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刀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陈杂

作者:陈杂  录入:12-07

  一刻钟后,前殿的书房里,闻灼按父亲的吩咐,把那份密封卷轴呈给皇帝,随后坐在那儿,等着皇帝陛下批完最后几本折子。
  “想什么呢?”
  闻灼回过神来,却见皇帝已端着茶盏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笑了笑,答道:“在想您接下来要跟我交代的麻烦事。”
  “这事儿确实有些麻烦,”皇帝喝了两口茶水,接着道,“可还记得周蠡一案中那艘用来运送私盐的货船?”
  “当然记得。”
  “从船上逃脱的几人次日就被擒获审讯,循着问出的线索一并捉住了他们的头目,随后,据这头目供述,他是受上层人的指示去到滁州,他从未见过那人,只知上层人就在京畿附近,势力庞大,远不止贩运私盐这么简单。京畿皇城司追查下去,毫无所获,那人着实隐藏的极深。”
  “唔,还有呢?”闻灼眨眨眼,到这里仍未听出哪里与自己有关。
  “皇城司收到了那人主动传来的信笺。”皇帝从桌案上抽出一管细长纸卷,递给他。
  展开来便见上面蝇头小楷工整地写了两行字。
  “初十黄昏,尺环巷尾,乌瓦居楼上。请闻灼一见。”
  他用两指夹住那张纸笺晃了晃,玩味地道:“这人邀我见面,难不成是想与我合伙做生意?”
  皇帝却又说起了一个月前,闻灼呈递来的那枚缺角铜钱,“朕让皇城司着手调查此事,指派了暗探用假身份潜伏进浮罗山庄,其中之一,就是在滁州周蠡用来存放鸟兽的私宅里那个老四。”
  “浮罗山庄……”闻灼神色里带了些惊讶。
  周蠡在私宅里收藏的珍奇鸟兽源于那个神秘“上层人”的贿赂,负责搬运鸟兽看护私宅的人来自浮罗山庄,如此,那“上层人”定然与浮罗有所联系,而浮罗山庄又因那枚缺角铜钱牵扯到摄政王余党之事……
  “那个上层人,同摄政王余党势力脱不了干系。他邀你见面的真实意图不明,但既然已主动提出来,或许是有弃暗投明的打算。他指名道姓地说了只肯见你,皇城司用尽手段却寻他不着,朕这才急召你赶回京来商量此事。”皇帝偏过头,看着闻灼,“要是你不想见他,那咱们便另想法子。”
  “为何不见?”闻灼弯唇笑道,“这是最稳妥省事的办法了,他要是真有意投诚,就不会作出对我有所妨害的举动。更何况地方约在京畿,有陛下和皇城司筹谋安排,我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皇帝也笑了,眼角泛起细细的笑纹,自己这个小舅子向来懂事聪明,又通情达理,从前追求闻姝的时候帮了不少忙,如今在紧要正事上亦是毫不含糊。皇帝很是欣慰,语气轻快地道:“也不好平白让你辛苦这一趟,朕写几张字给你好不好?”
  不过是白纸黑字,甚至纸上的字写的并不算多好看,但因着是皇帝亲手书写,就有了不同的价值和意义,对闻灼而言这些字的价值当然不是收藏供奉在自己家,而是经营生意时作为礼物送出去,今上御笔亲书的字,天下哪个官绅商贾敢不收,又有哪个收到了会说不喜欢。尤其西南河道水运仍在动工修建,少不得上下打点疏通关系,要说动地方那些官绅商贾,这御笔亲书的字往往比金银更管用。
  “多谢陛下。”闻灼点点头,想起方才坐等那会儿想的出神的事,犹豫着要不要说。
  皇帝看他蹙着眉,便主动问道:“是还有其他事?”
  闻灼简要地将那名女使的事叙述了一番。
  皇帝的面色发沉,“这些人不知收敛,竟还变本加厉起来。”
  (1)宗学:皇室宗亲子弟就读的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节日快乐呀《$TITLE》作者:$AUTHOR
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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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7 章

  本朝后宫从先帝在位时便不甚充盈。先皇后在靖难起兵前两年就病逝了,先帝成功登位后被追封,彼时后宫无后,妃嫔也寥寥可数,先帝膝下只有两位皇子,但因着内忧外患不断,常年忙于在外整顿吏治、亲征作战,兼之先帝早早立了太子,又是个冷面强势的,朝堂上下没哪个有闲心和胆量去提要他纳妃立后的事。待到今上继位,内外情势已大体稳定下来,皇帝要以宽仁德治巩固基业。帝后情深,多年来宫中除了皇后,也只有一位因早年诞下公主而被册封的嫔妃,而皇后一直没有嫡子。这就给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势力胆量和借口,指使官员上书请求,鼓动皇室宗亲进言,无所不用其极地意图将自家女子送进后宫,以助力家族谋求更多权位。如今皇后怀有身孕,于他们而言,往后便少了一个逼迫皇帝纳妃的理由,心急之下竟连收买女使诋毁皇后、教唆公主这样的事都敢做。
  闻灼幽幽地叹道:“看来需得劳烦太傅大人出手整治一二了。”
  这些人暗地里使的龌龊手段不会留把柄,明面上进言上书又借着维护宗法礼制的名义,皇帝要做德治的宽仁君主,虽厌恶这些人却还不能直接惩治,只能任其上书进言,皇帝不骂不罚,却也毫不理会,转头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半点纳妃的想法也无。闻相爷是皇后的父亲,若插手此事只会让皇后更为难,反倒授人话柄。所幸前朝还有太傅大人在。
  太傅是监察御史出身,口才文章都是一等一的厉害,做了多年帝师,与皇帝情谊深厚,自然站在皇帝这边,又是先帝钦任的辅政大臣,地位威望极重。前年朝中这群人闹得最凶时,太傅在殿前痛斥,“吃着皇粮俸禄,用着民脂民膏,却不思社稷朝政,不言苍生疾苦,眼睛成日地只知盯着天子家事,为着自己钻营取利白费多少纸墨,我看你们岂止不要脸,连带头上那顶乌纱帽也不想要了!”
  一番诛心之论着实震慑了他们好些时日。如今故态萌发,少不得要请太傅再次出手整治。
  “朕会去拜托太傅,后宫也还需得着内务总管好好查整。”皇帝又提醒道,“别与你姐姐提起这事儿,她怀着身子已够辛苦了。”
  闻灼浅笑着点头,“明白。”
  用完午饭,闻灼陪着姐姐在荫凉处休憩闲谈,待到皇帝忙完了政务匆匆赶回来,他便告辞离开了。
  内侍送他到宫门口,杨程驾着马车正等在那儿。
  杨程见他过来,问道:“我在城内搜罗了小半天,找着好几处雅致清幽的宅院,公子可要现在去看?”
  闻灼坐进马车里,声音含混地答道:“不了,这会儿困的很。”
  杨程随即驱车回了闻府。
  进了自己的卧房,闻灼眯瞪着眼,直直地往床榻走去,却忽地想起临行时严恪叮嘱的那句话,便又走到外间的桌案前坐下,提笔写了两张信笺,折好了分别装入双鲤木盒里。
  这两只木盒外表看着全然相同,很不好分辨,他又换了硬毫的勾线笔,在其中一只木盒的边角处勾勒着,平直流畅的简单线条凑在一起,赫然成了那把横刀的模样。闻灼抿嘴笑了笑,又不放心地拆开,确认没有装错,这才吩咐人把信拿去连夜送往滁州。
  他疲累的厉害,躺下后很快就沉沉入睡,一觉睡到了隔日晌午,从床榻下来时腿肚子隐隐作痛,浑身骨头都仿佛拆散后又重新拼回去的。懒散地洗漱整理妥帖后,吃了自家厨房做的大碗豆汁面和炸三丝,便又精神抖擞了。
  云层堆积,没一会儿就将日头遮住了,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外边并不很热。闻灼拿了把油纸伞,到杨程说的城内那几处宅院去看了看。
  天擦黑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闻灼跑了几步匆匆跨进府门,合上伞放到一旁,伸手拍着肩侧和胳膊上的水渍,边沿着回廊往里走。
  穿过垂花门,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去换身衣裳吧,眼见要下雨了也不早些回来。”
  闻灼抬头,看向小花厅里站着的青年,惊喜地道:“甫让!你怎的来了,等久了吧。”
  青年姓秦名纠,甫让是他的表字,他十二岁时被许染收做徒弟,那时起就认识了闻灼,他们年纪相仿,便一直唤对方的表字。
  “不久,下雨前刚到。我料想之前给你的那盒药快吃完了,担心你又不记得要及时去药馆,这才上赶着给你诊脉来了。”秦纠眼里蕴着笑意,他生的一张白净清俊的面容,两道眉毛细而淡,说话的声音和缓清晰,因为常年待在医馆,身上染着散不去的药草气味。
  闻灼生来带着不足之症,又曾大病一场,许染特地费心配了一张养气延年的方子,制成药丸让他每月月初连着吃几天,又嘱咐他隔几月就要到医馆诊脉,才好按照体质的变化来对药方做调整。
  “迟些天也不打紧,等我去医馆找你就是,何必冒着雨天跑这一趟。”闻灼说着,边往他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
  “忘了师父怎么说的?”秦纠学着许染的语气,“少吃一顿也不成,这药你至少得吃到八十岁!”
  他的声音本就与许染有些相似,刻意模仿出的这句话几乎一模一样。
  秦纠又提醒道:“快去把湿衣裳换了,等着给你诊脉呢。”
  待闻灼换了衣裳回来,秦纠已从随身背着的药箱里取出脉枕,在案几上放好了。
  闻灼伸出手腕搭上去,与他闲聊,“医馆最近忙的很么?看你眼睛都熬红了。”
  “师父去了书院听讲学,许多琐事便需我打理,总不能劳烦另两位年长的坐堂大夫。”
  闻灼叹道:“表舅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秦纠笑着收回按在他腕上的手,“我回去把药配制好,过几日记得差人到医馆来拿。”
  闻灼点点头,“今儿厨房做了点心,咱们一起吃。”
  醇香的羊乳酪,栗子馅儿的松糕,豆枣羊羹,各式咸口的酥饼,并着一大壶在井水里湃了半天的漉梨浆。
  秦纠又左右看看,问道:“相爷和夫人还在滁州么?”
  “陛下急召我回京办事,父母亲要晚些日子才回。”闻灼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你知道严恪严大哥吧?他也一起回来。”
  “严恪……”秦纠停顿片刻,似是在回忆,“知道,师父有段时间常提起他,只是未曾见过面。”
  “这次可以见上了。”
  秦纠咬着糕点,只含混地“唔”了一声。
  外头雨势渐小,却仍未停,夜色深沉。闻灼要留秦纠在府里住一宿,明早再走。
  秦纠却背上了药箱,摆手道:“我得回医馆值夜。”
  闻灼只好着人备好马车送他回去。
  五月初十,尺环巷尾,乌瓦居楼上,闻灼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时侧头看向乌瓦居门口的巷道,这条巷子尽头是封死的,平常来往进出的人并不多,今日尤其少。
  余晖敛尽,天边的灿烂的红霞转为乌蓝颜色,日头将完全沉下去。眼看约定的时间要过去了,那“上层人”却仍不见踪影。
  闻灼收回目光,慢悠悠地伸手,把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分成两拨,打定主意收拾好这些棋子就走。
  两下叩门声,随即杨程推开门进来,低声道:“公子,那人请你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
  杨程抿着嘴摇了摇头,“不知。”
  京畿皇城司早已暗中把此处围了起来,杨程自半个时辰前就守在楼梯口,那人却悄无声息地就这么进来了,没让他们察觉到分毫。
  闻灼挑眉,“他在哪儿?”
  “二楼尽头的房间。”
  房门半掩着,闻灼并未直接进去,而是站在房门前朗声道:“既是请我来此一见,怎么也该把这门敞开着吧。”
  里面的人笑了几声,很给面子地走过来,半掩的门被推着折向两边,大大地敞开来。那人抬手,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有劳。”闻灼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他。瘦高个儿,藏蓝的窄袖衣袍,扎着简单的灰色腰带,头上用来束发的同样是一条灰布发带,身上没有任何配饰,或许是装束太过普通,称得那张肤色稍暗的脸也无甚特别,模样看上去完全是个而立之年的普通男子。
  两人相对而坐。
  “这儿的枳花茶不错,请尝一尝。”他说着,倒了一杯递到闻灼面前。
  “看来阁下对此地很是熟悉,难怪能另辟蹊径地进来而不被旁人发觉。”
  “这儿本就是我的地方,也确实有暗道。”男人坦白道,“要隐匿行踪不让皇城司找到,不是件容易的事。”
  闻灼抿了一口,微皱着眉道:“冷茶水太苦了。”
  他笑了笑,把自己杯中剩下的茶水饮尽,“苦后回甘才是它的妙处。”
  闻灼对品茶不在行,也无意与他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多做纠缠,便直截了当地发问:“阁下为何邀我来此?”
  “因为你是与左尹有交情的人,既然他都愿意与你打交道,那么我见一见你,也应该不会有坏处。”男人拱手礼道,“我姓于,于夙。”
  这名字并不曾听过。闻灼还礼,“阁下认识左尹?”
  “算不得认识,我知道他,他却未必知道我。三年前,主家听说西南有一极富野心才谋之人,想将其招纳到麾下做幕僚,费了好些功夫才打听到他的姓名和踪迹,主家亲写了书信传递过去,左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任这边如何威逼利诱,也不作回应,更不曾现身。主家遍寻他不着,只得作罢。我暗中留意着他的动向,在月前对夔州城剿匪之事略有所知,想来他是已投靠了朝廷。”于夙带着点疑惑不解的神情接着说道,“传闻左尹天生反骨,乖戾诡谲,行的也多是作乱之事,却不知为何会对主家如此反感排斥。”《$TITLE》作者:$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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