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古代架空]——BY:如何如何

作者:如何如何  录入:12-19

  边牧和尚笑叹,“马车中的人,和尚可有缘一见?”
  刘燕卿丹凤眼眯了眯,“你这妖僧注定与他无缘。”
  边牧和尚倒也并不在意。
  “丹砂解方药材多已绝迹,大人辛苦数年将这二十多味药材收集一处,所图为何?”
  刘燕卿瞧了边牧和尚一眼,漫不经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边牧和尚道,“此话我这出家人都不信,您会信?”
  刘燕卿遂道,“和尚须知,问题太多的人容易早死。”
  边牧和尚道,“人各有劫,却非每一个人都能遇见贵人。马车中的人遇到贵人,是前世积下的善德。福祸相倚,未尝不是解脱。”
  刘燕卿道,“陛下缉拿于你,你可能应对?”
  边牧和尚道,“出家人不在五行之中,我本欲去往东瀛诸岛释经传道,如今正可作别。”
  宝相庄严的妖僧自此别过后,中原此后再无一人得见之。
  直到数年以后,一本传世经书东瀛问世,这妖僧的名字便随此经书万载长辉。
  妖僧往东瀛去,一别山重水复,再见无期。
  “福宝,走吧。”
  刘燕卿弯腰上了马车。
  “好嘞!”福宝扬起马鞭,马声嘶鸣,四蹄扬踏。
  望京河冰上积碎雪,沉冰下暗涌流动。
  马车内燃着安神的熏香。
  刘燕卿怀中一袭病容的人脸色雪白,昏昏沉沉的睡着,散开的发间缀着几缕斑驳的白。
  也许他这一生都没有过这样的好眠。
  梦中的赵长宁仗剑习武,脚踩银色鞍,打马过长街,有胆子大的姑娘兜头洒落满怀杏花。
  后来一朝入仕,随众士子一同登上九十九梯登云阶,遇到一位仁爱苍生的君王,钦赐他为探花郎,一路提携至庙堂高位,筹谋天下,恩荫百姓,全一段千古流芳的君臣佳话。
  刘燕卿笑着挑起一缕怀中裹覆厚衾之人散开的发丝,药香味道裹携着安神的熏香遁入鼻尖。
  “赵长宁,你看看这盛世,就要倾覆了。”


第一百零一章
  冬日薄霭的日光透出云隙。
  庑殿重檐上的积雪融成水,雪水浇筑枯枝,残叶被风卷起寸寸撕裂。
  史官于红墙外已候足有整夜。
  他地位菲薄,本无诏不得见天子,全然凭一腔沸腾涌动的血气闯入禁宫,未至深殿即为禁卫所扣押。
  新任大监朱旻盛乃旧时骊妃娘娘宫人。
  他正路过,见程沐冬日未着厚衾,瑟瑟发抖,心生怜悯,遂过去多与他搭话。
  “陛下现有要事,程大人还是先行回去吧。”
  程沐瞧着朱旻盛身上的一袭朱红四爪蟒纹袍。
  这套花衣从常平到戴高再至朱旻盛,历朝历代的大监无一善终者,哪一个又是简单人物?
  “大监,我有重要之事奏与陛下,陛下一日不见我,我便一日侯于此,劳烦大监替我转与陛下说情。”
  朱旻盛道,“陛下殿内有事务,此时怕顾不得大人。”
  朱红殿宇和楼阁林立。
  被这巍峨皇城困住的人,活着的人在渐渐衰朽,死去的人深埋地下,发不出一分声音。
  程沐抿唇,脸色微白,执拗道:“劳烦大监了。”
  朱旻盛见他油盐不进,叹道,“待陛下闲暇我且一试。”
  正殿内的阶下跪着二人。
  一民妇着素裳,平生见过最大的官员便是县官老爷。
  如今被一群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押送于天子阶下亲审,眉眼惶恐,瑟瑟可怜,头也不敢抬起。
  民妇叫三娘,是王石已逝堂兄的孀妻,带着两个不满八岁的孩童,王石生前对住在隔壁的嫂子颇多照顾。
  阿祥是个厚实的汉子,同那民妇一道跪下。
  他到底是在赵家这样的权贵门第做过车夫,虽是平生第一次面圣,也比寻常百姓多几分镇定。
  赵家大厦将倾时候赵嫣命阿祥去寻了王家的远亲安置铺排生活,也有封其口之意。
  阿祥安置好王家远亲,遣散赵家数百家仆后,不日赵家问罪。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他的妻子也周折病故。
  阿祥带着孩子与身契返回潼州老家后遇到了他先前安置过的三娘一家,鳏夫寡妇来往之下搭伙过了日子。
  后没过几天一家老小便被刘家人接走,置于刘府私宅中。
  时隔长久,刘府私宅下仆待他一家周到客气,除不能出高墙大院,甚至替孩子们请来私塾的先生。
  阿祥知刘燕卿是大人旧日同僚,应当不会害他们一家。
  只数日惴惴不安,直到今日被锦衣卫带进了宫中,惴惴不安的心反倒是放下。
  这一家人被刘燕卿安排的巧妙,避过了锦衣卫的耳目。
  他们被弃在刘家私宅中并不知道刘燕卿被贬谪离京之事。
  楚钰沉声道,“你同王石是何关系?”
  三娘胆怯道,“禀……陛下,三娘……是王石堂兄的孀妻,是王家唯一的亲戚,又同王石住的近些,王石平日里对民妇多为照料,王石一家因收留了两位贵人惨死,后来……”
  三娘看了阿祥一眼,当初阿祥来安置她们一家,提过封口的意思。
  她不知能否可言,阿祥目光同她对上,心间半凉。
  楚钰冷眼看着阶下二人,短促笑了声。
  “听说刘家私宅里有五个孩子,锦衣卫的刀正生了锈,拿他们磨刀也未尝不可。”
  如蝼蚁一般的小民不值得天子放进眼中。
  楚钰冷淡道,“若再无实话,便无须多言了。”
  三娘花容失色,阿祥不怕死,然而他不能连累家中的五个孩子。
  终于破釜沉舟接过了三娘的话,“后来赵大人便派奴才去送金银财宝于潼洲安置王家的远亲。”
  小周山春猎一事楚钰曾怀疑过赵嫣,后来此案尘埃落定,到底是何人害他楚钰心知肚明。
  刺客与赵嫣无关,赵嫣是如何得知他为王家所救,又为何要派人安顿王家远亲,且秘密封口?
  越是深究,越是一团谜雾。
  “赵家当时对外宣称赵嫣生病,闭门不出,可是实话?”
  阿祥道,“赵大人并不在赵家,也不在小周山,到底在何处奴才实在不知,只知道大人回府时身上有伤,对外称病,闭门不见客。赵家出事后大人托奴才遣散赵家仆役,后来奴才去了潼州,又被刘大人接回了刘府的私宅。”
  赵嫣不在赵家,不在小周山,他在何地?
  十一,金刀,赵嫣。
  楚钰闭了闭眼睛,终于道,“他伤在何处?”
  阿祥道,“听赵管家说,伤在肩背上,像是箭伤。”
  阿祥话音落下,头顶上方一片死寂,眼前只见一角明黄袍摆,袍摆上绣着金龙戏凤图。
  良久,他听到上方的天子如淬金玉的声音,“阶下民妇抬起头来。”
  三娘战战兢兢抬头看去,只见御书案前年轻帝王俊挺英朗的眉目与深邃冷情的眼。
  女人一双杏眼中写满了震惊。
  她与王石相住不远,当日王家救回了两人,其中一位少年瞎了眼睛。
  她远远见过一次。
  那不喜说话的年轻公子扶着少年在院中走路,伸手拂开风卷落在少年发上的花叶,目光柔软。
  “你可见过朕?”
  三娘敛目,心脏如同擂鼓般跳动。
  莫怪王石一家惨死,王家这是卷进了天家事中,死后能有一群兵士埋骨已是上苍厚待了。
  “民妇……见过!”
  楚钰案前置一幅装帧精美的画,画中少女纤腰楚楚,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之仙姿。
  天子回到案前,执起了手中的笔。
  没有人知道楚钰落笔时候是怎样的心境。
  天子的朱红御笔落在画中美人的眉眼处,三分艳气七分淡漠的眉眼便跃然于白纸上,眼尾微挑。
  人们说这种眼形的人命苦,注定一生波折流离。
  笔锋转下,仔细勾勒至殷红的唇,浅淡的轮廓不足以描摹万分之一。
  他还记得这双唇在大理寺的囚牢中时候柔软的触感。
  这张脸,是从何时起记着如此清楚?
  “她与当时跟在朕身边的人有几分像?”
  三娘听到天子如此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三娘细瞧画中梅树下的美人,五官渐与王家院中见过的公子模样重叠。
  那公子相貌实在是好,颇有些男生女相。
  花骨朵一样妙龄的姑娘们与他相比都要自惭形秽。
  “九分相似。”三娘道。
  赵嫣这样的容貌,能与他有九分相似,这天底下可还有第二个?
  阶下的阿祥趴伏在青白相间的玉砖上,一动不动。
  他敏锐地察觉出了三娘话音落下后阶上的天子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朱旻盛!”
  垂落的珍珠帘外候着的花衣大监躬身而入,入眼一片片撕碎揉皱的画卷。
  画轴被生折成两截。
  再仔细瞧那细腰美人的五官,朱旻盛心惊肉跳,不敢再多看一眼。
  “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从被撕碎的画中抬起了一双血红的眼,手上还余着被残轴割裂的血迹。
  “送这二人出宫,朕不想再看见这二人出现在京城!”
  朱旻盛道“陛下,您的手……”
  “滚!”
  朱旻盛从未见过天子这般暴躁易怒的模样,当下行礼躬身。
  “陛下莫恼,奴才遵旨。”
  阿祥与三娘被逐出宫门。
  花衣大监于东门处负手而立,温声道,“二位以后,切记勿再返京了。”
  禁宫巍峨而立,繁华似锦,是许多穷苦百姓一生都可望不及的地方。
  朱瓦红墙下落晶莹厚雪,于是厚雪覆盖了污垢。
  三娘腿软了下来,阿祥撑起了她。
  “咱们带着几个孩子,去离京城最远的地方吧,我对不住赵大人,本也没有脸面在京中呆了。”
  三娘面色雪白道,“好。”
  二人相互扶持于宫门前渐行渐远,夕阳将落山下,岭南风光正好。
  花衣大监看这二人相携远去,叹息道,“人这一生,得一知心人,难啊。”
  身侧小监道,“的确如此。”
  朱旻盛此时心中想到的是冷宫中红颜薄命的骊妃。
  若非陛下下旨查了当年苛待过骊妃娘娘的旧人,戴高不会死于非命。
  戴高做了什么让陛下将这贴身的大监同下等宫人一起活活杖毙,甚至连一句多问的话都无?
  太后娘娘命戴高去羞辱骊妃,不是一个太监对后妃的羞辱一一
  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羞辱。
  被弃在冷宫的女人地位尚还不如宫中的一条野狗。
  尽管戴高已经不是个男人,别的手段却花样百出,以这样的手段在太后宫中安身立命。
  而朱旻盛在冷宫中因缘巧合陪了骊妃一段时日,眼见骊妃受的种种折辱,看着她在冷宫中思念幼子成疾。常平死后戴高当道,朱旻盛装聋作哑苟全性命,因指证戴高的罪行才有今日。
  骊妃命苦心善,朱旻盛是死后尚受她阴庇之人,何以不感激她的恩德?
  内宫中的事,桩桩件件说出来,脏污了世人的眼。
  朱旻盛想起了那眼含执拗的青袍史官。
  他出行送这二人时沿途经过,见那史官孑然一身肃穆而立。
  像一座静默的石雕要落地生根。
  “咱们且回去看看程大人吧。”
  夜色渐凉,深宫中灯火通明。
  灯花映雪,有宫人嬉闹行走,廊外红梅飞落了白玉阶。
  红墙外一人缄默立着,肩上为风露打湿,发上落几瓣红梅。
  一介清瘦文人,体力不支却咬牙撑着,也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清润执拗的一双眼,挺的笔直的背脊,像极了十五年前跪在先帝寝宫外的赵长宁。
  正殿内锦绣琳琅,暗香浮动。
  冷风透过窗柩,拂散了月影,也倾倒了殿内放着梅花的玉瓶。
  残卷片片扬起,画中美人的一瓣碎页被吹落在天子脚畔。
  天子弯下腰,捡起了那一瓣碎页,正对一双微微上挑的眼。
  手中一颤,薄纸遂又重新打着旋落在了玉砖上。
  楚钰对赵嫣的记忆始于先帝寝宫外擦肩而过的一面。
  有些凌乱的外襟,被啃吻泛红的唇,无一不彰显著这是一个以身侍君的玩物。
  若他安心呆在帝王塌上辗转成欢,楚钰未必会对他徒生敌意,也许在先帝去后,宽宏大量地给这玩物一个好去处,若是看的上眼,自己收了也无妨。
  分明是一介佞宠,偏要在这朝堂搅动风云。
  大楚内阁首辅,呼风唤雨一人之下的位置,何以落到这样一人身上?
  他的父皇终究是老了,当年纵横睥睨,却也有耽于美色的一天。
  十五岁的太子殿下落在当年的内阁首辅身上的第一眼,徒生纵横的欲念与不齿的恶意。
  当年的内阁首辅一概不知。
  垂首行礼的时候露出一截衣领处雪白的脖颈,乌发白肤,被蹂躏过的唇,一截宽大官袍掩住的伶仃细腰,比女儿家还要勾人。
  这般放荡的模样,是同先帝在寝宫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杨太傅说,赵嫣一手遮天,先帝去后,内阁更盛矣,内阁一制是大楚立国之本,若非民意,不可擅动。
  “陛下能忍辱负重,乃大楚之幸也。”
  后来这一根钉子果真扎进眼中整整三年,拔不得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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