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双眼闪亮,语气好得不像话,倒不是上次招呼也不打,就差翻白眼转身走的模样了。
宗祯依然不说话。
姬昭再说:“殿下,您这么威武圣明,会答应的吧?啊?会答应的吧?殿下,殿下你就答应吧!我去好好读书的!殿下啊,殿下——”
“喊魂呢……”宗祯打断他的话。
“那殿下您同意吗?”
里头又没动静了,姬昭急坏了,最烦这种高高挂起的感觉了!
宗祯见他脸上百般变化,看到姬昭被他弄得急成这样,莫名生出几丝得意感,该!
姬昭急得差不多了,宗祯才慢悠悠开口:“那就去吧——”
话还没说完,姬昭脸上生光,差点就要跳起来了,嘴角已经笑得快要咧上天:“多谢殿下!”
宗祯冷冷道:“小年前得回来。”
“一定一定!”那有大半个月呢,够他玩了!
姬昭太高兴了,他觉得今天的太子殿下太好了、太好了!
现代人的灵魂立马出现,姬昭笑逐颜开,对着里头那个黑影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殿下!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吧!一定是!不用否认!别怀疑!”
“…”宗祯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保庆与程深,低了头偷笑。
“殿下您真的、真的太好了,我太爱您了!”这不过是现代社会常用语,姬昭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地说出口,说完回头就跑,生怕太子改变主意,“不打扰殿下!我走了!下回再来拜见!”
他立马跑了。
宗祯还在皱眉想着姬昭的话,一派胡言,越来越不知所谓。
“爱”这个字眼也敢随便拿来说?简直不登大雅之堂!
宗祯顿时有些后悔,不该叫姬昭这么得意,今日老实进宫交代张家做的事,其实也不能代表什么,他何必这么宽容姬昭?
他张口就要叫人将姬昭再叫回来,却见保庆与程深却都低了头装傻。
他“哼”了声,算了。
他起身,没忘拿起那只荷包,往后殿走去。
姬昭冲回府里,还没进门,就叫赶紧收拾东西,要出城去庄子。
紧赶慢赶,天黑之前,他们终于出了城。
姬昭好歹也是京里名人,他那马车很华丽,只要有点见识的人,都认识。他出城没多久,姬重渊就从其他人那里知道,姬昭又出城了,他立马激动地回家去,他的机会来了,他得谋划一番!
他们到庄子上时,已是夜里,姬昭从马车里探出身,看着灯光下的雪夜,满眼惊艳。
他跳下马车,尘星追在后面跑,往他身上披披风,姬昭走得飞快,尘星差点追不上。
在庄子里,怎么样都好,姬昭也不急着玩,反正还要在这里待许多天,他先泡了个温泉,再好好睡了一觉。
隔日醒来,他开始在庄子里四处走来走去,到处看看。
尘星擅长丹青,他还叫尘星将雪景画下来,搞得倒是很有诗情画意。
下午时,夕阳余晖落在雪面上,姬昭终于想起宫里的领导。他就是记吃不记打,这会儿,他又觉得领导是个好领导了。
他走出尘星作画的亭子,蹲下身去用手捧起地上的雪,披风全都拖到雪地上。
殷鸣跟出来,问道:“郎君,您要干什么呢,雪凉,别冻着了。”
姬昭回身看他,笑道:“你回屋里,找一匣子红宝石、绿松石、黑曜石过来,再找几块好看的布料来!”
殷鸣应下,也不问是做什么,回屋里去找了。
姬昭开始滚雪球,滚了大小雪球,还不许人帮忙,开始拼凑大大小小的雪球时,大家终于看出来了,这是要堆雪人啊!
可乐们跃跃欲试,要帮忙。
姬昭不让:“不成,我得自己来。”
他将小雪球堆在大雪球上,又捏了个长长的鼻子出来,他看着,拍着雪地直笑,大家便也跟着笑。
殷鸣抱着一堆东西跑了来,跑得倒是一身汗。
“来啦?我看看!”姬昭已经直接坐到了地上,有厚厚的大毛披风垫着,屁股倒也不凉。
殷鸣蹲在他面前,他从殷鸣手中拿来匣子,挑了两颗最好看的黑曜石,安在雪人脸上作眼睛,又找颗红宝石,安在嘴巴的位置,指着笑:“樱桃小嘴,哈哈哈!”
大家也跟着笑。
他又拿了很多颗宝石在手里,在雪人头顶绕了一圈,欣赏片刻,点头赞道:“这个王冠不错嘛!”他再挑挑布料,找出一块他最爱的蜜合色的,压有吉祥暗纹,勾了金线的布料,给雪人绕到脖子里,就做围巾了!
他这里捏捏,那里整一整,拍拍手:“大功告成!”
他极有成就感地观察很久,大家更是跟着拍马屁,倒也不是完全拍马屁,毕竟这个雪人的确搭得好。
堆这雪人的功夫,天已经黑了,侍女们提着羊角宫灯在一旁为他们照明。
姬昭回头叫亭子里的尘星:“尘星,你快来啊!看看你们郎君我堆的雪人!”
“我稍后就好!”
“你干什么呢?别画了!”
“好了,好了,这就好了!”尘星搁下笔,也很得意地拿着画纸下来,摊开给他们看,“你们看!”
殷鸣他们倒吸冷气,“是什么?是什么?!”姬昭著急地伸手。
尘星蹲下来,给他看,“哇!”姬昭张大嘴巴,尘星画的是他!堆雪人的他!画得特好!景中的他可真好看!姬昭爱不释手,眼睛胶在了画卷上,直到天空中又飘起雪花,他才回神,伸手给殷鸣,扶着站起来,笑着说:“尘星可真厉害!”
尘星弯腰帮他拍着披风上的雪,笑道:“都是郎君教得好呀!”
姬昭卷卷,将画卷卷起来,藏在怀里:“这我得收藏!”
尘星非常激动:“我以后常给郎君画!郎君不嫌弃就好!”
殷鸣笑道:“好了好了,往后再画,咱们该回去了,又开始下雪了,别冻着郎君。”
“嗯!”尘星说着就要扶姬昭,姬昭回头看他的雪人。
殷鸣道:“郎君您放心,我们把他移回去,就放在您的院子里,您想看就看。”
“不,我不是为了自己看。”
“啊?”
可乐他们忽然就懂了。
果然姬昭看向雪碧,笑眯眯:“你陪殷鸣回城吧,送给太子殿下,明日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29号的更新,更得早。
30号晚上23点更新哦,之后还是正常的早晨9点更新,这两天特殊情况。
第26章 雪人
送个雪人回去,可比送枝花要难多了。
他们先小心再小心地将地上那个雪人给起起来,姬昭坐在雪地上看得呼吸也快要停下来了,就怕他们手一软,或者一歪,小雪人“啪嗒”给掉地上。
他顿时后悔,当时就该找块木板来垫在下头的。
殷鸣早把马车牵了来,先将雪人给放到木板上,小小一块木板,一人手拿一角,气也不敢喘,好不容易给平稳地放到车上,也不敢放在马车里,就怕化了,就放在车门旁的车板上。还得拿个镂空的架子架着,四周围上布,以防被新下的雪给坏了模样。
这么一折腾,小半个时辰就没了。
姬昭又亲自送到庄子门口,他还叮嘱殷鸣:“若是路上实在是颠坏了,那就算了,你就把这几坛山泉水给领——给殿下。”
差点口快说成领导。
殷鸣应下,看着他们用最慢的速度往城里赶,姬昭这才算放下些心。
山里的雪蔓延至城里,一年里最冷的时候,金陵城里也下起了夹着雨珠子的小雪,东宫的寝殿里暖融融,窗户开了小半扇,再用屏风挡着,这是防着屋里太闷,也怕风太冷。
宗祯才回来不过几个月,虽说努力强身健体,身子就在这儿放着,不可能那样快就好。他对自己的身子有数,也不硬扛,看着天冷,早早就洗漱上了床。
他也睡不着,双手平静地交握在肚子上,在想张家的事。
上辈子他与父皇的双眼,被所谓的仁善蒙了个干干脆脆,心也跟着被蒙了。
张五白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地直接给姬昭送盐井,可见他与父皇在张家眼里是完全不足为惧的。若是姬昭收下最好,若是不收,报到宫里,张家也笃定,他与父皇不会办他们,顶多训斥一场。
换作上辈子的他们,的确不会办张家,那是皇帝深爱的皇后的娘家,是太子的舅家。
张家不是什么大世家,没有厉害的祖辈,家里从前不过是京里七品的普通官员,全因父皇当年对母后一见钟情,非要娶了进来做皇后,张家跟着鸡犬升天,摇身一变成了金贵人家。
母后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她的家人,却不是。
父皇之所以外放张一绯,还是因为张家子弟在京里胡作非为,偷鸡摸狗,丢母后的人,索性就放出去吧,一家子全出去。上辈子,梓州地动,死伤无数,按理来说,转运使要被定大罪。然而这个转运使是嫡嫡亲的国舅爷,官员们上奏章时,没人敢说国舅爷一个不好。
他与父皇偏帮张家人,也认为张一绯为人敦厚,天灾而已,没法子,不是张一绯的错。
这辈子,梓州再起地动,早已知道张家为人的他,也派了另一拨人去梓州探查。
地动是天灾不假,上辈子死的人却是过多了。
父皇得知地动,已经吩咐户部先拨银子过去,又接二连三地派了好几位得力官员与大批大夫前去支援,只盼当地伤亡能够少点,即便如此还是有救治不力的情况,梓州的官员,包括派去的京官,都拿天灾难抗作托辞。
宗祯自己的人回来告诉他,张一绯他们根本不作为,与京里派去的官员斗得厉害,谁也不服谁。更叫人生气的是,派去的人好歹还是知道办事的,张一绯他们却想着自保,还想贪银子,更怕被夺权,仗着国舅爷的身份,将京官们压得那是死死的。
最后伤亡人数报上来,京官没办法,也得自救,只好也说是地动太严重,救不过来。
知道这件事后,宗祯与父皇重新商量过,将自己调查的情况实话实说。
父皇对张家再优待,总归是最信儿子,重新派人过去,还带上了圣旨,派了宗室中人领头,用皇命直接压着,之后事情才算是解决得差不多,梓州的百姓们也能好好过个冬。
为此父皇很生气,派人过去,口头传他的旨,狠狠训斥了张一绯。
宗祯以为张一绯多少会有收敛,不曾想到,不过这么些日子,他们还敢给姬昭送这样的礼,只怕往后要更嚣张,毕竟父皇到底没要他的命,也未降职,他们一家早已习惯皇家的偏心。
更没料到张家还能做到如此地步,盐井都敢私开。
宗祯不打算放过张家这一帮子蛀虫,这样的人存在,才是真正丢母后与外祖父的脸!
他本想过一两年再办张家,如今既有这事,他想直接把盐井这件事给捅出来,也给其他想着法子搞私盐的人一个警告。
上辈子他与父皇全同瞎子、聋子,干的都是些什么事,也活该这片江山最终舍弃了他们。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又看到帐子上有影子在晃。
他正要皱眉,忽然心中一动,问道:“何事?”
保庆凑过来,站在帐子外,小心翼翼的声音里又带着几分欢喜:“殿下,驸马命人送东西来了。”
“送了什么……”
“驸马给您堆了个雪人送了来!”
“…”
宗祯都难免一怔,雪人?
他还当真没见过雪人,金陵城中难得下大雪,他身子不好,从来不碰雪,宫里也没人敢玩这些。
“殷鸣与雪碧送来的,小的们给抬了进来,现下就放在廊里呢。”
宗祯撑着床板起身,伸手撩开帐子,“殿下……”保庆赶紧再上前,“您小心有风,还是躺着听小的给您说吧。”
宗祯望向窗户的方向,忽然就移了腿下床。
保庆也有些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殿下这个时候就要去看啊,他刚要劝,宗祯已经踩了鞋子起身,保庆只好赶紧抓起一旁熏得暖暖的毛披风给他。
宗祯自己披上,整了整,把自己裹得好好的,下了床榻,走到窗边。
保庆把窗户开了细细的缝儿,廊下蹲着的程深听到动静,赶紧回头看来。
宗祯没顾得上跟他说话,直接看他身边的雪人。
一眼就看到雪人头上那圈石头,被廊下挂着随风摇晃的宫灯照得温温柔柔,就连冬夜寒风似乎都不觉放缓了脚步。
雪人堆得不错,就是那鼻子,是鼻子吧?
古里古怪。
宗祯心中还算满意,问道:“他自己个堆的?”
程深点头:“殷鸣是这么说的。”
“人呢?”
程深愣了愣,道:“东西送到宫门口,他们便回了。”
“宫门可落钥了?若是没有,叫他们进来。”
程深回头往外跑,殷鸣他们已经离开皇宫有一小段了,又被叫了回来,莫名其妙地又进了宫,在东宫听太子殿下问话,无非就是问他们郎君做什么了。
在庄子上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玩了。
殷鸣心中腹诽,面上却是老老实实:“我们郎君夜里泡温泉,白日就在屋里读书,在庄子里赏雪赏梅。”
宗祯不说话,雪碧接道:“没错……”
“雪人是驸马亲手堆的?”
“是呢,殿下。”
雪碧补充道:“一点一滴不假借他人之手,小的们要帮忙,驸马怎么也不让呢。”站在屏风外,雪碧偷听着动静,想着殿下似乎挺喜欢听的,再道,“驸马后来都坐到了雪地上,堆了许久!幸好垫了大毛披风呢!尘星还把驸马堆雪人的模样给画了下来呢!别提画得有多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