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摇头笑了笑,也觉得这种想法不切实际,但却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沈渔看着剩下的几个炮竹,没了再玩的心情,送给了一旁的小孩子,上马走了。
☆、第 28 章
今天的风很大。
沈渔将马拉到一家酒楼门前,用袖子挡了挡吹来的风雪,朝着楼上半开的窗棂看了一眼。
上了二楼,掸了掸肩上的落雪,推开了门。
凌风抱剑坐着,看着窗外的风雪,正等着沈渔。
“想不到你真的出来了,约我来何事?”凌风看见沈渔进来,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他难得的露出丝笑意。
“自然是姐姐的事。”沈渔坐下,不满的撇了撇嘴,“我要是不管,你也打算不管她了?”
凌风抱着怀里的剑,头微低下了一些,“我居无定所,无权无势,我不知道该不该带她出来。”
凌风这个人,负责任,讲义气,都没得说,但行事却优柔寡断,骨子里还有些自卑,若不是如此,当初趁着沈若还没嫁到北乾的时候,便可以远走高飞,不至于拖到现在。
沈渔也正是知道这点,一直不希望沈若还对凌风念念不忘,但感情的事情,却不是说不想就不想的,除了成全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你若是早有这种想法,就该离姐姐远一点,拿又拿不起,放又放不下,我真替姐姐担心。”
凌风心中有愧,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这次是不告而别,姐姐一个人留在宫里,我不放心,我走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你照着我说的做,将姐姐接出来吧。”
“不告而别,发生什么事了?”凌风抬头,关切的看着沈渔。
沈渔不愿提起,再让自己心痛一次,含糊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觉得厌倦了,想要出去走走。”
凌风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但沈渔不说,他便也不问,“既然如此,等我把沈若接出来,我们到时候一起找个清静的地方生活,倒也不错。”
沈渔无奈的轻笑了一声,其实沈若,又何尝不是给自己带来烦恼的人。
或许自己这个性格,就适合独来独往,那样,虽然不会有快乐,但也不会有烦恼了。
“只要你们能好好的就行了,我自有我的去处,你不必担心。”
“如今你师父销声匿迹、不知去向,南沈蠢蠢欲动,你也难以回去,难道你还想去西仪不成?”
沈渔也不禁思索了起来,天下之大,自己确实没有一个能够归属的地方。
提起西仪,沈渔不禁想起了西仪公主,那天胃疼的不行,有些事情记得不真切,不过看来,西仪公主似乎对自己有那种意思。
沈渔随意想着,要是自己真的娶了西仪公主,倒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到时候自己和北南西三国都能扯上关系,然后再想办法一个个的掌权,统一三国,最后吞并东朔,一统四国,做成这件几百年来都没有人能够做成的事情。
想到这里,沈渔不禁笑出了声,自己对权力无欲无求,君怀瑾还真应该感到庆幸,否则他这个一国之君,还真不一定能够当的长久。
凌风诧异的看着沈渔忽然傻笑,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这种滑稽的白日梦自己想想就好,沈渔自然没法说出口,“只是想起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你还能笑,我就放心了。”凌风点点头,神情放松了不少,“想当年我第一次在你师父的山居中见你时,你心无挂碍,单纯开朗,希望从前的那个沈渔有一天还能够再次回来。”
“或许可以吧。”沈渔回想起那个时候,心无旁骛,喜怒都很单纯,还是年少的时候好。
“这些银票你拿着,姐姐从前是官家小姐,后来又是宫里的妃嫔,吃穿上从未吃过苦,这些钱足够你们生活了。”沈渔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里面有厚厚一沓银票。
凌风笑了笑,并不接过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到缺钱的地步。”
沈渔点头,“我知道,不过有备无患,就当是我给姐姐备的嫁妆吧。”
凌风不想让沈渔担心,接过了银票,“你放心吧,我这个人虽然没用,但总能护住沈若一世周全的。倒是你,一路小心,多多保重。”
“你也保重,后会有期。”
说着,沈渔拿起一旁的披风,推开门,重染一身风雪。
小年夜。
栖鸾宫传出沈贵妃薨逝的消息。
“你们看了?”君怀瑾懒洋洋的靠在圈椅里,把玩着手里的白玉茶壶,冷淡的发问。
跪在地上的太医抬眼悄悄瞄了瞄面前的帝王,但却看不出有一丝感情。
太医点点头,“娘娘小产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臣去看时,娘娘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想是精血亏耗之故。”
君怀瑾眼中溢出一抹冷笑,“倒是突然,真死了?”
太医诧异,虽然传闻自贵妃小产后,帝妃感情渐渐疏远,但这样问,却也有些过分。
不过,这种宫廷秘事对一个小太医来说,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贵妃娘娘瞳孔已散,脉息全无,已经救不回来了。”
君怀瑾没有说话,挥挥手,让太医退了下去。
“皇上,如今新年将至,贵妃恐怕暂时无法出殡,只能停灵于宫外的春禅庙。”主管宫中丧葬的太监上前禀报。
君怀瑾轻嗯了一声,“一切按照规制办吧,不必再问朕了。”
君怀瑾有些头疼,沈渔一走,沈若便传来死讯,要是沈渔将这一切归咎于自己,那便要走的更远了。
真是的,死都不会挑日子,偏偏要赶到这时候死。
元宝端来了一碗饺子,香气四溢,还冒着热气。
“皇上,先别想了,用一些吧。”元宝将酱料倒在饺子上,褐红的颜色更添食欲。
君怀瑾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但最后却又放下了。
实在是吃不下,想不到日子竟然会落到冷清如此。
无亲无友,无爱无恨,便是帝王最终的归宿吗?
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君怀瑾就这样静静的靠着,思绪放空,却又逃不出痛苦的情绪萦绕盘旋。
就这样静静坐着,什么也不想做,亦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皇上,沈大人的下落有了。”深夜沉沉,元宝推开宫门,也不管君怀瑾是否已经休息,急忙跑了进来。
君怀瑾昏昏沉沉的眯着,元宝突然而入,他也不生气,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忙问道:“在什么地方?”
“凉城的城防官在沈大人出城的时候拦住了他,但沈大人武功高强,城防官没有拦住,沈大人继续向北走了。”
君怀瑾点点头,放心了不少,找到就好,这几天没有沈渔的消息,他心神不宁,如今虽然不能相见,但只是听一听关于沈渔的事情,心情就舒畅许多。
以沈渔的身手,如果不下死手,他想走,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狄九凡去了吗?”
“消息刚刚传来,狄将军那边也是刚收到,如今正准备出发。”
君怀瑾闭着眼睛皱眉不语,良久,他长出一口气,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算了,给各城城防下令,不必拦截沈渔了。”
“皇上,不拦了吗?”元宝不解,怔愣的看着君怀瑾。
“朕若拦他,他会更恨朕的,沈若刚死,总要给他一点时间缓缓。”
“沈大人如果知道皇上的所思所想,定然会感动的。”元宝心里欣慰,自家主子总算是想明白了。
虽然放手很难,但一旦真的决定放手,君怀瑾倒觉得释然了,眼中透着难得的笑意,想着沈渔如果真的有所触动,愿意回来,那就好了。
“将朕的黑狐裘找出来,包好给沈渔八百里加急送过去,北边天寒,让他多穿一些,别冻着。”
“好,奴才这就去办。”
一旦想通了,所有的痛苦便不再是痛苦,君怀瑾现在只当是沈渔想去远处看看,只要看够了,就会回来。
君怀瑾掌握了沈渔的行踪,也不着急了,时不时的想起来就给他送些东西过去,北乾建国以来用到的八百里加急,都不会有这几天用的多。
于是,吃的好了,睡得好了,心情也好了,闲来无事,便邀君从嘉进宫一起玩射箭。
两箭齐发,正中靶心,君怀瑾满意的将手中的铸铁大弓交给身边的君从嘉。
“皇兄风采不减当年,臣弟佩服,这弓臣弟拉都拉不开,皇兄就不要为难臣弟了。”
“试试就好,又不是比赛,无所谓输赢。”
君从嘉无奈,不敢违背圣意,只好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神色扭曲艰难的拉开了弓。
“嗖”的一声,箭未中靶,就掉在了地上。
君从嘉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不过偷眼看了看君从嘉愉快的表情,就知道这次出丑,也都值得了。
“马上就快过年了,太后近日身子一直不好,你也去看看吧。”
君从嘉连忙谢恩,君怀瑾这样说,便是将太后的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丞相一死,太后所能依仗最后的旧人也没有了,如今只剩一个空架子,无论怎样,都无关紧要了。
到此,君怀瑾的位置才算是真的坐稳了。
君从嘉不禁擦了擦额角的汗,太后没了助力,便不会再有别的心思,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了。
☆、第 29 章
趁着君怀瑾心情好,君从嘉忍不住问起了另一件心悬已久的事情。
“年节将至,臣弟毕竟与淑妃曾有义兄妹之谊,臣弟想去冷宫看看淑妃。”
君从嘉说完,便低着头,心内忐忑,这个要求毕竟不合礼数,自家皇兄又不是个心肠柔软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君从嘉悄悄的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君怀瑾,他思绪远飞,不知道再想什么。
好一会儿,君怀瑾似是放下了所有思绪,缓缓开口,“怪不得小渔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重情义这点,你们倒是很像。”
原来是在想沈渔,君从嘉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也不知沈渔如今怎样了,一个人在外面是否孤单。
“臣弟哪里敢说什么重情义,只是觉得故人飘零,如今在身边的不多,有些该看望的,要去看望一下,不然世事无常,谁能说得准呢。”
君怀瑾心中也有所感,浓烈的孤独漫上心头,人世无常,聚散离合,总是无法说准。
“沈贵妃既然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情便不再追究了,就让淑妃出宫,去宫外的春禅庙修行吧。”
“多谢皇兄。”君从嘉忙俯身行礼,这个安排,便是给了淑妃的未来一个出路,离了宫,过些时日,去向哪里就不会有人再追究了。
“不必谢朕,朕只是想,若小渔在,知道朕如此做,定然会开心的。”
看着君怀瑾落寞的眼神,君从嘉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劝慰道:“想来沈渔把外面的风景看够了,一定还会回来的,他从小生活在这里,朋友又都在这里,这里是他的根。”
“但愿吧。”君怀瑾轻叹口气,“朕累了,你去吧。”
君从嘉行礼,看着君怀瑾孤寂的背影渐行渐远,撇嘴摇了摇头。
皇宫深处,一座萧索废弃的宫殿,便是冷宫所在了。
寒冬腊月,一走进这里,更觉得冷的彻骨。
门外荒无人烟,只有一个小宫女在门口扫着积雪,看见人来,诧异的停下了手里的活,怔怔的看着君从嘉。
“淑妃娘娘住在这里吗?”君从嘉柔声问道。
小宫女点了点头,朝着里面指了指。
“劳烦你进去通报一下。”君从嘉觉得自己一个男人直接进去不好。
小宫女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君从嘉,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君从嘉皱眉,又重复了一遍,“你去和淑妃娘娘说一下,君从嘉求见。”
小宫女歪了歪头,呲着牙傻笑了一下,又扫起了雪。
君从嘉无奈的挠挠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正当犹豫的时候,淑妃似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走了出来。
“怎么了,阿傻?”
一出来,就看见君从嘉正站在门外,淑妃顿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君从嘉也没有说话,两人互相对看着,心里思绪万千。
珠翠绫罗换成了粗布衣裳,未施粉黛的脸色透着灰败,憔悴而没有精神,手背上还长着一片冻疮,让人心疼。
“你怎么来了。”淑妃笑着将额角的头发挽在耳后,向后抚了抚凌乱的头发。
“快过年了,我求了皇兄,来看看你。”
“快进来坐吧,外面冷。”
君从嘉跟着淑妃走到了里面,可里面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屋里一个炭盆都没有,窗户还是破的,漏着风。
“坐吧,不知道你来,也没来得及收拾。”
说着,淑妃搬过来一把破椅子,椅子用的颜色都发黑了,但好在还算结实,能坐人。
屋子里除了这把椅子之外,就再没有第二把了,淑妃只能坐在床上。
虽然东西破旧,但却收拾的很整齐干净。
“窗子坏了,你总要叫人来修修,还有炭火,你虽在冷宫,但份例还是有的。”
“宫里的人踩高捧低惯了,哪里还会管我,我被禁足于冷宫之中,不能出去,跟着我的小宫女阿傻,脑子又不太好,只能这样凑合着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