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乐天未吭声,缓缓站起身来,给杜长秋让出了位置来。
杜长秋坐下后,伸手去拉云天辰的手,却被巫乐天一把抓住手腕,他疑惑的看着巫乐天,问道“怎么了?”
“你能解此毒吗?”巫乐天问道,他心中有些不放心这个年轻的医师。
杜长秋轻笑道“我要先知道他身中什么毒,才能下定论,你若一直抓着我不放,耽误了病情,毒若攻心,生死就不好说了。”
巫乐天听到此话后,才放开了杜长秋的手,杜长秋揉了揉被捏得有些发红的手腕,他也没想到这人手劲这么大。
“嗯?刀伤,刀上带毒。”
杜长秋轻蹙眉,先是探了探脉,又摸了摸云天辰的额头,而后一愣像是想到什么,立即从身旁盒子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瓶子,将一粒药塞进了云天辰的嘴里,然后开口道“帮我倒碗水来。”
一旁的巫乐天转身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碗递到杜长秋面前。
“多谢。”杜长秋给云天辰喂了水,用布条沾了冰水后放在额头处,又给云天辰清理了伤口上了药,一切都有条不紊。
“他怎么样?”巫乐天见杜长秋忙活完,立即开口问云天辰的情况。
杜长秋站起身来看着巫乐天道“他没事了,中毒不深,只是普通的天蛛虫的毒,不致命,相信明日他就会好很多。”
巫乐天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天辰,而后收回视线道“多谢。”
“云天辰怎么样了?”
这时小天狼一脸焦急的走入了帐内。
杜长秋恭敬的抱拳道“赵都尉,病人无大碍了,我已经给他吃了解毒的药,他需要好好休息。”
小天狼来到床前,看着云天辰的脸,此刻比之前的脸色好了许多,这才放心下来,又转动眼珠子看了一眼巫乐天,沉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刺杀他吗?”
巫乐天道“不知,没有抓住此人,不过,他的刀在我这里。”
话落,巫乐天将那把短刀拿了出来,短刀上还沾有一丝鲜血,小天狼接过短刀,拿到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拿至面前凑近看。
“小心点,别被割到了,待会儿又多一个躺着的。”高潋雪提醒道。
“知道,你闭嘴!”小天狼瞪了一眼高潋雪,继续翻看手中的短刀,可依旧没发现什么,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短刀。
这时赵寂走了进来,杜长秋等人施礼道“将军。”
赵寂轻嗯了一声,走到床边看了一眼云天辰,毕竟是云啸将军的孩子,若是不闻不问,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向云啸交代。
“他怎么样?”赵寂问道。
“回将军,云天辰暂无大碍。”杜长秋回道。
赵寂点了点头,继续道“云天辰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小天狼将那柄短刀拿在赵寂面前晃了晃道“叔叔,这是刺伤云天辰的短刀,上面抹了毒药,我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赵寂接过短刀,仔细看了看,看到刀柄处时顿了顿,视线一直盯着刀柄头,那个地方有个像眼睛般的螺旋状花纹,刀柄上有花纹是很常见的,可这个花纹代表的东西可不一般。
小天狼见状立即问道“叔叔,你看出什么了吗?”
赵寂脸色凝重,深吸一口气道“嗯,这件事我来查,这段时间,看好云天辰,进入军营的人严加盘查。”
众人点了点头,赵寂拿着那柄短刀离开了营帐,他并未提及刀柄上的花纹,小天狼等人知道的越少越好,避免杀身之祸。
夜晚,巫乐天守在云天辰床边替他换毛巾,给他将踢掉的被子盖上,还细心的把被子周围扎紧了,怕他受凉,直至感受到云天辰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才松了一口气。
而小天狼独自回到他的地盘,来到那座瞭望塔,坐在围栏上喝闷酒,感觉喝的不是酒是醋,还看着不远处离天关城墙之上亮起的火把出神。
“我就知道你在此处,怎么了?”
高潋雪翻身坐在围栏上,手里也提了一壶酒。
小天狼斜了一眼高潋雪“你不去睡觉,跑来这里干嘛。”
高潋雪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串糖葫芦来递到小天狼面前,微笑道“看你闷闷不乐,吃颗糖葫芦总会好一点吧。”
小天狼没有伸手接下,反而嫌弃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葫芦。”
高潋雪挑眉道“那好,不吃就扔了。”
说着扬起手就要将糖葫芦扔掉,却被一只手抓住,小天狼将糖葫芦一把夺了过去,勾唇笑道“还是扔我肚子里来吧。”
“哈哈哈,就知道你舍不得。”高潋雪笑道。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的喝着酒,夜晚冷风吹来,让人肌肤生寒。
高潋雪微蹙眉头看了一眼瞭望塔的东边,那阵风是从极寒之地吹来的,那个地方他当初去过,是个寂静无声荒无人烟却危险重重的地方,他差点死在那里,再想起,一切好像都很模糊,模糊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极寒之地的。
第二日凌晨,云天辰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有点无力,转过头见到巫乐天正盯着他看。
“阿呜,你一直守在这里吗?”
巫乐天点了点头,他是一晚上都没合眼,手还轻轻的握住云天辰的手,开口道“你没事就好。”
云天辰微笑道“你一晚没睡,不困吗?”
巫乐天摇了摇头,突然站起身来,然后躺在了云天辰的身旁,侧头看着他,眼中神情因为一夜的困倦有些许慵懒,呼出的气息就打在他脸上,酥酥痒痒的。
云天辰侧头看着巫乐天,眸中满是温柔之色,轻笑道“怎么了?困了?不如我把床让给你。”
巫乐天声音低沉道“我喜欢天辰身上的气息,让我心安。”
云天辰听后,心道阿呜还是如当年在雪洞中那般,两人蜷缩在一起,或许就是那个时候阿呜就记住了他身上的气息。
“呃……咳咳,巫乐天,公孙彦将军请你回去一趟。”
杜长秋走进营帐正巧看到这一幕,有些尴尬的别过头。
云天辰见巫乐天没动静,才提醒道“阿呜,公孙彦将军定是找你有事,快回去吧。”
巫乐天眼中有不舍,有些不情愿的慢吞吞起身来,又叮嘱道“天辰,你好好休息,我过会儿来看你。”
待巫乐天走出营帐,杜长秋才拿着个药盒走到云天辰床前坐下,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云天辰。
【暧莺时三月,观陈玄砚礼】
云天辰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撞见,问道“阁下可有什么疑问?”
杜长秋身子一怔,旋即微笑道“在下杜长秋,不过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你大可放心。”
云天辰眉毛一挑,听这番话好似此人已经猜到他和巫乐天的关系,微笑道“在下云天辰,杜军医还真是年少有为。”
“我可不是军医,军医是我师傅苏吕,我只是他的学生。”杜长秋笑着解释道。
“你还真是谦虚,不过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云天辰坐起身来抱拳道。
“学医救人,本就是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话落,杜长秋从一旁的药盒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子,递给了云天辰,道“我昨日替你把脉,就发现你体寒,便查看了你的腿,不过你的腿疾只能吃药缓解,无法彻底根治,这个药能替你缓解腿疾之痛。”
“多谢。”云天辰接过药瓶道。
杜长秋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事,去给军中其他人看病,前几日从北部边界回来的士兵受伤不少,你好好休息,晚点给你换药。”
云天辰点了点头,又继续躺下,抬起右手来看着被血浸透的白色纱布,轻叹道“是非之地,生死无常,到底是谁想取我性命……”
如今他能想到的,只有因为调查前朝余党一事,遇到的那个神秘人,神秘人或许会派人来杀他,可是最近却没有动静,没有送信前来。
他正思索着,帐中悄然进来一人,来人给他端了一盘糕点放在床边,伸手给他递了一块糕点在嘴边,他警觉过来,条件反射猛的抓住此人的手,转头看去,见到一张熟悉的笑脸,正是余寻欢。
“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这副模样了?”
余寻欢笑问道。
云天辰松开余寻欢的手,坐起身来,轻笑道“余兄,我倒想问你,怎么又跑来军营了?”
余寻欢坐下身来,微笑道“我是想起一件事,玉楔的陈玄砚礼还有三日就到了,想问问你,还去不去?”
云天辰听余寻欢提起,才想起自己说过要去观礼,不过来到离天关后将这件事给抛至脑后了。
“自然去不了,我现在的身份怎么随便离开军营,罢了。”
余寻欢轻叹了一口气“哎,可惜啊,不过,我会去玉楔一趟,替你看看陈玄砚礼。”
“那好啊,顺便捎点吃的给我啊。”
云天辰将一枚糕点扔进嘴中,觉得味道不错,朝着余寻欢竖起大拇指。
余寻欢挑眉道“好啊,少不了你的糕点,不过,你怎么会受伤?”
余寻欢也很疑惑,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派人刺杀云天辰,莫不是他爹派的人?亦或者另有其人。
云天辰吐了口浊气,叹道“哎,谁知道呢,哪知道去个农田果园都能遇刺,我这运气也太差了……”
余寻欢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多多注意身边的人,我先走了,前往玉楔还有好几日的路程。”
“余兄慢走不送……”云天辰挥了挥手道。
余寻欢离开后不久,不寒和佟安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公子,你怎么样?”不寒一脸焦急道。
云天辰正穿鞋,抬起头道“我没事,我可不想一直躺在病床上,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佟安看到床边的糕点,咽了咽口水道“这糕点,云兄还要吗?”
云天辰笑道“想吃就吃吧,瞧你那馋样。”
佟安一脸傻笑,将那一碟糕点端在手中,大口大口毫无形象的吃着。
“你想起我娘做的红枣糯米团了……”
佟安手中动作突然顿了顿,情绪突然低落,糕点含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能看见他眼中神色伤感,应该是想家了。
云天辰也轻叹了一口气,嘴角的笑也有些苦涩,又想起爱吃红枣糯米团的小丫头云萌,他送信回将军府,估计信也已经送到了。
回军营的路上,云天辰托人转告杜长秋,他的伤能自己处理,就不劳烦杜兄了,还是战场上受伤回来的士兵更需要他的医治和照顾。
回到军营,不寒见周围人少,从怀着取出一封信递给云天辰,低声道“公子,这是三皇子派人送来的信。”
云天辰接过信,走到一旁安静的地方将信拆开来,先是第一句话,就让他皱起了眉头。
信上所写其一,上次在无路崖抓到的那个王靖,虽毒哑了嗓子,可在纸上写出了“阎王”这两个字,仅这二字,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没过几个时辰,王靖便暴毙身亡。
商鸠派展德带人前去洬州捉拿誉丰县县主张瀚文,可没想到张瀚文的县主府,早在他们到达前一日就被烧的一干二净,张瀚文自然也死了,被砍了头,听当地县衙府说,张瀚文的头被悬在县主府门口。
展德进入府中搜索,也并未寻见任何可疑的东西,所有东西,都被烧的干干净净,不留任何蛛丝马迹。
其二,无路崖的土匪山寨,田越不知所踪,山寨里的人全都被换了一通,只有普通的山民居住,地下宝库也被搬空,商鸠之前派人盯着山寨,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群人被掉包。
还有之前山寨里那个砍柴的小家伙邱羽,被杨戈带回寒阳,入了军营,现在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兵了。
因为云天辰将那份山寨罗列金银珠宝的账本交给了商鸠,商鸠交给了御史大夫司马彻,司马彻看后盛怒,下令撤了俞县县令的官职,将其捉拿归案,皇上命司马彻严查各地地方官员,若有不检之事,统统革职。
酉阳镇广侯得知此事后,派兵清理了无路崖的山匪,如今那处峡谷山地总算太平了,百姓自然高兴,更为赞赏拥护镇广侯姬疏。
其三,陈玄砚礼快到了,商鸠在宫中时,与大皇子商胤下棋闲谈,公子琰也在一旁,两人似乎要一同前去玉楔,而如兰馆的鹤顷先生与他的得意学生尧雪初,也要一同前往玉楔,而商鸠不会与其同行。
在信的最后,商鸠提到自己的疑惑,关于无路崖山寨和张瀚文一事,再加上寒阳香林密道被填,这三件事,全都发生得如此突然,且悄无声息,好似这一切都在某人的掌控之中,他们只要有一丝线索,下一刻便会成为一条死路,所以调查的进展一直缓慢,他猜想此人或许是那个送信的神秘人,还有可能朝臣之中早就有了前朝同党。
商鸠在信尾写了担忧的话语,让云天辰一定要万分警惕,边关更为混乱,军营中必定也有前朝之人。
云天辰知道商鸠所猜想的,他也早有所察觉,可现在线索又断了,只有王靖留下的那二字“阎王”,或许这个“阎王”就是整件事背后的主使。
云天辰将信烧掉,后又回了封信给商鸠,提及了他遇刺一事,或许与神秘人有关。
就在几日前,商鸠与他大哥商胤饮茶下棋闲聊,纳兰琰来后与二人饮茶片刻有事便离开了。
纳兰琰离开皇宫直接去了如兰馆见鹤顷老先生,尧雪初也在,三人商议此去玉楔的陈玄砚礼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