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您可还好?”
身前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韩权抬起头看了看,此人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年龄在二十上下的样子。
“没事,只是这杏时园的门啊,太小了,若是个老翁要进来,估计挤进这人堆里就气绝了。”韩权摇头叹道。
男子笑了笑,觉着韩权说话有意思,又将视线停留在机关鸟上,微微蹙眉道“在下班禹,先生贵姓?”
韩权摆了摆手道“免贵免贵,闲云野鹤韩权是也。”
班禹又看了一眼机关鸟,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施礼道“韩先生,在下还得去给周华公子送东西,失陪了。”
班禹走后,韩权看着此人的背影,摇头叹道“年轻人啊,想当年他也是这般年纪,可却偏偏缺了命。”
韩权声音不大,可班禹没走远,听见了,身形顿了顿又继续朝前走,眼中满是复杂之色。
不一会儿,莫小玄找到了韩权,两人前去观礼,可人太多站太远,根本看不清台上人的面貌,韩权一甩衣袖,带着莫小玄朝着内院走去。
“先生请留步,可否让学生看一眼您的礼帖?”内院门口守着的杏时书院学生恭敬的问道。
莫小玄扯了扯韩权的衣袖,悄声道“先生,咱们没有什么礼帖啊。”
韩权笑道“没有就不进去,走吧,今日的杏时园人太多,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话落,韩权转身就准备离开,却听见一声熟悉的轻唤“韩先生,你怎么也来玉楔了。”
说话的人正是商鸠,他正准备前去前院观礼,见到莫小玄和韩权,他也倍感意外。
韩权转过身,理了理衣衫,俯身施礼道“三皇子,有礼了。”
商鸠微笑道“先生不必多礼,快快请进,你我许久未见,还得饮酒寒暄一番。”
商鸠将韩权和莫小玄带进了内院,还特地选了一处清净的亭子,只有他们三人,商鸠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韩权。
韩权饮着茶,闻着桌上香炉里焚的香,点头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商鸠微笑道“先生离开寒阳有一月时间,可有查出什么线索?”
韩权点了点头道“有,是有一丝线索。”
商鸠低声道“还请先生告知。”
韩权没说话,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紫铜”
紫铜?
商鸠蹙眉看着这两个字,问道“先生,此物与此事有何干系?”
“我这一月走了不少地方,按着我那本花名册上的人找,从那些人嘴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两字。”韩权饮茶道。
“要获得此物,定会有开采之地,韩先生知道在哪吗?”商鸠问道。
韩权摇了摇头道“不知,不过我会继续调查。”
商鸠点了点头,思索片刻道“我昨日夜里收到天辰的密信,信中说有人行刺与他,我已经派展德去调查了。”
韩权听后,轻叹道“云天辰这小子啊,非把自己折腾去了边关之地,若没有一番作为,怕是难以立足啊。”
商鸠也知道韩权话中的意思,也正是他所担忧的,开口道“我相信天辰,定会有所作为。”
韩权笑了笑没说话,一旁的莫小玄插话道“三皇子殿下,斗胆一问,不寒大侠可还好?”
商鸠微笑道“放心,不寒一切安好。”
莫小玄听后嘿嘿一笑“那就好,我就知道以不寒大侠的武功,军中没人敢惹他,嘿嘿。”
【其味似酒香,闻之便醉矣】
商胤邀纳兰琰一起去了杏时园中的雀楼饮茶,可俯瞰城中美景。
“子琰,你看此刻的玉楔城,很美,是吗?”商胤看着纳兰琰的脸庞,眼神无比温柔。
纳兰琰轻点了点头道“美……”
嘴上说着美,可眼睛却始终盯着城外某个方向,城外群山连绵,此刻还下起了朦胧的细雨,更添诗意,而越过群山,万里之遥,是那片守卫着银朔边境的土地,离天关。
离天关没有下雨,倒是今日阴云密布,有些阴冷。
云天辰训练完,正在吃午饭,他手上的伤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可他又不是断了手脚,训练自然不能耽误,就以他以前用左手挥剑的经历,使用兵器毫不费力。
“公子,刚刚有人来报,让你去将军主帐。”不寒来到云天辰身前说道。
云天辰嘴里还咬着半块饼,赶紧嚼碎了咽下,点了点头道“好,我马上过去”
佟安问道“镇安将军找云兄什么事啊?”
不寒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吃你的饭吧。”
云天辰轻笑一声,擦了擦嘴,站起身来拍了拍不寒的肩膀道“我走了,阿呜来找我的话,告诉他我去了将军主帐。”
“是,公子。”不寒点头道。
主帐内,只有赵寂一人,坐在桌前紧蹙眉头看着面前一张发黄的信纸,信纸上画有一只如眼睛般的螺旋状花纹。
“将军。”
云天辰进入帐中,走到近前施礼。
赵寂抬眼看着云天辰,微笑道“你来了,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云天辰右手上还裹着纱布,抱拳回道“多谢将军关心,属下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赵寂点了点头,然后正色道“本将军找你来,是有事告诉你,当年我与云啸也是生死之交,若是你有个闪失,我也不好向你爹交代。”
“将军有何事告诉属下?”云天辰蹙眉问道,听完刚才那番话,他隐隐觉得镇安将军定是知道刺杀他得刺客来自何处。
赵寂将桌上那张泛黄得信纸递给他,道“这是刺客刀上的图纹。”
云天辰伸手接下,看着信纸上的图纹,问道“将军,这个图纹是否关于杀手的身份。”
赵寂点了点头,拿出那柄刻有图纹的短刀放在桌案上,道“你可读过东国传说?”
云天辰点头道“略知一二,这个图纹难道与传说有关?”
“嗯,书中写有异兽蜚,被世人称为灾兽,它的眼睛就如这柄刀上的图纹一样,而尾似刀身。”
赵寂指了指桌上的刀,云天辰将刀拿在手上仔细端详,刀身似蛇般有些许扭曲,而刀柄头上有眼睛图纹。
他在书中看到过这种异兽的传说,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可这根刺客有什么关系?
赵寂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开口道“只是告诉你这个图纹来历,而这个刺客可不简单,他所属的刺客组织也没有名字,可见过这个图纹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们都叫它‘蜚’。”
“蜚……难道这个组织起源于东国?”云天辰蹙眉道。
赵寂轻笑一声道“蜚的势力遍布天下,且隐藏得很深,银朔有蜚的刺客也不足为奇。”
云天辰看着手中的刀紧蹙眉头,这个叫蜚的刺客组织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可见势力遍布天下,不止银朔。
“当年政变,有人雇了蜚的刺客刺杀皇上,可没能成功,被抓了起来,可此人身上干干净净,根本无从得知是何人所雇。”赵寂继续道,眉头紧蹙着。
“什么叫干干净净?”云天辰疑惑道。
赵寂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发现,蜚的刺客,无法说话,连指纹也烫没了,而且不识字也不会写字,最重要的是,这位刺客是阉人,我猜想是避免他们留下后代。”
“如此残忍,可为何他们还能接受残忍的剥夺替蜚卖命……”
云天辰听后不禁有些感慨,怪不得那个刺客在他问话后无动于衷,眼神那般冰冷。生而为人,同样是血肉之躯,这些人偏偏被变成一个个冰冷无情的杀戮工具。
赵寂沉声道“为何那么卖命,他们都还是孩童时就被蜚给收买走,暗无天日的训练,被灌输的思想只有冰冷无情的杀戮,如有背叛,或者没有完成任务,就只有一个字死。”
云天辰微微一怔,所以,刺杀他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直至他死为止,就算是抓到了,也无从得知是何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赵寂站起身来走到云天辰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他绝不会放过你,就算在军营之中也要小心,我会派人严加盘查。”
云天辰抱拳道“多谢将军,这柄短刀,可否让属下带走?”
“嗯,回去吧。”赵寂转过身说道。
“是,将军”
云天辰出了主帐,将那柄短刀用布包裹好放进怀中,既然是证物,就要好好保管。
回到操练场,他心中还在想刺客的事,以及‘阎王’,会不会两者有所联系,这些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突然一只手勾住了自己的脖子,云天辰回过神来,才看到一脸笑意的小天狼。
“赵都尉不去训练新兵,跑到这里来干嘛?”云天辰笑道。
小天狼咧嘴笑道“当然是来看看伤员啊,我叔叔找你干嘛?”
云天辰侧头看着小天狼,轻描淡写道“关于刺客的事,或许这个刺客会一直缠着我,直到把我杀死为止。”
小天狼听后立马收起了笑脸,那双凤眼闪过一丝寒芒“你放心,你死不了的,有我在死的人只会是刺客。”
“哈哈哈,我当然不担心,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想杀我。”云天辰眉眼一沉道。
“抓到问不就行了……”小天狼道。
“没那么容易,我要训练了,你快回去吧。”云天辰拍开小天狼的手,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小天狼双手环胸站在后方,朗声道“明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午后来找你!”
云天辰听后没回过头,挥了挥手道“赵都尉真是有闲工夫,那明日见吧。”
训练直到日沉,其他人都去休息了,何盛将云天辰独自叫道一旁,说是有事要交代给他。
何盛坐在一张躺椅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瞥了一眼云天辰,道“给你个差事,一会儿去伙头军库房处,把地窖外储存肉食的冰,全部搬进去。”
云天辰点头道“是,何屯长。”
何盛眸中满是得意之色,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手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帮忙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差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完成。”
云天辰转过身道“何屯长放心,属下一定尽心尽力完成。”
话落,云天辰离开了操练场,何盛紧盯着云天辰的背影,露出个阴狠的笑容道“那你就好好搬吧,希望你不要死在冰窖里。”
云天辰自然知道何盛的心思,想着法子来整他,来到库房处,找人拿了钥匙,见到了冰窖外放着诸多四四方方的冰块,大概三十几块,还在冒着寒气,离天关的天气寒冷,冰块放在外面融化的较慢,可他也得赶紧将这些冰块搬进去,可是去冰窖的通道狭窄,他一次也搬不了多少。
“我说为什么让我一个人来,这个何盛还真是小人一个。”云天辰冷笑道。
还好旁边有工具,有一个小推车,可是只能推到冰窖入口,下冰窖还得自己搬下去,他的右手本就受了伤,虽然双手有用布裹上,可寒气依然能透过布钻进皮肤,他的右手更是钻心的痛,只好将右手又裹上一层厚厚的布。
冰窖门打开后,寒气立马让他全身打了个颤,将冰块放下后,他又环视了一圈,冰窖里灯光昏暗,基本是门外的火光,能看见冻了诸多肉类以及反射出寒光的冰块。
来回的搬,终于搬到之剩一半,可天也黑了,漫天繁星。
他的手和腿有些吃不消,坐下身来揉了揉腿,上次杜长秋给他的药能起到缓解作用,可是冰窖的冷气入骨,吃药根本就没用。
望着天空闪烁的星光,吐了一口浊气,想着阿呜会不会找他,昨日听阿呜说,他晋升为什长了,自然打心眼里替阿呜高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他,可是有一个何盛挡路,想要陶禁的帐下出头,似乎有些困难。
正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回过神仔细一看,来人正是巫乐天。
“阿呜,你怎么找到我的?”云天辰坐直身子问道。
“寻着你的气味,找到你的。”巫乐天在云天辰身旁盘坐下来,同样看着星空出神,显得有些慵懒。
看着阿呜那双明亮的眸子,以及微微颤动的睫毛,云天辰轻笑道“我倒是忘了,阿呜可是与常人不同,那你说,我是什么气味?”
巫乐天转过头看着他,声音低沉道“天辰,是酒香味……”
云天辰失笑,他怎么没有闻出来,他也没喝酒啊,笑道“阿呜,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巫乐天眼神突然一凝,凑近云天辰的脸庞,嗅着云天辰身上的味道,在云天辰耳边道“是那种闻了就会醉的酒香味。”
“那以后你就不用喝酒了。”云天辰挑眉道,他是想逗逗阿呜。
可没想到,巫乐天嘴角微微一勾,轻轻点头道“嗯,天辰比酒好喝。”
“哈哈哈,阿呜,这话谁教你说的?”云天辰笑道,看着巫乐天嘴角那一丝丝上扬,他还是第一次见阿呜笑,这也算是笑吧,突然觉得面前的啊呜竟然有一丝可爱。
巫乐天摇了摇头道“没人教我,我想的什么就说什么。”
云天辰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我还得搬冰块去冰窖,你要帮我吗?”
巫乐天站起身来,看了一眼云天辰的右手,道“你坐下,我来搬。”
“阿呜放心,我可没那么脆弱,我们一起搬吧,争取早点搬完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