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虐文女主她亲哥[古代架空]——BY:刘狗花

作者:刘狗花  录入:12-06

  紧接着,他便感觉手下一片热腾腾的湿润。
  朦胧的雨中,他这才看清面前的薛晏。
  他的头垂在自己的颈侧,整个人以一种环抱的姿态,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原处。
  而他从后颈往下,一片鲜血淋漓。
  破碎脏污的绸缎之下,是布满整个脊背的、大片深可见骨的伤,都是山崖上滚落的石头砸出来的。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竟能流这么多的血。
  多到他的眼泪混着雨水,不知不觉地流了满面。
  “救他。”君怀琅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中挤出了几个字。
  “快救他。”
  ——
  薛晏的住处,房门大敞着,进进出出的丫鬟手里都捧着染血的水和纱布。驿馆内外此时都由锦衣卫戒严了,上上下下,都守着暗色飞鱼服的侍卫。
  官员们都守在前厅里,谁都不敢离开。
  而君怀琅一人,坐在薛晏的门外,只一言不发,谁也劝不走。
  进宝的手在刚才刨石头的时候已经被磨得鲜血淋漓的,这会儿包了纱布,也没法儿给他端茶。
  他从薛晏房中出来,见旁边的小厮早被这场面吓得噤若寒蝉,更没什么眼色,抬腿便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就让世子殿下在这儿干坐着?”进宝咬牙切齿地小声问道。
  那小厮连忙连滚带爬地去给他端了杯热茶。
  见茶端到了面前,君怀琅头一遭失礼地没有抬手接,只看了一眼,便错开目光。
  “放下吧。”
  可周遭除了他坐的那把椅子,便没有别的能放茶的地方了。
  “这……”小厮没了主意,抬头去看进宝。
  就见双手都动不得的进宝抬了抬下巴,将他招呼走了。
  等看着那小厮走远了,进宝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君怀琅的身侧。
  或许君怀琅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反常。
  他目光是空的,眼眶也泛着红。他此时嘴唇很白,模样也很狼狈,但却又谁都劝不走他。
  旁人都说,永宁公世子这是吓着了,京中的少爷,那里见过这样要命的场面?还有人说,是因为广陵王为救他受了重伤,若真出事,一定会牵连国公府,他这是害怕了。
  但进宝能看出来,菩萨这是担心他家主子呢。
  那时他们二人救出来的时候,进宝就在旁侧。
  世子殿下那会儿可是紧紧抱着王爷,哭得眼睛都是红的。
  进宝从没见过这高高站在云端的菩萨露出这种神情。
  那一刻,他真的以为王爷会死,并且极度害怕王爷要死。
  他甚至哀求前来的人,救救王爷。
  进宝停在了君怀琅的身侧,小心道:“世子殿下?”
  听到是进宝的声音,君怀琅抬起头看向他。
  目光仍旧有些空,带着大悲大喜之后的迷茫。
  “你说。”他此时礼貌的应答,全然凭着一副本能。
  进宝劝道:“世子殿下别担心,那位出山的神医在里头呢,王爷不会有事的。”
  这还多亏了沈家的那位少爷。当时山上塌方,将整条路都堵死了。沈少爷毫发无损,赶回来时就见那儿只剩下一匹薛晏的马,其余的全被石头埋住了。
  那少爷吓坏了,一路纵马往山上狂奔,硬是闯进了神医的家里。神医家中养有信鸽,二人出不来,便使了鸽子,送信到了进宝手中。
  若不是那鸽子飞得快,他们也不会这么及时地救出人。
  而那神医也在沈少爷死乞白赖的恳求下,跟着出山帮了一次忙。
  君怀琅嗯了一声,接着回了几分神:“王爷如何了?”
  那位神医说话无礼,进宝一时无法如实回答。
  神医说,这人骨头还真是硬,搁在别人身上,脊梁骨都要砸成几段了。
  这话让菩萨听见还了得?
  进宝润色道:“神医说了,没有伤到骨头,都是皮肉伤,只是多流了一点血。”
  何止是一点血。
  君怀琅可清清楚楚地看见,后头被撬开的石头上,都染满了他的血。
  那么大的雨都冲不掉。
  他淡淡嗯了一声。
  进宝见他回应了自己,便再接再厉,试探着问道:“那世子殿下……去歇歇,换身衣服吧?”
  毕竟他从那山中赶回来,也淋了不少的雨。万一一会儿王爷醒了,世子殿下病倒了,自己可如何交差?
  君怀琅却摇了摇头。
  “我在这儿等。”他说。“一会神医治好了伤,屋里能进人了,你再来叫我。”
  说完,他垂下眼,也没再看进宝。
  进宝见状,也知劝不住他,只得回到了薛晏的房中。
  这儿伺候的人都不是京里带出来的,手脚不利索。进宝虽说这会儿双手都受了伤,屋里也片刻都离不开他,还需他调度指挥着。
  进宝告辞进了屋,君怀琅才缓缓抬起了眼。
  他侧过头去,就看见房中进进出出的下人。
  他眼前有浮现出了方才薛晏的模样。
  那一刻,若不是还能感受到薛晏微弱的心跳,他真要以为,薛晏已经死了。
  那么重的伤,怎么会有人撑得住呢……
  他还强打着精神,状似什么事都没有似的,一直同自己说着话,还反过来安慰他。
  泪意又往君怀琅的眼中涌,被他强行忍了回去。
  他收回了目光,无意识地抬手,覆在了自己的颈前。
  那里悬着一枚用粗糙皮绳拴着的、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狼牙。
  他手指冰凉,缓缓将那只狼牙从衣襟中拽出来,握在了手心里。
  ——
  许久之后,房间里传出了一道懒散的声音。
  “下次若不是要命的伤,别再来找我。”那人懒洋洋地说道。“不够老夫来回跑的。扬州城知道我的谁没听说,老夫早就退隐山林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君怀琅听出,这是那位神医的声音。
  他连忙站起身来,刚走到门口,就见进宝迎了出来。
  “已经好了!”进宝满脸喜色。“神医说,只等王爷醒了。世子殿下担心了半天,快进去看看吧!”
  君怀琅脚步匆匆,立马从进宝面前走了过去。
  房中的丫鬟们差不多都退下了,只剩个眼看最多而立之年的年轻男子在收拾药箱。
  房中有一股浓郁的药味,和原本厚重的檀香交织在一起。
  面前这年轻男子,就是那一口一个“老夫”的神医。
  见有人进来,那神医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便顿了顿。
  “这就是一起被埋在石头下的另一个人?”他问道。
  那神医五官生得颇为素淡,身板高挑瘦削,身上却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
  进宝连忙应是。
  他上下打量了君怀琅一番,露出了个颇为诧异的神色。
  “一点都没伤到?”
  这进宝也不知道。他连忙回过头去,看向君怀琅。
  就见君怀琅摇了摇头。
  那神医愣了愣,接着便笑了好几声。
  “奇哉怪哉啊!”他说。“那路我也走过多次,那么大程度的塌方,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竟还会有毫发无伤这种事?”
  说着,他将收拾好的药箱一提,站起身来。
  “好了,我走了,你在这儿守着他醒吧。”他扬眉一笑,路过君怀琅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能让你这么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榻上那位,是拿命护着你了啊。”


第80章
  这神医颇为奇怪, 既不告诉他们姓名,也不要诊金。
  他只将自己的鸽子收回,又讨了两坛陈酿的女儿红, 一手打伞, 一手提酒,肩上担着鸽子, 便独自走了。
  连进宝要请锦衣卫送他的要求都没答应。
  “老夫说隐居,就是隐居。”他说。“这次让你们坑了一遭,全数你们运气好。回去老夫就搬家,还能真让你们送到地儿?”
  说完,他便提着酒走了。
  送走了他, 君怀琅第一时间赶到了床榻边。
  薛晏的伤在后背,此时静静地趴在床榻上。
  他没有穿上衣, 被子只盖到了腰上。纱布从他的臂下一只裹到了腰腹,洁白干净,将他紧实的肌肉线条勾勒得分明,远远看去,像是根本没怎么受伤一般。
  君怀琅缓缓在床边坐下。
  薛晏一双结实的胳膊, 径直露在了外头。君怀琅静静看了他片刻, 接着鬼使神差地,握住了薛晏的手腕。
  平缓的脉搏,一下一下透过皮肉,传递到了君怀琅的指腹上。
  他握着薛晏的手腕,握了半天,才像终于回过神了一般,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眼眶迅速泛起了红,紧接着, 便有泪水涌了上来,模糊了他的视线。
  君怀琅匆匆抬手,将没流下来的眼泪擦了去。
  一直到此时,他才渐渐有了些活着的感觉。
  那平缓有力的脉搏,终于将他从坠入的冰窟之中,一点一点拉了出来。
  薛晏没事,他不会死。
  这个认知一时间让君怀琅麻木许久的神经,终于有了知觉。
  他坐在那儿,一瞬不瞬地看着薛晏。
  而他握着薛晏手腕的手,不知不觉间,攥住了对方的掌心。
  粗糙温热的,不再像刚才那般凉。
  恰在这时,进宝敲响了房门。
  “世子殿下。”他说。“永宁公和知府大人都来了。”
  君怀琅这才骤然回过神,松开了薛晏的手。
  进宝推开门。
  外头是他父亲和沈知府,以及一众扬州当地的官员。旁边站着个年轻人,正是沈流风。
  那些官员们都不敢进来打扰,只在门口站着。进宝侧过身,便只有永宁公和沈知府二人走了进来。
  后头还跟着一瘸一拐的沈流风。
  “实是给王爷和世子添了大麻烦!”一进来,沈知府便痛心疾首道。即便圆滑世故如他,这会儿也半点说不出旁的话来,只拉过沈流风,说道。“下官特意带着我这不成器的外甥,来负荆请罪!”
  今日若真出了什么事,不管出事的是薛晏还是君怀琅,都不是他承担得起的。
  尤其是薛晏。
  莫说真出了什么要命的意外,若是薛晏此番没有全须全尾的回来,即便是断了根手指头,他都难辞其咎。
  这可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器重的皇子。
  君怀琅这会儿总算找回了些常态,眼眶却仍是红的。
  “无妨,这也不是流风预料得到的。”他勉强笑了笑,接着目光便落在了沈流风身上。
  “流风这是……”他看向沈流风的腿。
  沈流风面上露出愧色:“没什么大碍,就是去找神医的时候……山路滑,从马上掉下来摔的。刚才神医已经看了,他说没大事,只要让我别这般乱窜,在家中多待几天就好了。”
  君怀琅点了点头。
  “王爷无碍吧?”永宁公问道。
  君怀琅道:“神医说,没大事了,只等王爷醒。”
  永宁公点了点头。
  他向来话不多,此时却嘱咐君怀琅道:“此番王爷于你,有舍命相救之恩,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君怀琅点头。
  “神医有说,王爷什么时候醒吗?”沈知府忙问。
  君怀琅摇了摇头:“尚且不知。大人不用担心,我在这儿守着王爷,等他醒。”
  永宁公赞许地点了点头。
  君怀琅看出了他神情中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自己做得对,就应当这般知恩图报。
  君怀琅垂下了眼。
  他说不出口,自己此时的想法,与报恩无关。
  他只是想守着对方,想看着他醒,仅此而已。
  ——
  房中点起了烛火。
  因着薛晏需要静养,众官员没待太久,便告辞离开,回了衙门。
  房中一时间只剩下君怀琅和几个下人。
  进宝这会儿两手都不利索,就多留了两个伺候的人。他指挥着那群人给君怀琅上了茶,又去安排了饭食。
  此时已经是半夜了,君怀琅打从清晨出门,还什么都没吃。
  但是饭食端了上来,他也知用了几口,便又叫人撤了下去。
  进宝隐约能察觉,主子要是几天都不醒,世子殿下估计几天都吃不下饭。
  于是他也没多劝,待入了夜,给他添了茶,添了灯,便领着几个小厮退了出去。
  临关上门的时候,进宝还朝里看了一眼。
  等下,君怀琅静静坐在床边,墨发披散,身如玉树,单单一副剪影,都赏心悦目得像一幅画。
  几人站去了不远处。
  跟在旁边伺候了一天的小厮壮着胆子,问进宝道:“进公公,您方才笑什么啊?”
  进宝眼一斜:“我什么时候笑了?”
  另一个小厮跟着道:“就刚才,您关门的时候。”
  进宝顿了顿,斜了他们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这群小子蠢钝得很,连什么时候添茶都不知道,还妄图看懂这其中的门道?
  他家主子上赶着从长安一路到金陵,又跟着来扬州,还不都是为了那一个人?
  就这样,还对那位主儿碰都不敢碰一指头,满心的喜欢都憋在肚子里,全天下,即便是皇上,哪儿有这种待遇?
  却偏偏那位主儿是天上的神仙。
  眼瞅着对自家主子是不错,但他对谁都是一样的好,看谁都是一副悲悯的心肠。
  他永远站在天上,俯视着底下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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