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舟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云卷袖

作者:云卷袖  录入:12-14

  这次回来,陆筠却发现陆策已经长大,无论说话行事都有帝王之风,离开他的两个月,朝中也没什么荒唐事传出来,陆筠认为也许是该放手的时候了,以后只需看着他,陪着他,帮助他就好,不需时时刻刻管着他,护着他,束缚着他。
  这份苦心陆策显然还没体味到,遭受了冷落的陆策,翻出了陆筠几年前写给他的《国策十论》细看。
  《国策十论》是陆策父皇驾崩那年,陆筠写给他的。陆策永远记得这个秋天。
  那时候,陆策还不到十二岁,扶着大行皇帝的灵柩,披麻戴孝的他感到孤单且无助。皇家的孩子早慧,陆策又格外早慧,所以他知道,这灵柩中躺的是疼他、爱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倚仗,有父皇在好像就好像有一片天,现在他的天塌了。
  站在秋风中发抖的陆策,突然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将自己环绕,原来是陆筠上前,半跪在陆策身前,伸手将他搂住。
  陆筠柔声道:“策儿别怕,这万里江山,我一定帮你守住。”
  陆策终于倒在陆筠怀里放声大哭。
  之后,陆筠挑灯了一个月,将多年的笔记、心得整理成这本《国策十论》交到了陆策手中。陆策那时候也意识到,纵然天塌了,也还有陆筠这块大地支撑着他。
  想到这,陆策笑了,如月如日的面容拨开云雾,散去不少阴厉愁容。
  侍候在一旁的福喜看着皇上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内心没由来的的害怕,饶是他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了,还是难免眼前浮现出自己身首异处的场景。
  在陆策还是太子的时候,东宫的老人都会提点和自己交好的新人,切莫被太子面皮所惑,一定要规矩行事。
  这许多年下来,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不信邪的,不是企图攀高枝,就是妄言妄行。最开始的时候,犯在太子陆策手里,少不了抽筋剥皮之苦,到了现在,皇帝陆策似是宽容了很多,也或者是乾和殿的福公公称职,总而言之,责罚常有,送命不常有。
  “福喜,朕要出宫。”
  正在出神的福公公一个激灵,赶忙应诺。
  楚王府内的气氛并没有比乾和殿里轻松多少。
  陆琅从一沓借来的邸报中,抽出五张递给陆筠:“大梁和柔然自先皇起就交战不断。近几年,周太傅公子周故驻守边境后,战事一直是各有胜负,朝臣们都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加上战火也没有扩大趋势,所以也没人关心那里的人局势,但我总觉得这中间有问题。”
  “堂兄你看,入秋以来,十月和十一月有两次小捷,收复的是大梁两个富裕的县,九月和十二月则打了三次败仗丢掉的是大梁贫瘠的两县一州府。”陆琅又道。
  “收复了富裕的县,丢了贫瘠的县又何不妥?”陆筠并不熟悉边关布防和地形。
  陆琅:“堂兄有所不知,这两县一州,虽然物产匮乏,却是真正的边关要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柔然居此地,成合围取凉州之势,如此以来,柔然向南再无阻碍。”
  陆筠看着陆琅书房挂着的地形图,道:“一旦长驱直入,秦岭以北危矣,长安危矣!”
  陆筠虽然不像亲生父亲沈回一样上过战场,也不像陆琅这样是个专于军事的痴人,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分析,看不出其中玄机,相反的他智慧的很。
  陆琅:“没错,所以我要是柔然也会取这两县一州府,但奇怪的是驻守在这四县一州府的兵力和柔然相仿,方才我也说了丢失的三县一州是要塞,易守难攻,为何如此容易就吃了败仗,反观取胜的两次,有地缘优势的明明是柔然。”
  两兵相接,首先拼实力,其次才是伐谋,所以陆琅觉得很奇怪。
  陆筠和陆琅对视一眼,心中都凝重起来。
  “你的意思是有人里通外国?”问话的,是后脚追着陆筠来的陆策。
  陆筠和陆琅见皇上驾到,来不及愣神,就忙起身行礼。
  陆策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俩一眼,继而正色道:“三哥,这并非儿戏,你并未上过战场,推测有几份把握?”
  陆琅有些犹豫,他自认看透了这其中的诡计,但眼见才能为实,现在他也不敢打包票。
  陆筠又将邸报细细看过一遍,肃然道:“楚王,不知你可愿边关一行?”
  陆筠一语在陆琅心中掀起大浪,他自立下志向以来,便看了无数兵书,研究过无数阵法,聊趴下了无数个将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在战场施展拳脚,保家卫国。
  陆琅按下内心的激荡,郑重答道:“臣愿往! ”
  陆筠自是知道这位堂弟的心思,也明白他有难能可贵的忠和义。
  陆筠:“三郎,你此去并非做将,本王另有安排,你可愿一试?”
  陆琅一愣,随即想到,一上来就做将军,难以服众,便赶紧应了下来。
  陆筠:“定国将军麾下还缺一个百夫长,你可能胜任?”
  陆琅双手抱拳,道:“定不辱使命。”
  陆筠这么安排,也并非完全出于磨练陆琅的打算。
  陆筠:“先前周太傅逼皇上推迟亲政,曾用柔然战况相胁,所以我料定周抟还有后手未出,如果如三郎所料,周家里通外国,那么这后手很可能就是边关战况的变化,所以我要你此去,不但要在军中立威,更要暗查周家和柔然到底是否有染,你可明白?”
  陆琅点头。
  陆策此刻瞧出了陆筠的安排,道“三哥你要尽快出发,我会暂时压下你开赴边境的消息,一月之后再公布。”
  陆琅:“臣今晚就出发,快马加鞭赶往边境”。
  周抟为逼陆策推迟亲政如果有所行动,应该是在那日陆筠回朝之后就紧赶慢赶的开始了,现在陆策答应推迟亲政,不知道周抟会不会取消这次行动,因此陆琅要赶在周家送信的人之前到达,才能察觉边关异动。
  陆筠又对两位弟弟说道:“ 先皇在位二十年,几乎年年都和柔然有大战小战无数,可二十多年过去了,北方依旧未能统一,你们可知道是为何?”
  以前这种对答的场景只会发生在陆策和陆筠之间,现在莫名多了个三哥,陆策有些晃神。
  陆琅看陆策半响不出声,便先答道:“一则,柔然在边境盘桓已有百余年,根基太深,远非十几年就能攻克扫荡。二则,前线多是骑兵交战,我朝骑兵数量太少,精于此道的就更少,每每对战,总是落了下风。”
  陆策回过神,沉吟片刻,道:“除了三哥所说,还有一点,柔然此任君王胸怀大志,上下团结,和先皇较量起来无后顾之忧。”
  陆筠很满意,两人将大梁和柔然目前的局势说了个七七八八。
  陆筠负手站起,展颜一笑:“陆家有你二子,大梁有望矣!”复又长叹:“武帝一朝为征战柔然付出了太多,以至于本朝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穷兵黩武始终不是上策。”
  陆策陆琅闻言,也陷入长思。

  ☆、第 5 章

  陆策的王妃陈氏,是定国公最小的孙女。
  定国公一家是大梁开国功臣的后代,门第尊贵,但子孙们并无所建树,是以位尊而无权,日渐式微。陈氏嫁给陆筠,家中人都道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按道理来说,夫君位高权重,又是位翩翩青年,也没有沾花惹草的恶习,陈氏本该满意。可她总觉得还不够,他们夫妻间好似过于相敬如宾了,总是少一点什么。
  陆筠对于情爱一事一向看的很淡,幼年遭逢巨变,又一直寄人篱下,人情冷暖、爱恨情仇已见了太多,所以能好好活着帮助陆策就是他最大的目标。对这位妻子,他有敬重,有关怀,但外表温润,内里冷绝而坚韧的陆筠,对着陆氏生不出更多的情感来。
  至于帮助陆策这种目标,陆筠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或是兄弟多年的相扶相助,或是先帝潜移默化的教育,总之他觉得陆策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而然,天经地义。
  陆筠心里这再简单不过的目标,看到一干朝臣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想你摄政王身居要位、手握重权,皇帝器重,怎么可能一点反心都没有。所以生出无数是非曲折,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陆氏正端着茶点去丈夫的书房。
  家中仆人只说来了位贵客,陆氏心中敞亮,能比摄政王还贵重的也只有乾和殿的皇上了。
  陆策瞧见陈氏进了书房,目光不自知的冷了几份。
  “皇上万福,臣妾来给皇上和王爷送些茶点。”陈氏拿捏好表情,抬头微笑道。
  还没等陆筠开口,陆策先开口道:“王妃不必客气,这也不是朕第一次来摄政王府,将茶点放下,便速速退下吧,朕和堂兄还有要事相商。”
  陈氏却没有遵旨退下,而是大着胆子道:“皇上、王爷,臣妾此来还有几句话想说。”
  陆筠好奇的看她一眼,道:“王妃有何话要说?”
  陈氏笑语盈盈的看着他们:“臣妾前几天去宫内给太妃请安,太妃拉着臣妾的手一直说,皇上到了选妃立后的年纪了,让臣妾帮忙相看一番,不知皇上喜欢怎样的女子?”
  先帝薨后,后宫内没有生养的妃子都打发守陵去了,只有陆然之母郑太妃和陆鸣陆琅之母安太妃还住在宫里,陆筠和陆琅交好,所以陈氏口中的太妃是安太妃。
  一国之君选妃选后,并不止是家事,更是国事,安太妃照理是说不上话,做不上主的,可在这一事上,有私心的人并不少,谁不想在皇上的枕边人是自己人。安妃受了娘家的嘱托,自然也不例外,但安妃碍于自己不是亲娘,皇上又是那么个别扭性子,是以找了摄政王妃,拜托她来旁敲侧击一番。
  陆策闻言一愣,表情立刻些不善,沉声道:“朕还无此心。况且这是礼部的事,王妃僭越了。”
  陈氏被驳了面子,自是觉得面红耳赤,坐立难安,但这微妙的气氛,陆筠浑然不觉,只是吩咐陈氏下去准备晚膳。
  不过陈氏的所说之事,陆筠还是听进去了,况且他本就认为皇帝确实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就算一时半会找不到皇后人选,至少也该通晓人事。思索片刻,遂开口:“策儿,王妃说的也没大错,你也是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陆策下意识想出口反对,但又好像无可反驳,见陆筠还要开口,陆策急忙出口道:“堂兄先说柔然战况,边关吃紧,朝堂暗涌,这当口我并不想分心别的杂事。”
  陆策一顿,见陆筠还是沉思的模样,生怕话题又要绕回去,急急道:“三哥即刻就要出发,我估摸着快马加鞭赶到定国将军驻处五日即可。不过,我想派一个人和三哥同去。”
  陆筠吃了一惊:“谁?”
  陆策:“兵部右侍郎谢远,我想他与三哥一明一暗,双管齐下。”
  陆筠沉思一番,却没有直接表态,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策儿,我欲以暗度陈仓,双管齐下去周家毒瘤,你可窥到此计全貌。”
  陆策不解的看了看镇定的陆筠:“堂兄,双管可是指探查周故通敌?”
  陆筠见他不解,道:“策儿,我且问你,如果你是周相此时最想遮掩的是什么?”
  陆策握拳,有些恨恨道:“是通敌,是卖国!”
  陆筠点头道:“我所谓的双管齐下,不是明着去调查他和柔然暗通曲款之事,如此一来,周故知道咱们怀疑他,岂不是会消灭证据,让他做下的脏事全都隐匿下来?我说的明招,是放出风声,朝廷将换帅,让他父子二人以为我们揪住的只是他驻守边关多年,而战事无甚进展的错处。他们就不会知道通敌一事早已败露,而是全力制造边关矛盾,显示自己的不可取代性,忙乱、慌张之下最易露出马脚,这才方便了暗处的三郎取证,此乃我说的双管齐下,暗度陈仓,你可明白?”
  陆策一双眸子亮了起来,恍然大悟道:“明招换将,实则暗度陈仓,查他叛国,堂兄好计谋!”
  陆筠微微冲他一笑,仿佛刚才那盘大棋不是从自己口中出说的一般,淡淡道:“周家父子一旦叛国坐实,周家如大树轰塌,即使不被连根拔起,也是猢狲皆散,不成气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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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祖制,小朝会由各部尚书以上官员参加,三天一次;大朝会由侍郎以上官员参见,五天一次;辅政会议亦是三天一次,日期同小朝会一样。大梁还规定,皇上亲政以前可旁停大小朝会和辅政大臣会议,但只可建言问询,政务多由辅政大臣会议决定,为防止有欺主的现象产生,辅政大臣会议发出的诏令,需加盖皇上御玺,方才生效。
  十二月头一个大朝会,兵部右侍郎谢远进言,陈述周故边关镇守不利十大罪状,摄政王表态支持,甚至以周太傅需要避险为由,取消了随后的两次辅政会议,一时间群臣沸腾,大家都道,摄政王怕是要张罗着换帅了。
  周府的下人最近很害怕,主人心情不好,动不动就责罚奴仆,连平时最喜欢的十夫人也得了一次骂。
  “主上稍安勿躁,陆筠想换帅,我们制造点麻烦,让他没这么容易换帅即可,只要那事不被发现,一切还有余地,此时主上一定要顶住压力,您可是大公子在朝中的靠山,千万不能倒。”一幕僚道。
  周抟也明白此时焦急于大局无疑,所以也按下一些暴躁,和心腹们商讨起对策来。
  这时,未经任何人通报,一位身着黑袍、头戴斗笠的人突然出现在周抟书房。
  众人看他很是尊敬,但目光又是习以为常,并无诧异的神色,看来此人造访周府,参与这种秘密会议已经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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