步坚定又稳重领着他在首位坐下,这才摆手示意道:“免礼,大家随意些,寻常庆宴罢了。”
众朝臣和嫔妃落座,舞者从一旁走出,款步走到殿中间开始挥舞起衣袖,四周乐人开始奏乐。
林敬辞没了以往的心情,只闷闷的坐在谢渊身侧,给谢渊布菜。
谢渊往下面扫了一圈,在后宫的末席处看见了白鹤,蹙了蹙眉招过元禄,“谁请他了?”
元禄还未来得及答话,林敬辞顺着谢渊的目光已经看见了白鹤正端坐在席位末端,便轻声道:“哦,臣请的。”
谢渊默默收回目光,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叫他做什么?”
“怎么也算是后宫的人吧。”林敬辞嚼着口中的菜,不甚在意道:“没有位份吃喝也不好,今日乞巧节,让他吃顿好的。”
“……”谢渊怎么琢磨出几分断头饭的味道来?
也罢,谢渊也不缺他一口吃食,在就在吧,只要林敬辞不介意他便无所谓。
元宝这时端了青梅酒来,将冰镇过后的酒壶放在谢渊桌上,道:“陛下,这是御膳房近来新酿的酒,入口清爽,很是适合夏季解暑。”
林敬辞来了兴致,他爱喝爽口的东西,夏日的清酒也是可以的。他趁谢渊不注意,伸手便去捉酒壶柄,被谢渊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谢渊佯装惩罚一般在他手上轻拍一下,“这是你能喝的吗?还敢拿?”
林敬辞撇了撇嘴巴,装委屈如今已是信手拈来,可怜巴巴的瞅着谢渊:“想喝。求求了。”
“求谁?”谢渊不为所动。
林敬辞“唰”的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凑过去亲了亲谢渊的脸,“求求夫君,就喝一口,真的,我保证。”
“求求夫君”这四个字落在谢渊耳朵里就全然没了那些可怜巴巴的委屈意味,反而带着无比勾人的色气。
谢渊梗了梗脖子,眸色深了许多,深深的看了林敬辞一眼,无奈的松了口:“好,只能喝一杯。”
林敬辞眼睛一亮,开心了,立刻捞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送入口中,做回味姿态等了一会并无大碍,这才给谢渊倒了一杯。
因为谢戎的手段让他心惊,林敬辞越来越小心谨慎。
连刚才给谢渊倒酒的杯子,都是他刚才喝完酒的酒杯。
谢渊眉目带着难掩的宠溺,看着林敬辞低声笑道:“你喝这青梅酒倒是挺能喝。”
林敬辞听出来谢渊笑他之前酒壮怂人胆的事,恼羞成怒道:“小爷以前是海量!海量!”
谢渊轻笑一声,右手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是是是,海量,是朕不甚酒力,夫人别气。”
林敬辞眼咕噜一转,伸手就要抢那杯倒满的青梅酒,“陛下不信,今日臣便要验明臣不是吹嘘。”
谢渊单手将酒杯抬高,挑眉看着林敬辞左右够不着的样子。
众人还当谢渊是要与他们喝酒,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纷纷起身举杯,“臣等敬陛下。”
林敬辞只好将手臂讪讪的收回来,乖乖坐在谢渊身侧。
谢渊举着酒杯示意了一下,便一仰而尽。
谢渊:我老婆太好看了~
林敬辞:今天也是想见爹爹的一天…
第109章
谢渊饮下杯中酒,青梅的酸爽在口中回味无穷,他挑眉看向林敬辞,夸赞一句:“的确不错。”
林敬辞轻轻拽拽他的衣袖,一双鹿眼水汪汪的瞅着谢渊,小声求他:“那给我再喝一口,就一小口。”
谢渊含笑看着他,猛的脸色一变,克制不住向一边喷出一口乌黑的血,人骤然失了力气倒在林敬辞怀中,他口角处还在不停的渗漏出黑色的血迹,迅速在林敬辞白色的衣衫上染上一片。
林敬辞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谢渊紧紧搂在怀中,大声吼道:“太医!去宣太医!”
暗卫立刻闪身出现,手中持剑将太和殿围了起来。大殿里音乐人声骤停,林敬辞颤抖着伸出手指不停抹去谢渊唇边的血迹,谢渊粗粗喘了几下,一张口就是溢出的血。
林敬辞吓的六神无主,一意孤行的不停抹去刺目的血迹,哭腔压都压不住,“你别说话了,等、等等太医就来了……”
谢渊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眸中带着疼惜和歉意。
“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没事了……”林敬辞抓住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安慰谢渊还是说给自己听。
“太医来了!”元宝眼尖的看到王太医拎着药箱子过来,对着林敬辞喊道。
王太医几大步跨上台阶,跪在谢渊面前伸手就把上他的脉搏。
林敬辞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为什么,为什么谢渊还会中毒?谢戎杀谢渊就一定是命中注定吗!
王太医沉声道:“需要让陛下躺下,臣要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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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辞四肢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窖,焦急的等着王太医出来。
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打开,郑太医拿着方子急急去熬药,王太医过了一会才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林敬辞轻声道:“陛下身中慢性毒,只是今日不知被什么催化了才会吐血。”
林敬辞急道:“可有法子引出来?”
王太医安慰性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引,中毒不深,陛下今日也算是机缘造化,几口血倒是吐出不少。只是余毒未清,需要时间慢慢调理。”
听见谢渊性命无虞,林敬辞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回胸腔里。
王太医看着双目失神,松了一口气的林敬辞道:“走吧,去殿中瞧瞧这毒是如何下的。”
后宫中姝贵妃有孕,是不能主持大局的,而前朝没有林风眠,谢戎也并未现身,那只能是林敬辞去拿主意。
谢渊正虚弱着,必须要有人贴身伺候。而林敬辞现在不相信任何人,偏偏能信的人都不在。
林敬辞抿着唇,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林敬辞招来元禄,吩咐道:“好好照顾陛下,有什么事情立刻来报。”
元禄匆匆应了一声又进屋看着谢渊去了。
林敬辞对着初一使了个眼色,要他盯住屋里的元禄,初一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林敬辞稳了稳心神,上前对着王太医拱了拱手,“请。”
殿内众人正议论纷纷,见林敬辞跟王太医过来,都七嘴八舌的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