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做这个生意,前后见过不少男人的膀子,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火头军十之一二的,因此看得呆住了。
看那宽肩窄臀瘦腰,完美的比例,看那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若隐若现,看那汗珠一颗颗滑落,顺着胸膛滑进腹肌的线沟里,又悄悄隐没在更深处,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小腹又腾起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
二宝不懂。为了舒缓这股焦躁,他只得猛灌藿香水,然后吐出几口热气作罢。他想起了什么,噔噔噔跑去打了些凉水来,沾湿布巾,磨蹭了一会儿,伸手递到了火头军面前。
“你……”藏弓禁不住笑出声,“小二宝,你到底是想折磨我还是心疼我?还是折磨完再心疼,好叫自己心疼得更甚?”
二宝唰地脸红,“我没有!我不是!谁心疼你了,就是稍微有点感动而已。以前你都不愿意给我干活的,现在勤快多了。”
藏弓说:“就只有感动?”
二宝嗫嚅:“我要是说主仆情深,怕你跳起来打我……将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藏弓没有接布巾,而是把脸凑过去,叫二宝帮他擦,“问吧,你我之间不必吞吞吐吐的。喔,说得不对,这个可以有,但要留到以后。”
“什么??”二宝没明白,看他一脸坏笑也不打算讲清楚的样子,便又磨蹭着帮他擦起额头的汗来,说道,“将军啊,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我?”
咔吧,又是一块砖惨遭厄运。
藏弓怔住,“二宝,你……看出来了?”
二宝点头,认真地说道:“郎驭姐姐告诉我,要是有人不顾自身安危为你犯险,那说明他特别特别喜欢你。现在乔林大哥就去犯险了,印证了郎驭姐姐的话。可跟乔林大哥比起来,将军为了救我孤身夜闯鳞甲王宫,这份恩情更难得,所以我觉得,将军一定也很喜欢我,虽然跟乔林大哥的喜欢不是同一种。”
藏弓喉结滑动:不,二宝,我的喜欢跟他的是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嘴唇微动,下一瞬就要把表白的话说出口,谁知二宝又道:“可我也没为将军做过什么,心里很惭愧。将军,我该怎么报答你呢?去百肢族的炼药坊,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了。”
一句话,又顺着喉管滑进了肺腑。
藏弓算是凉透了。二宝不喜欢他,只是感激他。因为喜欢只能用喜欢来报答,用别的都不行,都不够。
“不用报答,谈报答就见外了。”藏弓说着,又弯腰拾废料去了。他觉得自己也该被拾掇走,就挺废的。
二宝看他的情绪似乎沉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干脆不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了。
毕竟卧底的事不单单是自己的事,它成功与否还关乎着无数人的命运,不放心是应该的。
“那你就和承铭大哥他们再商量商量吧,如果觉得可以,我随时准备出发。”二宝说着,又把布巾湿了一次水,磨蹭到藏弓身后帮他擦背上的汗珠。
藏弓的肌肉明显绷紧,却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知道你不是闹着玩,但这事太危险了。即使在这昆仑大街,保护你也非易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吧。另外,如果我告诉你……”
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你嘴里心里齐齐厌弃的那个暴君,我所谋之事名为平叛实为夺位,你还会愿意帮我么?
是时候说了,可藏弓就是说不出口。
他当然不是怕二宝知道以后不再愿意帮他,而是怕二宝再也不肯理他,还要把他赶走。到时候又该由谁来保护二宝?
“你要告诉我什么?”二宝问道。
“没什么,”藏弓说,“那晚的夜行者现在为我们办事,他应当可以在炼药坊自由进出,但他也没厉害到哪里去,就算叫他暗中保护你我也不放心。”
二宝有了印象,问道:“他打得过你吗?”
藏弓说:“当然打不过。”
“那他打得过承铭大哥或者郎驭姐姐吗?”
“也打不过。”
“那承铭大哥和郎驭姐姐打得过你吗?”
“打不过。”
二宝讶异,“这么算的话,你是最厉害的一个?”
“嗯。”
“可你只是个火头军啊!这么厉害为什么还是个火头军?你不上进的吗?”
不会是在吹牛吧……
藏弓一眼将他看透,说道:“没有吹牛,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信就叫他们来,当场打给你看。”
二宝还挺期待的,又问:“夜行者是江湖人吧,听说江湖人学的功法都很诡谲,为什么打不过你?”
藏弓说:“我的武功也是跟江湖师父学的。我师父很年轻的时候就退隐了,到了五十多岁还是青年人模样。他只参与过一次江湖十大高手的比试,但之后的每一次排名,榜上都会留出头两位,其中之一就是留给我师父的。”
二宝问:“为什么要留出两名,另一名是给谁的?他和你师父相比到底谁更厉害呢?”
藏弓说:“那人在六国混战时也退隐了,就是今日提过的那个劫道人,‘九宫孔雀王’。他原是六翼族和百肢族的混血,有两翼四臂和三条腿,因此被称为九宫。”
二宝昂着脖子想,三条腿???
藏弓说:“不是你以为的第三条腿。本来是四条,有一条腿先天残疾,后来退化萎缩得只有胳膊粗细,自己发狠给切掉了。”
二宝心想,真狠。
其实也可以叫九肢。
藏弓说:“狠的还在后头。他的体质本来不适合练武,他不服气,就每天用毒药水浸浴,硬生生扭转了自己的气血经脉,不但练成了干元毒焰掌,还把自己练得百毒不侵了。”
二宝翻着眼白:为什么越听越觉得和外科医学背道而驰?而且一般把招式名字取得这么牛皮的,真本事都不大。反过来,我名叫二宝,简简单单,也能化解百毒。
啊,大道至简!
藏弓又把他看透了,笑了一声,“可别小瞧此人。此人奸险狡诈,坏事做尽,是我师父的死敌。两人交手过数次,次次战平,他想杀我师父,我师父也想杀他,谁都不能如愿。”
可惜在六国混战期间,一场大战结束之后九宫找来了。师父几乎精疲力竭,终被他毒掌所伤,吐血而亡。藏弓去寻仇时他已隐匿了行踪,宣称再不参与江湖事,因此藏弓还未真正和他交过手。
“那他到底有多厉害?”二宝好奇。
“这不好说。打个比方,以鲁阎王的实力可以拿到一个江湖令,那九宫差不多就能拿到一千个。”
“吼,也就是说,要一千个鲁阎王才有可能打得过他啊。”
“一千个也未必打得过。据说此人从五脏六腑到骨血发肤全是毒,打他一掌,自己也受反噬。”
“好可怕,希望咱们永远不要碰上他。”
但永远是不可能的,若有机会,藏弓还是会找他寻仇。
“咳,那个,我可以过去吗?”大楼那头,承铭这般问道。他本来也热得脱去了上衣,一见当前状况又给湿哒哒地穿上了,虽然身体难受,但心里好受。
毕竟谁也不想跟那谁比身材。
“过来就是了。”
“你先别过来!”
一句是主君说的,一句是小老板说的,承铭一下竟不知到底要不要过去。只见小老板着急忙慌把衣裳丢到了主君肩膀,然后摆出“大”字挡在了主君前面。快穿上!
“……”有这必要吗?
是哦,都是男人怕啥。
二宝耳根一热,赶紧又扒下了藏弓的衣裳。
藏弓本来喜滋滋,心想他家二宝虽然懵懂,潜意识里却是不希望他被别人看去的,结果又被扒了,不由产生一种“我还是保护好自己吧”的冲动,默默抱住了膀子。
承铭尴尴尬尬地走了过来,说道:“三层已经拾掇完了,是去外面看看还是回家?”
二宝瞅了眼日头,说道:“这个时间点,说不准郎驭姐姐和乔林大哥已经折返了,不如回铺子看看吧。”
三人于是回了铺子,果然见那两人已经回来了,只是郎驭的脸上写满了“你们干的好事啊”,乔林则躺在休息室里,病歪歪的,额头上还敷了一条冷布巾。
“说!”仍是那么气壮山河。
二宝一下揪住了自己的耳垂:郎驭姐姐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们俩干的我早就打定主意回来跟你告状了!
郎驭立时软声,摸摸二宝的脑袋,恢复了初见时的温柔语气,“小老板不怕,不是冲你啊,姐姐这是在问承铭呢。”
二宝激动地点头,放下耳垂,把承铭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姐你问吧,他一清二楚。”
承铭:“……”为什么是我??
见这人嘴硬,郎驭便一五一十重复了当时的状况。
早上起床后,她趁乔林打盹就跨马踏上了山道,却没想到山道上出现了几个蒙面人,要劫她的道。
这可是她当了将军之后的头一次啊,于是拔剑奋战,还有点小兴奋。谁知那几人是有备而来,竟然搞背后偷袭,往她面上泼药水。
她几乎要避开了,其中一人像是知道她肩膀有伤,招招都往肩膀上攻击,之后中了一招,便又是一瓶药水泼了上来。
醒来以后发现已经是午时了,身在一个小土地庙里,手脚都被捆着,嘴也被堵着,挣扎不开。
那几人也不跟她提条件,也不动她,就守在庙门口等着什么人。
之后人来了,银线交织的白衣裳闪着细碎的光,脑袋上的银发也闪着细碎的光,手里拖着的大刀也闪着细碎的光。
不是乔林又是谁。
她当时就叹气了。
她唔唔暗示乔林快走,乔林那厮非但不走还提出要用自己来换她,之后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跟乔家提。
为了说服绑匪,他把乔家的各种威武雄壮厉害棒细数了一遍,还说自己是独子,家里一定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商量的人质。
出乎意料,那几人没有答应乔林,也不说要什么,就是不肯放人。当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但镇定剂的药效还有一点没散完,思维不是那么敏捷,也没想出所以然来。
乔林见她被捆着也沉不住气了,左右不肯放人,就拖着大刀要硬抢。看他那架势,抢个屁,除了让人叹气还是叹气。
绑匪动也没动,手里的狗绳一松,两条大狗就朝乔林扑上去了。乔林从小怕狗,当场吓得腿软,摔了一跤,头发都沾了泥。然而他没有退缩,脸色虽然惨白如纸,却还是冲上前去。
郎驭看得清楚,他真是吓懵了,眼泪一串串,可能觉得那样哭太丢人,就干脆闭着眼睛乱砍一气。自然谁也没砍中,还把自己甩得转了几个囫囵大圈,最后被绑匪一脚踹翻。
郎驭怒极,心道他是什么身份,尔等流寇山匪竟然敢踹他?呸!当即暴起,一个翻转滚到了刀边,三两下割开绳扣,然后……
修罗女将可不是吹嘘出来的。
最后山匪被揍急了,跪地求饶说主帅饶命,我等是第五军的士兵,奉命劫人演一场戏而已。
听完这些,二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下乔林被吓出病来了,郎驭又这么生气,恐怕不给个交代是不行的。
他拉着藏弓去往休息室,说道:“我们还是看看乔林大哥去吧,也给承铭大哥和郎驭姐姐一点独处的时间。”
承铭:不要!不要丢下我!
然而休息室的门关上了,外面传来了叮当咣啷砰砰砰各种声响。二宝的心跟着七上八下,又见门被打开,东哥儿也躲进来了。
二宝叹气,“乔林大哥,你没事吧?我给你一粒‘能量弹’,吃完就好了。”
乔林却说:“不不,别给我,我就这样病着挺好的,阿驭难得温柔待我,还替我出气呢。臭王八承铭,活该挨打,办的这是什么事,上乌台崖的时候我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叫阿驭多打一会儿。”
正在挨打的承铭:阿嚏!
屋里的罪魁祸首:嗯呢。
二宝说:“那你们的婚事有谱了吗?”
乔林笑得甜蜜蜜,忙不迭点头,“有谱了,阿驭答应我了。”
二宝眼睛一亮,“怎么答应的?”
乔林说:“小老板不如去问问阿驭,顺便帮我打探一下,看她喜欢我有几分。”
二宝于是噔噔噔跑去了外间,拉住郎驭,“姐姐别打了!承铭大哥也是为你们好,真的,我作证!”
郎驭手持承铭的重刀,“你把貔貅给我放下,我今天打不着你誓不罢休。”
承铭说:“不成,这事真不是我干的,你怎么就不信我?”
郎驭说:“刀都是你给的,绑匪也是你部下的人,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承铭挤眉弄眼,嘴角瞥向休息室,“他干的,我完全不知情。”
郎驭愣了一下,问二宝:“是你家伙计干的?”
二宝:啥!虽然我不清楚,但承铭大哥这样说了,差不多就是了,这像是火头军的作风!但是现在能承认吗?郎驭姐姐会不会把我家伙计打一顿?
小老板忧心自家伙计的安危,挣扎再三,还是包庇了,紧抿唇线疯狂摇头。见郎驭又要撸袖子,他忙把人拉到了门外,转移话题:“郎驭姐姐,我听乔林大哥说你答应成亲了,真的吗?”
“呃,是啊,”郎驭不愧是当将军的人,平复情绪很快,对待二宝又是一派春风和煦,“小老板记得要来喝我的喜酒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安排在中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