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沈渔怎么睡得着,“折腾这一下,我睡意全无,不如我陪你坐会儿吧。”
虽然心疼沈渔不能安眠,但君怀瑾还是很希望能和沈渔多呆一会儿的。
“这样也好,你靠在榻上,陪我说说话,要是困了,睡下就好。”说着,君怀瑾起身拿起一旁的软毯,盖到沈渔身上。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哪里会冷。”沈渔将软毯嫌弃的扔到一边,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大口。
“别喝的那么急,杯里的茶都凉了,一会儿又要胃疼了。”
君怀瑾不厌其烦的唠叨着,满心满眼都扑在沈渔的身上,丝毫都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刺杀。
“我现在倒不觉得胃疼,只是觉得头疼。”沈渔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满。
君怀瑾紧张的坐直了身子,忙问道:“可是刚刚伤到了头,我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你少在我家里弄些密道什么的,我就不会头痛了。”
君怀瑾放下了心,会意的笑了笑,“小渔说的原来是这个,我一时忙就忘了和你说这件事,本来是想偷偷过去给你一个惊喜的。”
“惊喜?”沈渔冷笑一声,“怕不是惊吓吧,看来以后我自己的事情真不应该轻易假手他人。”
君怀瑾皱了皱眉,终于听出了沈渔强烈的不满,“不过是件小事而已,小渔何必这么认真,连你我他都分了出来。”
沈渔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毕竟就算说了,多半也是只能得到表面上的答应,实际上没什么用的。
看沈渔不说话了,君怀瑾似乎有些心虚,追着说道:“小渔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这么做了。”
沈渔还是不说话。
君怀瑾心里更没底了,继续说:“要不然我派人把这条密道堵上?”
“你想如何便如何吧,何必问我。”沈渔依旧堵着气。
“也罢,你的事情,我以后不再管就是了。”君怀瑾语气中带着浓烈的不满,也不再看沈渔,随手拿起桌上的书焦躁的翻看着。
两人一时无话,气氛一下子冷了起来。
“皇上,暗卫统领求见。”元宝推门而入,带来一阵冷气。
君怀瑾放下手中的书,点头道:“让他进来。”
一人身着黑衣,快步而进,脚步轻盈,身手不凡,沈渔看着,心里也不禁赞叹这些暗卫武功之高。
“皇上,据这些刺客中仅存的一个活口招供,他们是丞相府秘密培养的死士。”
“丞相?”君怀瑾冷笑一声,“看来太后果然忍不住了。”
当年先帝在时,丞相便是襄王一党,如今依旧和太后交往甚秘,君怀瑾以沈若之事为借口,打压太后,太后不愿坐以待毙,联合丞相想要刺杀皇上,也是说得通的。
“不过是刺客的口供,说不定他是想胡乱攀咬,不可轻信。”沈渔皱眉,如此大事,若是草率处置,不知道又要害死多少无辜之人。
“是不是,都不重要,正好缺一个借口,现在有了。”君怀瑾眼角透着一股冷意,森寒绝情,让人不寒而栗。
“这几年来,太后的势力已经被渐渐崩解,如今也是最后一搏了,她毕竟有着太后名分,做的太过怕会引起他人非议。”沈渔是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性子,凡事不愿做的太绝,毕竟给别人留后路,也是给自己留后路。
君怀瑾似是余怒未消,听见沈渔的话火更大了,他转头,冷眼扫向沈渔,语气冷然,“我竟不知如今小渔和太后的关系竟然如此亲密,处处都帮着太后说话。”
沈渔替太后求情,一方面是不想让君怀瑾做的太过,留下骂名。另一方面,也确有想要帮一帮君从嘉的私心。
所以君怀瑾这样问,沈渔倒生出些心虚来,没有说话。
沈渔不回答,却像是无声的抗议,君怀瑾看在眼里,更是生气。
“如今翅膀硬了,便不拿我当回事了,前脚偷偷去见了南沈的人,后脚就替太后说话,是不是你也打算联合着什么人,杀了我?”
沈渔不可置信,呆坐在榻上,一瞬间,浑身冷到彻骨。
看沈渔不说话,君怀瑾依旧不依不饶,“别以为你们姐弟做的事能够瞒过我,你们给南沈送了不少的密信吧?现在终于坐不住了吗?”
沈渔实在不敢相信,就在不久前还那样亲密的人,此刻却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自己仿佛一个笑话,为别人筹谋这么多,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评价。
彻骨的寒,渐渐变成心冷,胃也被气的不合时宜的痛了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虚幻,只有自己眼巴巴的以为都是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呢。
沈渔苦笑,勉强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皇上既然如此想,那臣这就回府待罪。”
君怀瑾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但让他道歉,却也难以拉下面子来。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住沈渔,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皇上。”元宝看事情不对,连忙上前小声提醒,“奴才看沈大人脸色似乎不对,气大伤胃,可别是旧疾犯了。”
君怀瑾此刻手脚冰凉,他对沈渔一百个放心,只是他不满沈渔把一些事瞒着他,这不过是丑陋的占有欲在作祟,他不敢当面言明,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伤了沈渔的心。
“快带几个太医跟去。”君怀瑾慌忙说道。
“沈大人的性子皇上最了解,您刚刚那样说他,这会儿他怎么会见您派来的太医。再说质子府刚刚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会儿还没收拾干净,沈大人回去了怎么住。”
“是啊。”君怀瑾冒出一股浓重的担心,恨不得现在就亲自追过去,给沈渔道歉,求沈渔原谅。
虽然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但君怀瑾毕竟帝王之尊,难以放下自己的身段。
“马上去找君从嘉,让他把沈渔接到他府上暂住,告诉他,做不到以后便不用进宫见朕了。”
“是,奴才这就去。”元宝领命,跑了出去。
君从嘉收到圣旨,马不停蹄的赶到质子府,在沈渔将要进门前,把他拦了下来。
“是他让你来的?”沈渔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君从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听说里面刚死了不少人,还没收拾好,你就算不怕,现在住进去,也不吉利啊。”
沈渔冷笑,“多谢王爷关心,我是待罪之身,不敢擅离府第,还请王爷不要阻拦。”
“小渔,你和皇兄生气,是皇兄不好,和我无关,你今天先去我那里住,等明天这里收拾好了,再回来不迟。”
沈渔怒气未消,仍旧说道:“怎么。我想去哪里住都做不了主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君从嘉劝道。
沈渔不再理会君从嘉,推开大门。
“好好好,你不想去,那我在你府上住一晚总可以吧。”君从嘉下马,忙追了上来。
沈渔胃疼,没心情和君从嘉纠缠,不理会他,径直走了进去。
院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尸体虽然已经运走,但残留的血迹显示着这里刚刚进行了怎么一场残酷的厮杀。
院子里还留下了几个人,用水冲洗着地面的血迹。
“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吧。”君从嘉跟在沈渔的身后,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沈渔的袖角,“你确定你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吗?”
“你要是再吵我,就请你马上出去。”沈渔皱了皱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还残留着刚刚的凌乱,窗台上的红烛还没有燃尽,似乎还残留着君怀瑾的气息,沈渔一想起君怀瑾刚刚冰冷的嘴脸,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血腥味太重了。”君从嘉连忙上前帮着沈渔拍背。
沈渔干呕了几声,摇了摇头,叫来了屋里的下人,“将这卧房里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下人惊讶了一下,抬头问道:“全部吗?”
“全部,现在。”沈渔斩钉截铁的回答。
沈渔一向温和,这决绝把君从嘉都吓到了,他试探的问道:“小渔,那你要去哪里睡?”
“我去厢房睡,至于王爷去哪里,就请自便吧。”
“那不行,说好了要陪你,就要和你一起的。”
说着,君从嘉像跟屁虫一样的跟了上来。
“君从嘉。”沈渔忽然转身,“你既然受了皇上的命令来看视我,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我今天真的很累,没时间和你纠缠,让下人带你到其他房间先休息吧。”
“哦。”君从嘉点点头,看出了沈渔眼中的疲惫,不忍打扰他的宁静,“那你好好休息。”
☆、第 23 章
天色大亮,沈渔被门外的嘈杂吵醒,披了件衣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日光正好,照着院角里残留未融的积雪,晶莹纯白。
天气一好,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沈渔伸了个懒腰,胃也不太疼了。
君从嘉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看见沈渔出来,忙打招呼,“小渔你醒了,我正想去叫你,元宝公公怕打扰你休息,一直拦着我。”
沈渔向下一望,只见元宝领着一群小公公站在院子里,手里端着东西,没好气的瞟了元宝一眼,冷冷说道:“公公带这么多人,是来宣旨抓我下狱的吗?”
元宝连忙躬身赔笑,“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胃不好,皇上怕沈大人府上的厨子做的不不合您心意,特地叫御膳房做了十几样清粥小菜给您送来,”
沈渔扫了一眼那些食盒,并未因为这些小恩小惠消气,依旧冷着一张脸,“既然是皇上的赏赐,我不敢不受,只是皇上并没有下旨我必须要吃了吧?”
元宝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的回道:“这个倒没有。”
沈渔点头,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白粥送到我房里来。”
元宝料到今天来一定会碰钉子,也不再劝,又说道:“沈大人,除了饭菜,皇上还让奴才带了几个太医过来,大人昨天受了惊讶,让太医为大人把把脉吧。”
沈渔冷哼一声,面上带着三分讥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那么容易受惊吓,就不劳太医大驾了,我一个待罪之身,不配让太医为我诊脉。”
元宝一看,今天早上这是要无功而返了,只好劝解,“皇上昨天一夜未睡,心里不安,大人何必这么计较,皇上也是无心之失。”
“公公这样私自揣测圣意,可是大忌。”沈渔懒洋洋的紧了紧披着的外衣,冷声说道。
元宝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奴才怎么敢有这个意思,奴才妄加揣测,罪该万死。”
“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谨言慎行,才能保一世平安,快起来吧,大冬天的地上凉。”沈渔也知道自己有气,不该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心里有些愧疚。
“多谢大人体谅,那这些吃食?”元宝试探的问道。
“皇上既然没说我必须吃了,正好王爷还未用膳,吃了这些,感受一下皇恩浩荡吧。”
“这。”君从嘉脸上的笑容凝滞,看了看沈渔转身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既然沈大人这么说了,那王爷就请享用吧。”元宝让身后的太监将食盒端进去。
君从嘉凑到元宝身边,小声抱怨:“要不公公和皇兄说说,沈渔的性格他也知道,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元宝也不看君从嘉,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皇上的心思不是我这个做奴才的能左右的,王爷还是稍安勿躁吧。”
君从嘉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讪讪的点了点头,“只盼皇兄能记得我今日的好。”
元宝轻叹口气,面色透出一丝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君从嘉身边,开口道:“如今太后在宫中形势不妙,除了沈大人,没人能保得了太后,王爷可要抓紧。”
君从嘉心情沉重,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醒。”
浩浩荡荡的一拨人终于走了,可质子府没清净多久,很快,就又来了一拨人。
沈渔本以为是君怀瑾又送什么东西来了,慢吞吞的开了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沈若。
沈若披着件淡青色的披风,头上插着几件简单的珠翠,掩映在明日白雪之中,分外的淡雅低调。
沈若的脸色还带着几分小产后的苍白,娇弱堪怜。
“姐姐身子还没恢复好,如今天气冷,何必亲自过来。”说着,沈渔将沈若迎了进来,在屋里的火盆里又添了几块碳。
“你这里也太冷了,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沈若一进来,看着简陋的房间,一脸的心疼。
“这是厢房,久不住人了,再说我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冷不算什么。”沈渔扶着沈若在火盆边坐了。
“你怎么住到厢房来了?”
“没什么。”沈渔不愿多谈,转移了话题,“姐姐的身子修养的怎么样了?”
沈若叹了口气,“你要是能让姐姐少担心些,我的身子就好的快了。”
沈渔装作不知的笑道:“姐姐担心什么?”
“皇上知道了你我给南沈传递密信的事情,姐姐看皇上的脸色不好,皇上虽没说你们之间的事,但姐姐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渔早料到沈若的来意,听沈若这样问,心里不免更烦躁了起来,“姐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一身承担,不会牵连姐姐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若皱眉:“如果皇上真的要治罪,这一切本都是我做的,我自然会和皇上说明,姐姐怎么会让你担罪。姐姐只是觉得,事情毕竟还没到这一步,还有回寰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