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母亲依靠,没有父君宠爱的皇子有什么用呢?
没有用。
所以整个宫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甚至连奴才的吃穿用度都比他好。
谢渊渐渐长大以后,才慢慢惹人注意。陛下终于注意到自己还有个八岁大的儿子,大字不识,他不能跟其他的皇子一起上学,就随便给他指了个师傅,叫他识字。
什么治国之策,历史典籍,通通不知道。
规矩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谢渊很聪明,别人还在父君母妃怀里撒娇的时候,宫里那些残酷的生存,他全部都看见眼里,记在心里。师傅倒是个好师傅,认真教他,也从不打骂。从认字到作画,从拳脚到射箭,他都学的十分刻苦,也算是几位皇子中十分出色的一位了。
而那位师傅,是当时刚升官不久的兵部侍郎——林风眠。
为人刚正,在朝中得罪的不少官员,几乎没有几个人与他交好。随意指派了他去教导谢渊,可见王君两个都不太喜欢,也不在意。
谢渊勤勤恳恳的学习,读书,习武,射箭,过得不算太好,但是也平平安安的长大到了十六岁。
王君也让他参与了春猎。
谢渊知道要收敛锋芒,在几位皇子中表现很差,别人的嘲笑他也不放在心上。
直到傍晚,他在林间狩猎时看见了误入猎场,被一只孤狼袭击了的——林敬辞。
在那孤狼即将再次扑上去时,他果断的射了一箭。
狼哀嚎一声跑掉了,林敬辞躲避不及,在肩胛骨处被狠狠抓了几道,血立时就浸满了衣袍。整个人慌的直发抖,眼睛也渐渐模糊。
谢渊冲了过去,才发现他的小腿已经被撕咬过,血肉模糊,血潺潺从伤口处涌出。
谢渊撕下衣袍,粗略的给他包扎了一下,将他一把抱起,快步往外面走去,嘴里跟他说着话:“你是谁家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林敬辞意识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有气无力道:“林……林府……”
谢渊皱了皱眉,怀中的孩子已经昏了过去,朝中性林的大人他只认得师傅一人,又不能贸贸然随便将人交出去。
这时,谢戎正领着几个人带着猎物从另一边往林子外面走,不多时就能走到这边来。
为了不惹麻烦,谢渊把昏过去的林敬辞放在树下,迅速闪身躲开了。确认了谢戎发现了林敬辞,他才从林子里溜掉了。
晚上的狩猎宴,他将打来的鸟、野鸡递了上去。背着人换了一身衣裳,将破烂染血的衣衫烧了,才出来吃东西。
并没人注意他,他席间边吃边寻找林风眠,却始终没有见到师傅的人影。
……
林敬辞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陛下想什么呢?”
谢渊轻轻拂过他幼时受伤的那处,怜惜的抚了抚,“一定很疼吧。”
林敬辞眸光下移,发现谢渊抱着他幼时受伤的小腿,淡淡笑道:“臣忘记了。”
林敬辞垂下眼。如果可以,他幼时就应该把这疤除了,如今真是招人讨厌。
一看见这处,就想起睁开眼看见的那个人,谢戎。
*
林敬辞不愿意在寝殿休息,见谢渊要去御书房了,他也要去。
反正谢戎不能回封地。
林敬辞眨眨眼,小声道:“不能放虎归山。”
谢渊见他已经穿戴整齐,无奈道:“朕都知道。”
说罢,就携了他的手,领着人往御书房走去。
元禄也差了人叫谢戎去御书房,说陛下午休醒了,要召见他。
谢戎在厢房里气的要炸了,想把这屋里砸个稀碎,想把这房顶掀了。
林敬辞难以自抑黏腻的喘息好像无孔不入,从他刚开始察觉到的那一刻起,拼了命的往他的耳朵里钻。
好容易安静了下去,他又听见元禄去准备沐浴的声音。
他克制不住自己去想。
去想林敬辞是如何在谢渊身下婉转承欢,去想林敬辞承欢时的表情,去想林敬辞光着身子情难自抑的艳丽模样……
所以以前为什么觉得林敬辞跟在自己身后惹他讨厌?
所以以前为什么觉得林敬辞喜欢自己这么让他恶心?
为什么?
为什么只是三天,就通通都变了!
林敬辞不再喜欢他了,他却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林敬辞?
呵呵,可笑。
谢戎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拉开房门,对着门口那个小太监道:“我这便去,你领路吧。”
谢戎一步步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了自己心口上。
谢戎嘴里发苦。
发苦的,恐怕不只是嘴吧。
今天来迟了…
第11章
水了一章,今天状态不好。
谢戎进了御书房正要行礼,谢渊刚吃饱心里满足的很,见他脸色十分难看,就摆摆手:"坐吧。"
元禄赶紧搬了一边的凳子来,放在谢渊的左手下边。
谢戎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林敬辞,道:"臣弟刚才在东厢房休息,总隐约听见些声音,有些许扰人。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陛下?"
林敬辞红色迅速爬满了全脸,这才知道谢渊是故意的,忍不住嗔怪的瞪了一眼谢渊。
谢渊心中受用,从桌下牵了他的手,脸上挂着压不住的笑,嘴里却淡淡道:"朕倒是没听见什么声音,休息的很好。"
谢戎也不再提了,便道:"臣弟想跟随赈灾使同去封地的事情,不知道陛下心中如何……?"
谢渊道:"贩卖私盐这等大事,封地的官员既然敢瞒报,若你自己去查,恐怕也是查不到什么线索的。"
谢戎道:"恳请陛下派大理寺卿同臣弟一同前往。"
桌下的手被林敬辞用力的握了一下,谢渊道:"明日早朝,朕从大理寺指个人。"
谢戎抿了抿唇,心中心思百转。明日早朝怕是不容易准了他的请求,倘若今日多次请求,不免惹谢渊起疑。只好应了。
谢渊敷衍了他,也不想他再在面前晃悠,"还有其他事吗?"
谢戎敛了眼,也没再看林敬辞,低声道:"臣弟告退。"
谢戎走后,谢渊也无甚政事需要处理了,就拉着林敬辞坐下,从案几上几本书卷下抽出来几张纸,上面画满了线条。
谢渊忙不迭的拿给他看。
林敬辞仔细瞅了瞅,才看明白,这是他重华殿的图纸啊。
居然是谢渊亲手设计的。
林敬辞看着眼前的图纸,轻声问道,"这是陛下自己设计的吗?"
谢渊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道:"朕就随手一画。"
林敬辞忍不住眼睛弯弯,"谢过陛下。"
谢渊不满意了,凑到他耳后,"朕记得,你在榻上可不是叫陛下的。"
林敬辞耳朵立刻烧了起来,扭了扭身子想摆脱那股热气,"臣……臣一直都叫陛下的。"
"可是朕都叫你敬辞啊。"谢渊不满意了,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朕准你私下里不必称陛下。"
林敬辞心里明白,嘴上却想逗逗他,"不行,那臣就越矩了。"
谢渊知道他如今宠爱林敬辞,已经是前朝后宫一片怨怼质疑之声,可他就是忍不住,他是一国之君,偏生要把他最好的都给这个心尖上的人。
可林敬辞不一样,重生一世,他要护好谢渊的明君之名,他不能做谢渊身后的污点,更不能是谢戎"清君侧"的借口。
林敬辞见谢渊脸色郁郁,半转过身子搂住他,贴近他耳侧,轻轻道:"没人的时候,臣便唤陛下阿渊吧。"
又抬起脸凑过去亲了谢渊一下,眉眼弯弯,甜甜道,"还请陛下应允。"
谢渊喉头上下滚动了几下,按压住了心里想把这人衣服撕了,翻来覆去的折腾的念头。折腾到他眼角发红,逼出他一声声难抑的呻吟,听他颤抖着轻声唤他:阿渊。
谢渊硬生生忍住了,沉默了一瞬,只简单的亲了亲林敬辞的额头,声音低磁,"准了。"
*
谢戎知道谢渊不会轻易放他回封地,心中早已草草拟出几个无足轻重的人选,推出来顶罪。回封地,不过是更好的处理掉一些不安分的人。而他不回去,势必会留下一些痕迹。
谢渊让樊自清可以当时就按律处理,甚至可以就地斩杀,也一定程度上可以帮他解决掉一些会多嘴的人。如果他不同去,多嘴的说出其他的……动到了他的基本,就不太好看了。
谢戎心中自有打算,去与不去都要处理的滴水不漏。脚下步子更快,回府安排去了。
*
谢渊冷峻的面上这几天总挂着笑意,元禄进来奉茶时瞅见了,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元禄道:"昨儿奴才打听了,今日晚上宫门口那道儿不远有夜市。"
这是谢渊昨日问元宝的,今日元宝休沐,元禄这会子知道谢渊不忙,这才说了此事。
林敬辞头天侍寝就那般不愿,谢渊心里不想也不舍的勉强,又怕他憋着心里难受,总想着能带他出去转转。
这两天又赶上寒灾,政事颇多,耽搁了。
林敬辞听见有夜市,眼睛一亮,又想谢渊出去,恐怕耽误政事,不太方便。
谢渊握住他的手,吩咐元禄道,"准备两套常服,晚上出去转转。"
*
谢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这人。
这人究竟是如何生的,一身白衣,纤纤细腰上系着银线暗纹的祥云纹,白衣也用银线低奢的绣了着暗纹,几处花样也是仿了泼墨飞溅的样式,大方又精致,一看便知是个世家翩翩公子。
谢渊身穿墨衣,身上也是云纹暗绣,几处花纹做了白色晕染的点缀,身姿挺拔,王君的气势倒是遮掩了几分,更衬得他冷峻。
两人的衣服,居然是互补互搭的。
谢渊嘴角勾起,"元禄,赏。"
元禄利落的跪下谢恩,"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下午外头的雪便停了,谢渊给林敬辞系好大氅,给他手里又塞了个汤婆子,这才领了人往宫门走去。
第12章
之前水了一章,手机码字没有感觉,还是电脑好。所以今天二更,补了一章,嘻嘻。快点夸我!
宫道上的积雪都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一路走来,并不难行。
谢渊虽然想把林敬辞的手一直抓在手心里,但是汤婆子还是他自己抱着暖手更为方便。
林敬辞心里很高兴,虽然到宫里只有短短几日。但是除了在寝殿就是在御书房。
林敬辞想起这几日的荒唐来,双颊隐隐起了一些红晕。谢渊时刻注意着他,还以为是冷风吹的,便直接伸手将大氅毛茸茸的帽子戴上了。
守门的将士眼观鼻鼻观心,看了令牌直接开门放行了。
元禄打着灯在前面慢行,宫门口道上的雪被不少出来逛的百姓踩的差不多了,也并不难走。
林敬辞手里的汤婆子温了,便递给了元禄,由着谢渊执了他的手,包裹在温热的大手里暖着。
待行至热闹的夜市上,元禄熄了灯,就默默跟在二位主子身后。
林敬辞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景象了,热闹的灯挂满了街道两侧,映的他眼中熠熠生辉。
前世他虽心中向往,但是为了谢戎的计策,始终没有踏出宫门半步。
谢渊见他笑着,便伸手将他的兜帽摘下,“闷了几日罢了,你怎么这么兴奋?”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林敬辞冲着谢渊灿烂一笑,拽着他的手,“这位公子,能陪我逛一逛吗?”
“好。”谢渊嘴角勾起,应了。
虽然谢渊周身的王君气势虽然卸去了大半,但还是有王族气势。
对林敬辞来说,真的是太久太久了。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竟生出几分怯来。谢渊握紧了他的手,嘱咐道:“不要松开朕……咳,我。”
林敬辞反手紧紧握住谢渊,甜甜道:“是,公子。”
两人慢慢逛着。
虽然下午下了雪,但是临近过年,夜市十分热闹。街上总有小孩子活泼的相护嬉闹,执着雪球四处追逐,一个不防,竟丢向了林敬辞。
谢渊下意识将人护在了身后,一挡,那雪球就轻轻砸在了他的下摆。
林敬辞从侧身冒出脑袋。
眼前这孩子有些局促,连连躬身道歉:“大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小孩子见他闯了祸事,又打量面前这个锦衣华服的人,都悄悄的躲在街道两边,不敢出来。
谢渊眉头轻蹙,见这小孩子虽然身着粗衣,却也不惧,便道:“无妨。”
小孩子可能没想到谢渊会这般好说话,林敬辞给谢渊下摆的碎雪拍掉,冲他温柔一笑:“去玩吧。”
小孩子的手指缴在一起,局促不安道:“对不起!”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林敬辞刚才见他下意识的挡在自己身前,心里一软,温润的眼睛柔柔的看着他,“公子陪我去前头瞧瞧花灯?”
谢渊微拧着的眉松开,拉着林敬辞往中间热闹的地方去了。
“汤圆!热乎乎的汤圆!”街边的小贩吆喝着。
二人出来并未用晚膳,林敬辞站在小摊前不走了,望向谢渊:“我想吃。”
谢渊还未答话,小贩就十分热情的上来招呼,“二位客官,我们家汤圆可是左右闻名的,这馅料啊,可是别家吃不到的。”
林敬辞拉着谢渊就要坐下,元禄眼疾手快的拿出帕子在凳子上顺了顺,才起身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