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驭眼神闪烁,不知道二宝是不是猜出了什么,急忙道:“其实传闻未必可信,我还听说异妖之王是个断袖,他的爱人也是个男人呢,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多断袖啊,都是以讹传讹。”
二宝也笑:“是啊,不可信。那郎驭姐姐,是不是每个异妖成年之后都会发狂?”
郎驭说:“我不清楚,说不定有特例呢。”
二宝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环顾热闹的大街,整个世界欣欣向荣,处处都是勃发的生机,恰与他手里的枯萎断枝分成两极。他鼻子发酸,问道:“异妖族以前也有这样的街市吗?”
郎驭说:“这个也不清楚,都是上一辈人的事了。不过异妖族人连繁衍都是问题,生产力应当不会很强。新生的小异妖往往没有父母照顾,即使有,顶多只有母亲或者同样年幼的兄姐,心智普遍低龄化,不会懂得建设发展。”
“所以他们的灭亡,是自然选择。”二宝想起以前自己说过的话,如果还有异妖散布在这世上,希望他们把这世界当成自己的世界,重新把握机会。
但其实,他们已被这世界淘汰了啊!
“小老板,你……你真的没事吗?”郎驭有些慌张,“千万别胡思乱想,都是过去的事了,早就结束了。”
二宝笑笑:“没事,我只是眼里进了沙子,然后,也有一些感慨。发狂的异妖很可怕,但也总有没做过恶的吧?起码,那些被圈禁起来的,还有老弱妇幼,应该都没害过人吧,可当铁骑踏进,竟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郎驭立即道:“不过,听说异妖族覆灭时,有一批妇孺带着未成年的孩子们逃了,踪迹全无。也许他们还活着呢。”
“会吗?”二宝的眼里忽又亮起星光。
“会的,一定会的!”郎驭笃定地答。
说到这里,突然一阵惊呼声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去看,却见一辆蒸汽车呼啸而过,车窗里伸出的一只手上多了俩布袋,而二宝肩头挎着的布袋少了俩。
一个肥头大耳的脑袋探出车窗,朝后方瞄了一眼。二宝则惊讶地瞪着他,两人都有些愕然。
那人并不是飞车贼,只是无意中顺走了二宝的东西,便又像丢垃圾似地把布袋丢到了地上,很快消失在街市口的拐弯处。
郎驭大怒:“好个目无法纪的混账,这么横冲直撞是怕伤不到别人吗?左右,跟我追上去,快!”
郎驭身为一军主帅,遇到这种事自然责无旁贷,刚跑出几步又想起二宝,便转头道:“小老板哪儿都别去,等我回来!”
二宝:“噢,知道了!你小心点——”
话音未完,郎驭已经带人跑远了。二宝走上前去捡布袋,弯腰的瞬间发束散了,束发用的丝带莫名没了踪影。他四下观望,却是一个可疑人物都没看出来。
无奈,二宝找了一个卖发带和梳子的摊位,跟那婆婆买了一根新的,又买了一把梳子梳头。
正梳着,却听婆婆说:“小郎君不能这么梳呀,这么梳要戳到后眼的!快来快来,婆婆帮你梳。”
二宝于是又莫名其妙蹲到了婆婆面前,由着婆婆给他梳头发。谁知刚梳了两下,婆婆便大惊小怪地喊了一嗓子:“哎哟,小郎君怎么没有后眼啊,原来你不是咱极目族人啊!”
二宝:“……不是极目族人,有什么关系吗?”人群中,好几个汉子都朝他投来了视线,仿佛没见过外族人似的。
“没有没有,是婆婆没见过世面,小郎君勿怪啊。”那婆婆笑了起来,“得,梳好了,转过来给婆婆瞧瞧。哎哟哟,老眼昏花这才看清楚,小郎君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长得这么俊!瞧这鼻子眼睛,一看就是个心善的好孩子,招人喜欢呐!”
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发觉刚才瞄他的几个汉子再次投来了视线。他感到别扭,走到方才和郎驭分别的地方,找了个石台坐等。
夜幕开始笼罩,街道上点起了风灯,蚊虫也开始欢畅地飞舞。
肩膀忽被人拍了一下,二宝转头,一块布巾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扑到了脸上。镇定剂的气味钻入鼻腔,他只来得及唔唔两声就被麻翻了。
作者有话要说:蜂蜜消炎解毒什么的,不要尝试,真的不要!
68、68. 圣子
“什么时候开始?”
“当然是等他醒了, 现在开始有什么用。”
“时间可不早了。”
“那也得等。”
二宝醒来,听见了旁边几人的谈话。他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到自己被绑了,眼睛也被黑布带蒙住了。
大概是经历过, 就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慌张, 二宝镇定下来, 说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替百肢王做事, 是不是?”
那几人嘀咕:“百肢王?什么百肢王?”
“咱们有那么大的能耐呢,替王族做事?”
“这小子胡诌呢, 想诓咱们他是大人物。”
二宝只是瞎猜而已, 想来的确不是百肢王,否则把他关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便又说道:“啊, 我知道了!你们是在街上偷瞄我的那几个汉子,听到婆婆说我不是极目族人, 就想欺生是不是?”
其中一人呵呵笑了两声, 答道:“是, 你猜对了, 我们就喜欢欺负外族人。反正你人生地不熟,想报仇都没办法。”
二宝说:“那你们想要多少钱?”
对方答:“我们不要钱, 这是奔着劫色来的,谁让你长得俊。小郎君, 别闹腾, 闹狠了吃亏的是你自己。”
二宝也呵呵笑,说道:“你们是不知道我的来历,知道以后吓破胆!告诉你们, 我靠山可多了,中央第五军和第七军的主帅都是我朋友,你们极目族的大祭司也是我朋友,我来这儿就是为了给他家老祭司看病的!耽搁了大事,你们都要死!”
对方嗤笑,“吹牛,继续吹,再吹两口,渊武帝都要活过来给你当保镖了。”
二宝:“欸对,你说对了!”
对方:“去你的吧,少废话!”
“大哥,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时辰还没到,再等会儿吧。”
二宝:“几位大侠,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们一定在挑选良辰吉时吧,挺讲究的。要不然给我个准话,我也好做足心理准备?”
对方:“也不是特别讲究。算了算了,就现在开始吧,弟兄们一起来还是怎么着?”
“一起,一起?”
“一起怎么玩啊,分先后吧。”
“行,那大哥先来。”
“哎,我当老大的抢什么第一,老小先来。”
“不不不,大哥不来的话就二哥吧!”
二宝:“……”
这么谦让的吗?
二宝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劫匪,正暗自庆幸,却听那个“二哥”说:“成,我先就我先,我替大哥尝个鲜。”
“等等!!我有好东西,拿好东西换清白行不行?”二宝手脚都被捆住了,察觉到从脚踝到大腿根儿,从脖颈到腰腹都有绳套,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缠的,反正挣脱不得。
对方问道:“什么好东西?”
二宝说:“实不相瞒,我的血能起死回生,不信的话你们试一下,要是撒谎我就当场暴毙。”
“要试吗大哥?”
“怎么试,把你头砍下来叫他接?”
“算了大哥,我觉得他在说谎。”
“嗯,你进步很快。”
二宝:“……”
救命,原来比被人劫持更可怕的是被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劫持。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但二宝不想放弃自救,待会儿郎驭赶回来找不到他,一定会发动巡逻兵一起找,他只要拖延住就好。
于是二宝说道:“几位大侠,我听你们的嗓音都不是很爽利,似乎尘里有肺,啊不,是肺里有尘。冒昧一问,你们的工作环境是不是不太理想?有点亚健康哦。其实肺部问题特别需要关注,因为浮沉没有积累到一定程度不发病,一旦发病就很难处理。要不然把我松开,我给你们把把脉?”
对方却道:“不用了,我们多吃点黑木耳就行。你也不用瞎打岔,今天玩是一定要玩的,开始吧。”
“不要啊大侠!我一点都不好玩的!”
“不不,你好玩的。”
“又没一起玩过,怎么就知道好玩?而且我眼睛里扎了一根睫毛,好痛!”
“那把他蒙眼布拿掉吧。”
“行。”
蒙眼布果然被拿掉了。
二宝还有点难以置信。
为什么这伙人这么好说话?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可是大哥,这样他不就看见咱们的样貌了嘛。”
被称为“大哥”的人:“是哦……哎算了算了,回头直接灭口吧。”
二宝于是仓皇闭上眼,“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看了,就让睫毛扎死我,我已经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哎,太吵了,把他嘴也堵上。”
“别!你们拿什么堵,干净吗?”
“干净的,都是新扯的布料。”
“大哥,咱们真的好有人性。”
“嗯呢。”
二宝真是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劫匪,左右观察,发现他们居然还贴心地把自己买的那些土特产都给拎来了。就很感动。
呵忒,感动个屁!劫匪就是劫匪,现在没怎么样,一会儿就要怎么样了。
为自保,二宝挪动屁股,两脚夹住了插着枯藤断枝的那个小花盆,用力猛甩,那花盆便咵嚓一下摔碎在“大哥”的脚边。
“你没瞄准!”“大哥”好似很失望。
二宝:“……对,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这要是跟人对打,十个脑袋也被人削去了!”
“大哥别生气,我来教他。小子,听好了,刚才你这腿部用力就不对,你得用这儿的肌肉。来,绷一个。哎哟哟,就这么点儿肌肉啊,那也不是瞄不瞄得准的问题了。”
“哎算了算了,别浪费时间了,教他也是白教。像这样的小白脸,天生就是被人保护的命。”
“大哥,这种命挺好,我也想要。”
“我也……”
“我也……”
一群人说了五六遍“我也”,其中分明还夹杂着“大哥”的“我也”。二宝再次感受到了不适时宜的歉意,由衷说道:“对不起啊,怪我太弱了。”
绑匪与人质之间,气氛融洽,交谈甚欢。但对方还是拿一坨布料塞进了二宝的嘴里,然后在二宝企图往外吐时用一根雪白的布条拦住,蝴蝶结打在了脑后。
二宝喘着粗气,跟他们大眼瞪小眼。
“大哥,现在该干嘛了?”
“这个……就,摸他呗!”
“我有点不好意思呢。”
“真废物,摸你大哥腿的时候也没见你不好意思!”
“那大哥你来吧。”
“我也不好意思。”
这时二宝突然看向他们的身后,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眼睛瞪圆,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还企图往后方蠕动。
几人都以为他在闹,没当回事,可当一根绿油油的触手伸到他们面前时,一个个全都吓呆了。
“啊!大哥小心!”说话的是那几人中的老小,他最先被绿色的触手抓走,还被勒住脖颈摔到了墙上。
“老小,你怎么样?”当老大的瞳孔骤缩,赤手空拳就跟缠着自己的那根触手搏斗起来。
打了几招倒是像模像样,也把触手逼退了几回,说实话,二宝觉得他身手不错,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那触手太过诡异,速度又快,此人最后还是被放倒了。
“咳咳,咳咳咳!大哥,我没事,你小心!”
“老小,你话说太晚了,都已经被撂倒了。”
“大哥,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成精了?”
“树精藤怪,一看就是树精藤怪啊!”
二宝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以为那些绿色的触手也会朝他袭来,但它们仿佛看不见他,不,不是看不见,而是不把他当敌人,有不长眼的杂物飞过来时甚至还会为他挡。
再看回地上,先前摔碎的花盆里,枯藤的断枝已经没了。刚才二宝惊讶,就是因为瞧见了断枝变绿,长出新叶,又快速延伸长大变成触手的过程。
这是,怎么回事?
来自异妖族的枯藤,活了?
二宝想起,自己的手指被枯藤的干刺扎过一下,难道是他的血液复活了枯藤?
一定是这样了,他的血本来就有神奇功效,何况他现在的身份特殊,十拿九稳就是异妖族民的光环使然了。
眼见着那几个汉子都被触手掐抵在墙上,满脸猪肝色,快要窒息的模样,二宝也跟着着急。
这伙人纵然有错也罪不至死啊,该怎么阻止?想开口呵斥触手,偏偏嘴还被堵住了!淦!
危难之际,噔的一声轻响,触手的根部被一支飞箭射中了。几个汉子从墙上滑落,呼哧呼哧大喘气,而掐着他们的触手也纷纷调转了方向,朝着射箭之人袭来。
射箭之人已落在二宝身边,穿的是乔府的近卫服装,正是一开始要跟出去逛街却被二宝点名留下的那人。
他身材高大笔挺,步伐稳健有力,脚下一点便腾飞出去,忽而踩在廊柱上,忽而踩在蒙尘的供桌上,来去几个点之后落地,再一转身,嗖嗖嗖嗖嗖,五支飞箭齐齐射出,眨眼功夫就把那五根触手全钉在了墙上。而他丝毫不耽搁,走来单手抱起二宝,竟兜着屁股直接叫二宝坐在了他小臂上。
二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