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陈杂

作者:陈杂  录入:12-07

  “……”瞬间被五道好奇的目光盯住,严恪只觉得头皮发麻,不得已从怀里拿出香囊,解释道,“大概是这里面草药的气味,用来驱蚊虫的。”
  暗青色的香囊十分素净,只正面织有浅浅的流云纹路,比拳头要小上一些,散出几不可察的药香。
  “原来只是个普通香囊啊……”老六颇为尴尬地挠挠头。
  胡二之前在裁缝铺里做过长工,这几年在赢山拦道劫财也见过一些好东西,自然能看出那香囊不一般。他啐了老六一声,“不识货就别说话,香囊外面那层用的是北边儿来的缂丝,混着金线织成的,就那么一小块,抵得上你半年挣的钱。”说着便伸出手想碰一碰。
  严恪反应极快,迅速把香囊收回了自己怀里。
  胡二只能讪讪地收手。
  秃头的那人忍不住揶揄:“严兄弟这么宝贝这个香囊,怕是哪个相好的送的信物吧。”
  严恪笑了笑,只说是家人所赠。
  “这种料子哪里可还能买到么?”却是最边上一直沉默着的青年这样开口询问,青年生的一张白净圆脸,眼睛却很大,看上去淳朴又有礼的样子。
  “呦,难不成你也找着了相好的,想买来送人家?”裹头巾的中年男人打趣般问他。
  “嗬,你打听了又有什么用,”秃头对圆脸青年道,“没听胡哥说的么,那种料子贵的很,你能拿的出几个闲钱去买?”
  “他不是从赢山山寨建好之前就一直在这儿的么,”裹头巾的中年男人觉得奇怪,“做了这行当快三年,怎会……”
  “你是不晓得这位,每逢道上来了能大赚一笔的生意,别人抢着去,他倒好,赶也不愿跟着,三年里劫道的次数我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到了放那些劫上山的人票回去的时候,这位又比谁都积极,恨不得巴巴地把人送到家门口才好。”秃头撇嘴,半是嘲讽地哼了一声,“干着咱们这个行当,偏还要揣一颗菩萨心肠,你说他怎的挣得下钱?”
  这话已很是不客气,青年却不恼火,只看着秃头语气平淡地道:“我哪来的菩萨心肠,你记得下次被虫蚁马蜂蛰了的时候不要来找我就是了。”
  秃头红了脸,梗着脖子就想回嘴。
  坐在青年身旁的年轻高个子突然站起来,对胡二道:“那边山谷有一处泉眼,我拿水壶去取些水来。”
  胡二点点头。
  青年也站了起来,准备跟高个子同去。
  胡二却叫住了他,转而对秃头道:“你跟着去取水,省的在这儿嚼舌根。”
  层云堆叠着将日头盖住,山间起了一点凉风。胡二和中年汉子回到山石那里继续蹲守,树底下只剩严恪和那个青年。
  “送我香囊的人说他是在夔州城西市买的,这种料子既然是从北边购进的缂丝,找西市门面大的布庄或是绣坊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找到了。”
  青年愣了一下,没想到严恪会回答自己方才问出的问题,他笑了笑,“多谢。”
  “你看着不像赢山上的人,”严恪与他攀谈起来,“倒更像个书生。”
  “我念过几年书,不过是在药馆学的,我不是书生,”青年顿了顿,自嘲道,“顶多算半个学艺不精的郎中。”
  “那你怎的到了赢山,和他们一起?”
  青年看着严恪,确定他这样问并无恶意,才回答道:“三年前,我还在夔州城里的药馆当学徒,师父带着我们几个学徒在街头熬药,把包好的药粉分给大家,一天天的,城里人越来越多,忽然就乱起来,和知府衙门前的官差互相推搡,那些人跟疯了似的想往里冲,然后就打起来了。我被人群推着裹着到了前面,离那个被打死的官差不远,我也记不清到底是哪个打死了他。”
  青年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低哑哽涩,“他摔倒在地的时候,那么多人挤在那儿,每个踩一下,他也活不了。然后有军队来了,闹事的人又都散开,官府来问话,没人承认打死了他,所以带头闹事的统统要问罪,有人指认了我,因为我离得近,那时太害怕太慌张了,满脑子只想着逃,于是跟着他们一起逃出了夔州城,孙……大当家的跟每一个人说官府已经把打死官差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了,回夔州便是死路一条,大家只能跟着他走。之后,上了赢山,就真的再回去不了。”
  严恪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拍了拍青年的肩。
  “若追杀你的人走了,你便离开赢山吧。”青年轻声地对他说完这句话,便低头从树底下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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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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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离开赢山已整整一天一夜,胡二领着他们仍然蹲守在这个山坳。按正常的速度,囚车最迟今日傍晚就会经过这里,他们势必要在那时动手劫囚。不妙的是到现在严恪依然不知晓孙治身在何处,或许孙治并不打算亲自动手,而是隐匿在别处监视他的下属去做此事。
  夕阳斜坠在天边,橘红的光把地上的树影拉的很长。
  胡二看起来有些紧张,他靠在山石后的隐蔽处,不时搓着手,眼睛漫无目的地向远处张望着,却又不知究竟在看什么。忽然,胡二发出一声短促的鸟鸣般的声响,其他四人便纷纷聚到他身边。
  严恪朝官道看了一眼,此时仍空无一人。
  “从小路下到官道左侧之后,各自找地方藏好,你们走前面。”胡二看向严恪,“严兄弟你跟着我走。”
  沿着狭窄的山路,他们没花多少功夫便从山坳下来了,半人高的树丛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官道两侧。严恪跟在胡二身后,在离官道几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六人两两蹲伏在密丛中。
  严恪悄悄观望了一番周围,未见孙治踪影,官道上也仍无动静。
  “等会儿会有三辆囚车过来,里面关着咱们五个弟兄,押送的有一个班头和六个衙役。来用这个把脸遮上。”胡二低声嘱咐着他,同时把蒙面的黑巾递过去,“咱们这几个里数你功夫最好,待会儿你先去拦住他们,尽量别拔刀。”
  严恪挑眉,“只我自个儿出去,还要赤手空拳对付七个带刀的官差?”
  “你只需先拖住那些官差,等他们乱起来,我和余下的兄弟立即一齐围上去,”胡二信心满满地宽慰他,“严兄弟放心,绝不会有半分闪失。”
  严恪知道这定然是孙治早就安排好的,便略点点头,没再多言语。
  远处隐约传来车轱辘滚动的声响,透过绰绰枝叶的空隙看去,西路官道上缓缓驶来三辆囚车,班头走在最前面,每辆囚车都配了两个衙役,一个牵马,另一个跟在旁边。中间那辆里面单独关着一个人,他低垂着头,靠坐在囚车角落,黑发披散在肩上,遮掩了大半面容。
  胡二却只朝囚车的方向瞥了一眼,而后又转动眼珠四处张望着。
  囚车已驶过那处路口,离他们愈来愈近。
  循着胡二的眼睛所张望的方向,严恪清楚地看见一团白光从眼前晃过。
  胡二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他低声道:“是时候动手了,记着别拔刀。”
  说完,胡二推了严恪一把,催促他赶紧行动。
  严恪握紧横刀,弓着腰在密密的树丛间穿行,他的脚步很轻,悄无声息地向官道靠近。
  最末的那辆囚车缓缓驶过,牵马的衙役余光不经意往两旁扫过,惊觉一个蒙脸的高大人影跟在囚车后面,他脚下一个趔趄,勒住马,喊了句“你干什么的?”
  走在囚车左侧的衙役闻声回头,那高大人影却已掠到他面前,抬手劈在他后颈,登时便让他晕倒过去。
  前面的两驾车也停了下来,班头第一个拔刀,呼喝着与其余五个衙役朝车后的袭击者跑去。
  严恪与那班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班头与衙役们便将他围住,衙役手里的刀虚晃着朝他刺过去,严恪只以刀鞘格挡,左右躲闪着来到中间那辆囚车旁。
  那团白光再次闪现。
  胡二等人从树丛后奔来,而官道另一侧竟又出现另外几人。两拨人从不同的方向冲向官道,胡二带着人挥动棍棒与衙役打成一团,而另一拨人则尝试着打开囚车,场面顿时变得更加混乱。
  一人悄然向中间那辆囚车靠近,黑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锐利双眼和额心间的深刻凹陷,竟是孙治现身了。
  他朝严恪点了点头,随即与另外两名喽啰一同把手里的各种家伙什儿朝囚车上的锁招呼。片刻后,铜锁咔哒一声被撬开,孙治示意那两个喽啰到别处去,正要伸手打开囚车门。
  此时西路官道上却突然有两列执刀带弩的人朝这边涌过来,他们身上的穿着打扮虽与普通百姓无异,但看那齐整迅捷的步伐和队列,便知绝非寻常人。
  孙治心下猛的一跳,察觉自己已然落入圈套之中,喝了一声“快跑”,便欲转身逃离。
  严恪一把扭住孙治的胳膊,把他摁靠在囚车的木杆上,又抬手用横刀抵在孙治的咽喉处,“别动。”
  那两列军士在褚晟的带领下,迅速将他们围拢,锋利的长刀和箭矢让被围住的山匪不敢再妄动。
  孙治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紧盯着面前的严恪,眼里闪动着阴狠毒辣的光亮,这个欺骗他、将他陷于这种境地的人,必须死在他前头。孙治背在身后的右手悄悄动了动,一个精巧的机关匣子从袖口滑出来,被他捏在手里,小小的匣子里装有三枚淬毒的针箭,见血封喉。
  他正小心地摸索着匣子上的机窍,却忽然感觉腰侧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孙治僵着半边身子,转动眼珠去看,只见到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而握着匕首的竟是身后的囚车里关着的人。
  匕首的锋刃又向前抵了半寸,囚车里的人冷淡地道:“没听见么?叫你别动。”
  这并非左尹的声音。
  披散的乌发被拨开,显露出一张满是书卷气的清俊面庞,弯眼弯唇总似笑意盈盈的模样。
  严恪在孙治的肩胛处使力一拧,孙治吃痛地松开了右手,机关匣子掉落在地。
  褚晟上前用链绳把他捆了个结实,其余山匪也都已被拿下。
  严恪把囚车门打开,好让闻灼从里面出来。
  “我得赶紧带孙治上山去与将军汇合,就不同你们一起走了。”褚晟停顿了一下,犹豫道,“小灼,我会告诉将军这事。”
  严恪惊讶道:“阿陶他不知道?”
  闻灼摸了摸鼻子,“没来得及告诉大哥,他以为我一直在知府衙门待着。”
  “……”严恪叹气,“阿陶怕是要气死了。”
  此时闻陶正在赢山之上,他带人从正面解决把守岗哨的山匪,按照左尹画的图纸顺利找到了通往山寨的密道,梁枢则领着其他军士封锁离开赢山的大小所有退路。
  褚晟押着孙治赶到时,闻陶已离山寨不远,得知自家弟弟竟自作主张去以身犯险,他唰地拔出长剑,气势汹汹地向匪窝冲去。快些解决这群山匪,他赶着回去教训不听话的弟弟。
  大当家被生擒,已让山寨里半数的人慌乱不定,加之闻陶带领的一众善战军士,强盛的气势着实叫人胆颤。
  山匪败局已定,寨子被攻破,意欲趁乱逃下山的人也全被梁枢逮个正着。一个昼夜后,这个盘踞赢山三年之久的匪帮被彻底清除。
  将被擒的山匪押回夔州大牢,闻陶交代了褚晟几句,便自己策马往梁府而去。
  天色已暗,厢房里点着灯。闻陶站在门口深深地吸气,而后抬手推开门。
  闻灼穿着宽松衣袍,正执笔伏案写着什么,像是没听见他推门的动静一般,头抬也不抬。
  闻陶大步走到他旁边,一手撑在桌案上,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灯光。
  闻灼终于抬起头,对上兄长怒气翻腾的眼神,他分外乖巧地喊了一声“哥”。
  闻陶瞥见桌上铺展的宣纸开头写着的“母安启”几字,知道他是在写家信,心中的怒气更甚,冷声道:“你可准备在信里把这事告知母亲?”
  闻灼垂着眼,沉默。
  “前几日在衙门里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嗯?”
  仍旧沉默。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的到囚车里去扮作左尹去了?说清楚。”
  “杨程他们一直暗中在赢山附近查探,发现有人趁天黑时下了山,但并非往落鹰坡的方向去,我得了这个消息之后,同左尹商量了一番,大致推测出孙治的打算,就乘车去与褚大哥汇合,之后的事,褚大哥应该都告诉你了。”
  “你该先同我商量的,而不是自作主张去做这些事。”
  “事急从权,当时的情况也来不及先通知你,孙治被捉,严大哥和我都安然无恙,照这个结果来看,我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更不后悔这么做。”
  “……”闻陶被他的话哽住,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
  “大哥你可问完了?那该到我了。”闻灼转身拿来一个盒子,曲起手指在盒盖上叩了叩,“这是怎么回事?”
  闻陶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把木制短匕,他盯着那东西看了片刻,一头雾水地道:“什么玩意儿?”
  “我十四岁那年,大哥你从边关回京,带了这把桃木匕首,说是褚晟送给我的生辰贺礼。”
  闻陶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哦,是有这么回事,怎,怎么了?”
  闻灼却不说话,只沉沉地看着他。
  被自家弟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的气势忽然就弱了下来,房间里一时安静地几乎能听见砰砰的心跳声,半晌,闻陶才艰难地接着道:“那个,是我当年弄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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