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噗通一声就跪下磕头,“奴才初一,冒犯了御侍,请御侍恕罪。”
林敬辞见到他时,飞快的缩到了床脚。如今听他这般说了,心里微微安定。
他裹紧被子,缩在床脚,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境,道,“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初一又磕了个头,才起身退了下去。
林敬辞嗓子仿佛被什么哽住了。
他想到刚才看见的谢渊。
如他一样,他爱谢戎,爱到了极致,什么都豁出去了,那人却总是嫌恶的看着他,连笑都是带着浓浓的嘲讽。他什么也没落到。
谢戎吝啬,可恨,他不也是一样?
连话也不愿意与谢渊多说一句。
谢渊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对他百依百顺,他也如谢戎一样,厌恶谢渊,多说一句都觉得讨厌。
林敬辞心如刀割,他用力的攥紧胸口的衣衫,想将这压迫感挤压出去。
却是不能。
太疼了,太疼了。
林敬辞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林敬辞,你真的是瞎了眼!
你对的起谁啊?
爹爹被你气的卧床不起,林家再也没有后嗣,你不能让爹爹晚年安乐,也不能光宗耀祖。谢戎百般利用你,你却甘之如饴。谢渊那般呵护你,你却瞎了眼时时刻刻的给他捅刀子。
你凭什么恨谢戎?
你该恨你自己!
林敬辞大口的喘气,温润的眼睛里全是惊惶,泪水早已挂了满脸。
刚才那一巴掌使了十成十的力,如今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五指痕清晰的印在脸上。
“是,是我的错……我的错……”林敬辞掀开被子,光着脚下了地,嘴里低喃,“谢渊……谢渊……”
他光着脚,衣衫单薄的直接跑出了寝殿,对着外面空旷的园子,撕心裂肺的喊:“爹——!”
林敬辞喊完这一声,便泄了力,无力的瘫坐在雪地里,任凭残雪化水,沾湿了他的衣衫。
几个奴才不知道怎么回事,面面相觑,见他只喊了这一声,便赶忙过来拉他。
这时林敬辞口腔里涌上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竟往前喷出了一口鲜血,星星点点,喷溅在雪地上。
林敬辞不以为意,随意拿衣袖擦了擦嘴角,盯着那星星点点的红色愣怔了一瞬,又嘲讽的勾起嘴角冷笑,厌恶道,“你活该。”
活该。
嗯怎么说呢,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所以林林自此对谢戎连恨也没了。这样才是真的与谢戎没有关系了。
第15章
谢渊早上起得早,林敬辞还睡的很沉。让元宝把洗漱的东西都挪去暖阁,他才轻手轻脚的起床上朝去了。
初一是跟着元禄做事的,背景也都干净,便指给了林敬辞,以后跟着他伺候了。
初一也顶过元禄元宝的班,伺候过谢渊,人十分机灵。跟着林敬辞,谢渊也能放心。
谢渊早朝未下之时,元宝就看见了初一快步走过来,行了礼,附耳低声道:"师傅……林御侍吐血了。奴才已经差人请了太医过来,您等方便了禀告陛下一声。"
说着行了礼,匆匆走了。
元宝从侧门溜进去,见谢渊瞥他一眼,他微微低头,谢渊道:"就这般安排吧。"
谢渊扫了底下一圈,沉声道:"还有事吗?"
元宝等了一会,底下无人应答。便高呼一声:"退朝!"
谢渊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见元宝神色惊惶,快步走过去,还未开口问,元宝便道:"陛下,您快去瞧瞧御侍吧,御侍他……吐血了。"
谢渊一路疾行,走的飞快。元宝在他身后小跑的跟着,仍是落下了一段。
谢渊一踏进长行殿的门槛,就一眼瞧见了地上喷溅的星点血迹,心里一慌,迅速往寝殿走去。
太医已经到了,谢渊走进来奴才的行礼声,太医已经听见了,这时便跪下向谢渊禀报:"参见陛下。"
谢渊皱起眉,周身气压低沉压迫,焦急地看向床上躺着的林敬辞,摆摆手示意太医起身,问道,"他怎么了?"
太医起身回道:"回陛下,御侍是心气郁结导致气滞血瘀,臣来时御侍已经吐出了淤血,开几副安神药休养调理即可,并无大碍。"
谢渊这才放心一些,等太医撤了针,谢渊坐到林敬辞的身边去,这才看见他脸上那五指红痕。
当下眉头紧皱,沉了脸,声音冷冷的掺着冰渣,"御侍脸上是怎么回事?"
初一跪下,低头道:"回陛下,是……是御侍自己打的。"
谢渊冷冷的扫了一圈,"你们都是瞎的吗?他动手你们一个个的都拦不住?"
谢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乌泱泱一片,随意道,"既然奴才无用,那便不必再留了。"
林敬辞这时清醒了,嗓子干痛,说不出话来,抬手动了动,轻轻攥住谢渊的一根手指。
谢渊不想耽误他休息,吩咐太医下去熬药,又备好了药膏。
元宝让奴才们都退了出去,跪在门口。
谢渊心疼的紧,心脏一抽一抽的微疼。拿起温水给他喂了些,又拿起药膏给他脸上的红痕轻轻擦了些。
一时间,谢渊也不知道该如何问他。
林敬辞瞧着眼前这人面上难掩的急色,心中钝痛,拿起他温热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搁。
眼眶里渐渐盈了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
谢渊手足无措,喏喏道,"是朕弄痛你了吗?"
林敬辞摇了摇头,声音嘶哑,缓缓道,"对不起。"
谢渊小心的俯下身,轻轻的亲吻了他额头,"你没什么对不起朕的。"
林敬辞眼泪涌的更凶。
谢渊轻轻吻在他的眼角,低声道,"朕已经很满足了。"
林敬辞抽泣着,颤抖着手紧紧抱住谢渊,"阿渊,我想去看我爹。"
谢渊轻抚他的后背,温柔道:"好。"
林敬辞被他安抚着,情绪渐渐缓了下去。
"阿渊,如果我做了错事……"
还能弥补吗?
谢渊见他稳定下来了,又轻轻沾了药膏给他涂抹上药,听他这样说,略一沉默,认真道:"既然是如果,那就还没有做出错事。"
林敬辞避开他的眼神,"阿渊,我想睡一会。"
谢渊垂下眼眸,将手里的药膏放下,面上平静道:"好,你好好睡,别胡思乱想。"
说着便要起身,却感到衣角被抓住。
林敬辞眼神仍是惶恐,声音隐约颤抖着,小声求他,"你别走。"
谢渊复又坐了回去,随手把身上的龙袍和龙冠扯下,扔到一边。躺下半拥着他,一只手在他背后轻拍,像是怕吓到林敬辞一般,小声道:"朕哪都不去,你放心睡吧。"
林敬辞手又伸到旁边,攥紧谢渊的衣角,不甚安稳的睡了。
谢渊看着林敬辞微蹙着眉头,睡的极为不安,手上拍打安抚的动作一直没停。
元宝推了几位大人的求见,也没见谢渊传出什么话来,让奴才们先去干活去了。
谢渊不放心,一直盯着他,不大一会元宝过来说药煎好了,林敬辞睡的不沉,虽然声音细碎,但他还是醒了。
抬眼就看见了谢渊还在,心里安了些。声音沙哑道:"我喝。"
谢渊起身,扶着他坐好。林敬辞不爱喝这苦药,对谢渊心中有愧,不想他喝药还得哄着他,便乖乖接过,一口闷了。
元宝收下空碗就退出去了。
林敬辞不安的看着谢渊,"陛下要去御书房了吗?臣能一起去吗?"
谢渊轻叹了口气,"朕不去了,朕就在这里陪你。"
林敬辞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的,不行的,不能让别人背后议论陛下。"
"敬辞,"谢渊双手扶住林敬辞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道,"纵使朕是一国之君,有天下百姓,万千世界,后宫嫔妃,都比不上你。"
"若有人欺你,辱你,伤你,哪怕以天下为幌子也好,朕就一一欺回去,辱回去,伤回去。"
"若天下与你为敌,便是天下与朕为敌。朕就灭了这天下,杀了这百姓,掀了这天地。朕要让所有人都不得安生。"
谢渊伸手温柔的抚去林敬辞的泪,"你怕什么?朕就在这里,哪都不去。"
林敬辞再也憋不住了,捧着谢渊的脸,对着唇就吻上去。
谢渊安慰的亲了亲他,把他揽在怀里,温柔道,"别胡思乱想了。"
谢渊庆幸是他坐了这江山,才能把最好的都给他,才能竭尽全力的护他一世平安,护他一世周全。
后面林林就彻底把真心交给谢渊啦~也算是从前世里走出来了叭~双更没人理,所以今天三更了…(其实就是想快进)(划掉)
第16章
水了一章。原本的打算推翻了,卡了2个小时憋出来这么一点点。后面的时间会快些,前面写的主要想尽快让林林清楚自己的想法。
兴许是哭的久了,又喝了一碗安神药,林敬辞被轻哄着睡了过去,手里还紧紧的抓着谢渊的衣袖。
谢渊不想惊醒他,随意披了件大氅,把人抱在怀里,直接带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一边的暖阁一直安置着几位大人,都有折子要上,左等右等现在才等来陛下召见。
林敬辞睡的沉了,谢渊才把拽着的衣袖慢慢抽出来。元宝早准备好了更换的衣服,在下首瞪了一会,见谢渊从御书房里头的暖榻出来,连忙伺候他穿了。
明日一早樊自清就带着赈灾的队伍出发了,有些琐事今日还是要处理掉的。
早朝谢渊拨了大理寺卿两个人去谢戎封地查私盐的事情,死活扣住了谢戎,不让他出京。谢戎不知道怎么想的,偃旗息鼓了,也不再找他说要回封地的事。
一一拿了主意,打发了这几位。看了一会折子,偏头对元宝道:“林尚书身体可好些了?”
元宝低声道:“回陛下,去给林尚书请平安脉的王太医已经回来了,应是好差不多了。”
谢渊点点头,“嗯,你去林府瞧瞧。把那支百年的老山参带过去。”
元宝轻声应了。
谢渊又淡淡补了一句:“落林敬辞的名字。”
元宝躬身道:“是,奴才明白了。”
*
眨眼间天色已经擦黑了,林敬辞还睡着,元宝出宫去了趟林府也已经回来了,还给林敬辞捎带了几本话本回来。
谢渊折子批完了就在案上仔细的描画重华殿的图,元宝道:“陛下出去转一转透透气吧?院子里的梅花开了。”
谢渊转了转略有僵硬的颈项,“也好,你在这看着御侍。”
谢渊往林敬辞那边看了一眼,见他还沉沉睡着,就想着在门口廊下透透气。
刚跨出门槛一步,就看见廊下站着身着粉白色宫装的姝妃。
谢渊脚下一顿,就想把脚收回去。
姝妃眼巴巴的等了许久了,立刻上前行礼,“陛下还未用晚膳吧?臣妾备了些……”
谢渊打断她,抬手让她起身,“朕不饿。”
姝妃偷偷打量谢渊几眼,不想放弃,起身凑近了些,“那臣妾陪陛下走走吧?”
姝妃在门口站了有一会了,手里的汤婆子早就冷掉了。这会手冰凉凉的碰触到了谢渊,谢渊眉头轻皱,“手这么冷,早点回宫暖着吧。”
“可是陛下许久没有来看臣妾了……”姝妃还不死心,我见犹怜的看着谢渊。
“朕这几日比较忙,”谢渊走到院子里,看着几支暗香扑鼻的梅花,侧过脸对她道,“过几日就是年夜宫宴了,朕之前吩咐制衣局给你置了套新衣服,应该已经做好了。”
姝妃喜上眉梢,“臣妾谢过陛下。”
什么林敬辞,哪有女子温香软玉的讨人喜欢?到时候怀上了龙种,林敬辞算什么东西?
谢渊又道,“你是四妃之首,后宫的宫宴就交给你去办吧,叫悦嫔帮衬着。”
姝妃心里有点飘飘然,“是,臣妾定不辜负陛下的……”
“阿渊!”
谢渊听见了林敬辞微微惊惶的唤他,一转身,林敬辞就扑过来抱住他。
“阿渊……阿渊……”林敬辞双手抱的紧紧的,谢渊单手拥住他,眼神轻轻的扫了一眼元宝。
元宝立刻道,“姝妃娘娘,陛下现在有点事情要处理,请您先行回宫吧。”
姝妃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紧,小指的护甲扎进了手心,面上强笑道:“是,那臣妾改日再来。”
林敬辞这才听见别人的声音,脑海里混沌着,转头看向姝妃,歪了歪头,似乎才想起她是谁,慢了半怕要推开谢渊向她行礼。
姝妃脸色难看,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谢渊直接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往寝殿走去。元宝从一旁给他盖上了大氅。
林敬辞再混这会子也彻底清醒了,小小的挣扎着,“放我下来。”
谢渊充耳不闻。
路上的奴才都低下头,站在两侧,不敢抬头。
林敬辞干脆拿大氅蒙了脸,假装睡着。
谢渊抱着他回了寝殿,放下林敬辞,按着他坐在了桌上。晚膳在桌上热气腾腾的,谢渊还没开口说话,林敬辞自己就憋不住了:“陛……陛下……”
谢渊轻轻的看他一眼,把一碗黑乎乎的药端了过来,口气淡淡却命令十足,“喝光。”
林敬辞刚才在他怀里装睡,今天一天的闹剧在他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他对着谢渊,现在想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