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没别的心愿了,就盼着二宝平安健康,别因为这个出什么意外。
然而好的不灵坏的灵,二宝的意外来得很突然。
带着松鼠翻过一座小山丘,二宝碰上了好心的旅客,驾着蒸汽车载了他们一程。
本来是件幸事,坏就坏在这辆车的主顾不但有钱还外露,车厢里的银元宝颠得哗啦啦直响,交错而过的人们没有不回头流连的,于是两个时辰之后,他们在六翼族的一个山脚下被人截了。
截他们的是一路山匪。有钱人因为背后长了三对翅膀,全额上缴了钱财之后就被山匪放了。但二宝没长翅膀,又没钱,山匪便把他扣了下来,准备拿他当人质索赎金。
二宝哭唧唧地说了很多遍自己没有家人,他们就是不信,把二宝押上了山,逼着二宝给家里写信。
当蒙眼布被人扯掉时,二宝啪叽一下捂住脸,“不要!我不要看到你们!我不要被灭口!”
山匪说:“想得美!赶紧写信,得让你家里人认出来是你的字迹。”
二宝只好睁开眼睛,磨磨蹭蹭提起笔来,想了想,问道:“给我家黄牛写行吗?”
山匪:“你家黄牛识字?”
二宝:“嗯呢。”
山匪:“……”
五大三粗的草莽汉子哪知道文化人并不经常撒谎的操守,认定了二宝是在耍他,当即把大刀提了过来。
二宝慌忙摆手,“我重写!不写给黄牛,写给人!”
于是又一会儿过去,二宝仰起脑袋,“那写给一个在我家混吃混喝好几天,临走还偷了我的钱的人行吗?”
山匪:“臭小子,我弄死你!”
二宝呜哇一声就开了嗓。都说了没有家人没有家人,不让写给黄牛,又不让写给火头军,唯一一个开慧的就是缩在他脚边疯狂哆嗦的松鼠,可叫他怎么办?
小可怜干脆不合作了,啪地丢了笔,呜呜哇哇一通嚷嚷,还把细白的脖颈直接晾给了山匪,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势。
山匪见状反倒放下了大刀,问身边的喽啰:“臭小子嘴里叨咕啥?”
喽啰皱着一张黑脸仔细分辨,“头儿,在骂人。”
“骂谁?”
“骂一个火头军,说火头军把他害惨了,今天要是不来救他,他做鬼也不能放过火头军,下辈子投胎成火头军的爹,天天拿大扁担抽他屁股瓣子,两瓣抽成四瓣,抽完还要拿盐水泡,泡完在上头雕花,一半雕仙桃祝寿,一半雕寿比南山。”
山匪心情复杂,仿佛自己的屁股瓣子也疼了起来,说道:“这么损呢,仙桃祝寿还好说,寿比南山怎么雕?我看别费事了,直接砍了吧。”
喽啰说:“头儿,砍了多可惜啊,你瞧他长得多俊,跟块奶豆腐似的。反正他是慧人,留着玩玩?”
山匪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没事儿吧你?”
这喽啰一肚子馊泔水,倒也不是真的喜欢男人,就是兴趣比较广泛,从狐朋狗友那里弄来了一种新药,说这药剂里头含有一种昔年只长在异妖族地界上的神奇草药,想找个人试试效果。
他在山匪耳边嘀嘀咕咕一长溜,山匪竟然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决定先留二宝一命,看看热闹。
二宝再傻也知道危险,抱着松鼠爬起来就往外跑,可惜脚程太慢,才跑到山阶旁就被按住了,被薅着头发抬首仰面。
“啊!放开我!你们要遭报应的,六族早就统一了,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是种族歧视!”
“哟呵,瞧瞧这小嘴,叭叭叭叭的真能讲。种族歧视是什么?老子只知道这里是六翼族的地盘,由我六翼人说了算!”
“头儿,这小子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比娘们儿还水灵。”
“别废话,赶紧去拿药。”
二宝绝望了。他不知道这群人要拿什么药对付他,也不敢想待会儿自己会出现什么状况,但他想起了藏弓说过的话——疆域和王权的统一只是开始而已,人心的统一是个漫长的过程。
他怕是等不到那天了。
喽啰拿了药来,强行掰开了二宝的嘴。
二宝被押着跪在地上,膝盖磨破了,下巴也快被捏得脱臼,却还是挣不脱。
他没有痛觉,但不是个死人,他也会心寒。
都说好人有好报,到他这儿怎么不灵了?神机还在时谁没吸过他的血,他何曾因为种族不同区别对待过?
在场的要是有良心,都得喊他一声爹!
眼看着二宝被欺负,松鼠急得鼠毛都要掉光了,无奈自己也被小绳绑着,除了骂街没有任何本事。
等等,骂街?
松鼠心生一计,决定铤而走险。
它缩在二宝腿边装死,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大胆!何人敢辱我南极仙翁的门徒?”
“谁?什么人在叫嚣,有种出来!”山匪把刀扬起,四处观察,却没找到发声点。
“南极仙翁在此,尔等凡人犯了大罪,还不速速弃刀放人!”
声音又起,喽啰也慌了,捏着二宝下巴的手不由松了劲儿,“头儿,怎么回事,什么南极仙翁?”
“闭嘴!”山匪不愧是当老大的,临场应变能力不错,大手一挥道,“哪个南极仙翁有这种尖细嗓,肯定是有人装神弄鬼。都给我找,附近树底、草丛都找,把整个寨子翻了也要找出来!”
一群人折腾起来,可刚才明明听着声音挺近的,就是找不到人影。那喽啰忍不住咕哝说闹鬼了,被他老大赏了一个大耳刮。
山匪不信邪,竖着耳朵铆足了劲要弄个明白,在二宝周围转了几圈,视线突然就聚焦在了松鼠身上。
“不会吧?”喽啰问道。
“嘘,”山匪叫他别说话,蹲下来盯紧了松鼠,“南极仙翁?是你吗南极仙翁?”
二宝不敢动作,强打精神,“我看你们是吓傻了,跟一只松鼠讲话。它就是个牲畜而已,你们做事讲点格调行不行?”
山匪也觉得这行为很傻气,一时恼羞成怒,亲手钳住了二宝的下巴,“行了,要真是南极仙翁,老子就看他怎么救下这个慧人。先灌药,再把松鼠叉出去,收拾干净红烧!”
“唔!!别动我松鼠!不许你们……唔……噗哇!走开!”二宝企图护住松鼠,无奈山匪的力道比喽啰更大,钳得他牙床都在往里收紧。
拗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拗不过,无助的眼泪滑到了嘴里,叫二宝尝到了一股咸涩味儿。紧接着这股咸涩味儿又被一股怪异的微甜盖了过去,凉飕飕的药液就这么灌进了他的口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4 17:41:37~2020-06-25 10:0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说碇寰 27瓶;鹤见 10瓶;狐狸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5、25. 营救
山道上, 马蹄裹红尘,藏弓正好从此地经过,看见了侧翻在路旁的蒸汽车。他下马查看,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 却闻见了一丝丝炒熟的松子味儿。
藏弓心头一紧——二宝和松鼠天天嗑松子, 汗毛孔里都是这个味儿, 错不了!
他立即跨马向前追,没过多久就遇上了一对头发凌乱的夫妻。“站住!”藏弓叫住他们, 却见他们立即跪下了,还合十了双手求饶。
“起来, 我不是打劫的, 就问几句话。”
夫妻俩松了口气,相扶着站了起来, “这位爷想问什么, 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请、请……”
“别请了, 怎么吓成这样。后边那辆蒸汽车是你们的吗?”
“是是是, 是我们的, 我们遇到山匪了, 车给砸坏了,还被劫走了五百两银元宝……”
藏弓不关心这个, 急着问:“是不是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搭你们车了?样貌俊俏,眼睛很亮, 笑起来有小酒窝。”
“对对对, 是二宝小兄弟,他被抓上山去了,山匪要赎金, 你是他家人的话赶紧回去筹钱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赎金?
藏弓真有些哭笑不得。这实在太稀罕了,堂堂六国共主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勒索。
“我家二宝被抓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了,可能更久一点。”
“知道山匪的名号吗?”
“这……”有钱人犹豫了瞬间,随即叹了一声,“惹祸就惹祸吧,救人要紧。他们的头目名叫辛力瓦,是从库尔瓦家族叛出来的,以前不在这片儿混,不知什么时候扩张过来了。”
有钱人的媳妇也说:“年轻人别硬来,你是外族人,不清楚他们的厉害,还是破财消灾最保险。”
藏弓随意喔了一声,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尽是不悦。不再多问,却偏要反其道而行,勒紧缰绳直奔山头而去。
二宝,你可给我撑住了!
山头寨子里,二宝被逼着喝药,药水瓶子堵着他的嘴,药液堵着他的喉咙。本是在劫难逃,他却急中生智掌握了一门技巧,用舌根顶住上颚,阻止了药液下滑。
这真是意外收获。只要我舌根足够厚,你们就拿我没辙!
眼见着昂贵的药液浪费了不少,喽啰说:“头儿,灌不下去啊。”
山匪头目辛力瓦说:“废物,直接给他肚子来一拳。”
喽啰正要下手,就听见山阶下方传来了一声沉如暮鼓却压迫人心的怒吼声:“谁敢动他!”
接着,在下面守山的喽啰们逐个发出惨叫,听着像是被袭击了。
辛力瓦骂道:“一群废物,何人来犯还不快汇报!”
于是有人鼻青脸肿地爬了上来,“头儿,是个悍匪,弟兄们不是对手!”
辛力瓦又骂:“废物!悍匪算他娘个屁!”
他身边的喽啰说:“头儿,我们也是悍匪。”
话音刚落,马蹄擦着面庞掠过,辛力瓦惊悚的目光随着一道飞影落定,终于和“悍匪”打了个照面。
这悍匪,果然人高马大,威风凛凛好气派!
一瞬间,辛力瓦竟然没头没脑地生出了招揽此人入伙的念头,只可惜被二宝打断了。
“噗哇狗将领!”二宝喷出嘴里残存的药液,难过地说,“本来都扛住了,你这一下害我咽了大半瓶,我舌根白酸了半天!”
藏弓问:“咽了什么?”
二宝说:“毒鼠强!”
一听是毒药,藏弓的表情活像要吃人,单枪匹马把在场的几十个山匪轮番收拾了一遍。
等他打完了,好好一个“文明雅致”的山寨子被弄得乌烟瘴气,新装修起来的了望台也被砸塌了,损失惨重。
辛力瓦趴在地上,喽啰爬到他旁边说:“头儿,这贼子的破坏力比野狼还强,可能混过拆迁队!”
辛力瓦一口唾沫啐他脸上,“我瞎吗?我看不见吗?滚!”
喽啰灰头土脸地滚了,滚完又爬回来,“头儿,这样不行,我们叫人吧。”
“叫人?叫人不丢脸吗?”辛力瓦扭头,见“悍匪”稳如老马,一咬牙,“放屁!面子重要还是命重要?赶紧发信号,把附近山头的弟兄全叫过来!”
“慢着,”藏弓也打累了,突发奇想地问,“你们做山匪的守规矩么?”
辛力瓦说:“都山匪了还守个熊的规矩!”
藏弓却从腰带里摸出一块令牌,丢到他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辛力瓦一看,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思索一下却又拧了回去,问道:“兄弟眼生,平时混哪个山头的,怎么会有江湖令?”
“江湖令?”喽啰又爬了过来,惊奇地看着那枚小小令牌,“不会吧头儿,咱们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江湖令?混道上的谁不知道,这是势力和实力的双认证,不是随便什么小山头的小盗匪就能有的。一令在手,阳关大道任我走,见……”
“你给我死开点儿!谁请你来解说了?”
见自家喽啰这么狗腿子,辛力瓦相当恼火,感觉脸上又多了一层晦气。但狗腿子说得也没错,凡见江湖令者不分种族和地域,一概无条件放行,谁要是抵赖不认,名声传出去,以后也别想再过别家的任何山头了。
藏弓由着他俩大惊小怪,也不理睬辛力瓦,径直走过去抱起了地上的二宝,问道:“受伤了没?”
二宝惶然地摇摇头,“还好。你还没回答他的话,快说出来,吓死他。”
藏弓于是微微侧首,一字一句道:“百肢族,鲁阎王。”
要说鲁阎王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还真算不上,但在十多年前,他可是山匪中的翘楚,远近高低没有不知道他的。
干过的坏事多,截来的银两多,最后要不是胆大包天敢截贡品,也不至于被中央军亲自围剿,还被砍掉了其余几肢。
当然了,他被逮捕之后帮官府敲掉的山头也多,一度成了那一代山匪们的口头恶和心中恨。
辛力瓦一听是鲁阎王,语气收敛了不少,爬起来对着藏弓拜了个马马虎虎的抱拳礼,说道:“原来是前辈,长相这么年轻实在叫人不敢相信,但要看这身手倒是担得起‘阎王’二字。对不住了,先前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前辈的朋友,多有得罪。”
二宝说:“知不知道你也不能打家劫舍,还种族歧视,因为我是慧人就不放我走!”
辛力瓦面露愧色,再次向二宝赔不是。藏弓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叫二宝不要计较,还帮辛力瓦说话,扯出一堆“人各有痣爱长哪儿长哪儿”的歪理来。
辛力瓦眼珠子乱转,换上一副笑面孔招呼他们进堂内坐坐,这边冲小弟使眼色,那边张罗起酒菜来,非要留他们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