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沈清离开,沈渔继续看着窗外的梧桐,大脑里幻想着和君怀瑾相见的场景,自己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会不会很尴尬,会不会不欢而散,要是散了要怎么办。
脑中演绎了无数遍,但一直都没有想出什么好的答案。
直到门上的风铃响动,沈渔也没有回过神来。
沈渔冥思苦想,一会儿眉头微皱,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叹口气,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伸了个懒腰,打算活动活动,一会儿再想。
然后,沈渔向后伸了伸手臂,忽然觉得碰到了一个肉嘟嘟的东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喊道:“君从嘉!你怎么在这儿?”
君从嘉无辜的嘟嘟嘴,“我是想要叫你的,可是看你不知道想什么那么出神,只好等你想完了,再和你说话。”
沈渔又惊又喜,又怕自己刚刚的小心思被君从嘉看出来,忙掩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边的气候和北乾不同,想着北乾的水土适不适合种梧桐树。”
君从嘉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你还对草木如此精通,我还是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么多表情。”
沈渔想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于是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看我,听说狄将军也在,这会儿你不是应该赖在他身边吗?”
君从嘉长叹口气,“我一来是想你了,所以迫不及待的过来看你,二来,也是受人之托。”
沈渔心下了然,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故作不懂的问道:“是谁托你来的”
\"还能有谁,就是皇兄身边的大宫女如意啊,她从小带你,你又如意姐姐叫的亲切,你走了这么久,她特地让我看看你。\"
“哦。”沈渔很是失望的点了点头,强忍下眼中的波澜,“多谢如意姐姐,等你回去了代我向她问好。”
君从嘉低头偷笑了一下,“好了,不逗你了,还能有谁,当然是皇兄叫我来的。”
☆、第 37 章
沈渔心里喜不自胜,但还是故作平静,沉声问道:“他叫你来干什么?”
“皇兄想见你,却不知道你愿不愿见他。”
沈渔一愣,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他什么时候竟然也知道顾及别人的感受了。
渐渐生出了一股暖意,但沈渔心里还是过不去之前的矛盾,冷哼一声,“如今南沈尽在他的掌握,他想见谁,还用问别人的意见吗?”
君从嘉点了点头,会意道:“那我明白了,你不想见皇兄,我这就去和他说。”
“等一下。”沈渔转身,连忙叫住君从嘉,“我什么时候说不见了?”
“那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君从嘉皱眉,“我这个人笨,你就直白点和我说。”
“我要不是为了把一些话和他说明白,就不会留在这里等着你找过来了。”
君从嘉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那就是要见了,我这就叫皇兄进来。”
“叫进来?”沈渔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君从嘉就跑了出去,沈渔疑惑,也跟着过去了。
拉开厚重的门帘,君怀瑾沾染一身风雨,就站在院子中央。
沈渔一怔,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进去吧,外面冷。”君怀瑾笑着走了过来,拉着沈渔进了屋子。
本来还想着好好准备一下说些什么,没想到君怀瑾竟然就冒雨站在外面,来了个措手不及。
“怎么下雨了。”沈渔想了半天,看了看君怀瑾身上打湿的衣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君怀瑾将小炉上的茶壶拿下来,给沈渔倒了杯热茶,玩笑道:“来的路上还是晴天,哪知一进了你的院子就下起了雨,想来是上天都为我感动了吧。”
“下雨了你进来就是了,站在外面干什么。”沈渔看着君怀瑾额前打湿的头发有些担心,虽然南沈气候比北乾温暖,但他到底刚来,不一定能适应这边的潮湿。
“只要你开心,我宁愿在雨里站上几天。”君怀瑾脸上尽是满足的笑意,棱角分明的脸此刻柔和了许多。
“说的好听。”沈渔冷哼一声,拿出一条布巾,“擦擦吧。”
君怀瑾笑着接过来,在头上胡乱的擦着,一边擦一边看着沈渔。
沈渔被君怀瑾的眼神看的发怵,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君怀瑾放下布巾,拉起沈渔的手,柔声说道:“自然是看我的小渔逛够了没有,逛够了我们就回家,没逛够我就陪你接着逛。”
沈渔疑惑的看着君怀瑾,这似乎和他从前认识的君怀瑾判若两人,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君怀瑾似是读出了沈渔的心声,揉了揉沈渔的头,“你放心,我好得很,没吃错药。”
沈渔索性直接问他,“你不怪我?”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为什么要怪你。”
“你都明白?”沈渔的声音透着些期待。
“你的心思长的像个千层饼,小渔知道我猜起来有多累嘛。”
君怀瑾似是撒娇一般的抱怨,让沈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渔连忙拉开君怀瑾的手,免得被这种格外诡异的状态传染。
“所以你能改?”沈渔没有翻旧账的习惯,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而且从刚刚见到君怀瑾的第一眼起,沈渔就知道,无论如何,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的手上了。
君怀瑾笑了笑,眉眼弯弯,温柔似水,重新拉住了沈渔,“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想,究竟是改变自己痛苦,还是失去你痛苦,后来,我想明白了。”
沈渔最是吃软不吃硬,听君怀瑾这么说了,心里忽然生起一股没由来的愧疚,觉得自己似乎也有错处,不该全部都怪君怀瑾。
这样一想,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任性,是非跟着君怀瑾回去不可了。
沈渔于是不再纠结,说道:“走这一趟也觉得累了,这边的事情结束,就回北乾住一段吧。”
君怀瑾似是早料到了沈渔的回答,满意的拉着沈渔的手愉快的摇了摇,“朕的后宫这次可是真的空虚了,那帮人叫我选秀,我选你怎么样?”
沈渔心里虽然暖意洋洋,但还是皱眉白了君怀瑾一眼,表示不满。
君怀瑾用笑容迎接了这个白眼,反而更开心了,拉着沈渔走了出来。
“你看,那边有彩虹,我们出去走走。”
雨停了,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太阳露出了头,大地还散发着雨后泥土的清甜。
沈渔本来心情大好,迎着这样的初晴更是舒畅,两人便出了院子,在南沈的皇宫里游逛。
南沈的国风温婉,皇宫的庭院设计的也别具一格,与北乾有很大不同,君怀瑾虽然看惯了各种庭园,但也觉得很是新奇。
这是沈渔从小生活的地方,君怀瑾对这里有无限的好奇,那是在沈渔生命中,他没有参与的几年,他想知道每一件关于沈渔的事情。
“这里就是宫里最大的花园了,不过因为这里人多,我小时候几乎没怎么来过,所以也没什么印象了。”
沈渔每走一处,就和君怀瑾介绍着有关的过往,本以为再次提起不堪回首的往事,会很痛,但意外的,沈渔发现自己释然了,就像是在谈论着无关紧要的人的事情一样。
“这里留给你的怎么都是不好的记忆,我们把这里铲平,换上新的吧。”君怀瑾心疼的握着沈渔的手,恨不能将这里夷为平地。
沈渔高兴笑了笑,拒绝道:“这些事早就已经过去了,现在还有谁能欺负我,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沈渔走着,也为自己变得强大而感到开心,从前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如今自己连正眼都不必给。
沈渔不禁回头看向身边的君怀瑾,一切的一切,都要感谢这个让自己得到重生的人,或许无论自己走到天涯海角,其实心也永远都逃不开了。
“其实也不是只有痛苦的,这里的记忆就都是快乐的。”
说着,沈渔拉着君怀瑾往一处僻静的角落走去,树根下,还趴着一只懒洋洋的猫,喵喵的叫着。
“这里地处偏僻,又疏于打理,所以基本上不会有人到这边来,我小时候,就是在这里玩的。”
沈渔兴奋的跑到墙角的那根大槐树旁,童年的记忆与此时重叠,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时光。
“我记得,我还在这里面埋了一个罐子。”说着,沈渔蹲下身,在槐树旁边挖着。
君怀瑾好奇,也走了过去,和沈渔并排蹲着。
雨后的土地蓬松,所以泥土很容易就能被挖出来,挖着挖着,沈渔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神秘的笑。
“找到了。”沈渔用力向下掏,从地里面拿出一个竹罐,兴奋的举到君怀瑾的面前,手上和臂上还沾着好些泥土。
“这是什么?”君怀瑾也觉得好玩。
沈渔将竹罐上的泥土擦了擦,“这是我小时候存的零钱,怕被人发现就藏在了这里,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在。”
说着,沈渔将竹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枚生锈的铜板。
“你看。”沈渔献宝似的把铜钱举到君怀瑾的面前,铜钱已经被锈蚀成了黑红色,看不清上面的字迹了。
君怀瑾面上笑着,但心里却难以抑制的酸楚,沈渔的小时候就是这样过的,不过几枚铜钱也要视若珍宝的藏好。
君怀瑾在心底暗暗发誓,往后余生,一定不会让沈渔再受一点苦。
“正好我肚子有点饿了,拿你的钱买个烧饼吃。”
“算了吧,要是让沈清知道我用烧饼招待你,他一定会骂我的。”沈渔将几枚铜钱又扔回了罐子,“这钱不能用了,就还埋在土里吧。”
“别呀,擦一擦还能用,你辛辛苦苦藏的。”君怀瑾俯身将铜钱捡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走,我们到别处再逛逛。”
沈渔点头,也站了起来。
忽然,一道冷风袭来,武功高强的沈渔捕捉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杀气,忙转身朝着君怀瑾的方面扑了过去。
一根冷箭破空而来,沈渔抱住君怀瑾,银箭正中沈渔的后背,力道强劲,从沈渔背后刺到了身前。
君怀瑾的功夫和沈渔比差的多,直到沈渔扑过来,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要推开沈渔的时候,已经晚了。
瞬间,一道大网落了下来,虽然冷箭没有刺中致命的地方,但沈渔也伤的不轻,两人难以躲开这随之而来的陷阱。
不远处冲来百十个黑衣人,将两人重重包围,围的水泄不通,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了。
沈渔捂着的伤口还在流血,君怀瑾抱住沈渔,硬拼虽然可以,但沈渔却经受不了这样的乱战了,必须要先给沈渔止血。
“你们是什么人?”君怀瑾临危不乱,气度雍容。
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分立两侧,退出一条小路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悠悠然的从后面走了过来。
“君怀瑾,久闻大名,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看来你和沈渔的事情,我果然没有算错。”
“沈坚?”君怀瑾心头一震,忽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第 38 章
都是活成人精一般的人物,不用多言,就能把对方的心思猜个分明。
君怀瑾只是惊讶了片刻,便开始镇定的分析当下的局势。
“你假死就是为了骗我前来?”
沈坚沉声一笑,“我不是神仙,算不了那么准。我假死是为了牵出隐在暗处的留王余党罢了,至于你,是后来的意外之喜。”
沈渔和沈坚比起来,终究还是太嫩了,君怀瑾怀抱着沈渔,不断流出的血已经打透了他的衣袍,殷红一片,沈渔的状况已经不能再拖了。
“我要是死在这里,城周围驻扎的上万将士定在狄将军的带领下不死不归,那时候你的假死,恐怕就要成了真死。”
沈坚认同的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何必要杀了你,留你在手里,不是更能对北乾予取予求吗?”
“找个大夫来,给沈渔治伤。”
沈坚冷眼看着昏迷的沈渔,面色阴寒,“沈渔毕竟也算是皇家血脉,我不忍杀他,留着却也没用,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怎么没用?”君怀瑾忽然拔出了沈渔身上的上邪剑,“他如果今天死在这里,我便自杀,你也别想拿我威胁北乾分毫。”
“为了他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自裁?”沈坚目露疑惑,摇了摇头,很是不信,“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吗?”
“你可以试试。”君怀瑾语气坚定,并不像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沈坚心里打鼓,他手里的牌不够多,不敢冒这个险。
“来人,去叫太医。”
沈坚下令,将君怀瑾和沈渔暂时安置在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宫殿里,派了重兵把守。
沈渔并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只是失血过多,太医来包扎过之后,渐渐醒了过来。
沈渔抬眼,看着君怀瑾就坐在床边,一脸憔悴。
沈渔还没搞清楚是什么回事,想要说话却没有力气,只好向君怀瑾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是沈坚。”君怀瑾会意,简单的回答。
沈渔闭了闭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早就觉得事情有问题,要不是因为太过相信师父,绝不至于发生今天的事情,让君怀瑾落入险地。
想到这里,沈渔心中不禁十分自责。
沈渔虽不说,但君怀瑾却了解沈渔的性子,定是又把一切的错处怪到了自己身上。
“放心吧,沈坚暂时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安心养伤,说好了要拿着你的铜板买烧饼的,还没花上你的钱,我怎么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