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古代架空]——BY: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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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停在府外,刘太守将人抱下马车的时候,陈官看到了一角带着斑驳血迹的帕子。
  太守府上下遂又折腾一夜,病公子将有起色的身子再度一蹶不振。
  陈官自责不已。
  刘太守曾嘱咐过不走官道,于是去时走了山路,回程天色已晚,为了赶上每日服药的时辰,陈官便自作主张走了官道,结果出了事端。
  他们岭南人取名讲究寄寓,病公子名字叫赵长宁,却似乎长久不得安宁。
  福宝在药室中打着小扇,沸腾的锅炉中正熬着漆黑的药汁。
  草席上摆放着龙须首,牡丹草,夜乌滕等数十味遍布大江南北的珍稀药材。
  福宝姓沈,福宝的父亲是沈家的账房。
  福宝在沈家的时候是刘燕卿的书童。
  沈家小姐当年与姑爷私奔隐居南山,老太爷虽然嫌弃沈小姐败坏了家风,对自幼聪颖的外孙却颇为疼爱,刘燕卿幼年时在深山随父亲学医术,少年时在沈家随大儒做学问,老太爷便指派了福宝作伴读。
  建安十五年,新科士子打马游街,家家户户的窗柩支起,女儿家莺声燕语,议论纷纷。
  刘燕卿带着福宝从茶楼上看下去,正见一少女兜头往那状元郎身上洒落一地杏花,年轻的状元郎耳根微红,却又好奇地回头看过去,肩上嫩黄的杏花衬的他容颜如玉,唇若丹朱。
  福宝看呆了眼,额头上被刘燕卿用折扇敲打一记。
  福宝回头看向自家主子,却见自家主子眯着一双丹凤眼道,“这状元郎怎么生的像个女人?”
  建安十六年,这像个女人一样的状元郎便传出了许多的流言蜚语,市井间声名不堪。
  建安二十五年,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内阁首辅。
  同年刘燕卿拜入秦王门下,被秦王府邸的人搜光了身上的银子赶回了京城,为赵家的老管家赵东阳收留。
  后来刘燕卿入内阁。
  刘燕卿入内阁的时候已经开始差遣福宝收揽一些各地珍稀药材。
  而最后的两味药材,龙须首在宫中,被边牧和尚盗出,夜乌藤则生于岭南的悬崖峭壁。
  皇室下旨大赦天下后, 赵嫣被判入刘府。
  刘府外布满锦衣卫的耳目。
  无人知道刘府中有一条暗道,暗道通往京郊一座沈家名下的宅邸。
  恰逢周太皇太妃安置于锦衣卫的密探为了隐瞒秦王提前归京入刘府的行踪,顺带隐瞒了部分能牵扯出来秦王动向的轨迹,于是这出金蝉脱壳的大戏落下帷幕。
  刘燕卿通过密道将只剩一口气的赵嫣送至京郊。
  与赵嫣身形相仿的尸体被穿上他的衣袍,戴上他的扳指,星夜扔进了乱坟岗中。
  闻着尸臭而来的野狗和秃鹫伸出尖利的牙齿刺破青白的皮肉,从此内阁首辅赵嫣死在了这个下着深雪的夜里。
  初来岭南,主仆二人足有一个月,白日治理水患,夜晚混迹于山野寻觅夜乌滕的踪迹,后来悬赏千金,终于在岭南一商贾手中所购。
  最后一柱香灰落尽的时候,福宝从沸腾的锅炉中舀出一碗漆黑的药汁,行至卧房前,询问候在外头的陈官道,“情形怎么样了?”
  陈官摇头道,“中途醒来一次,病的昏沉,便又睡了。”
  “太守大人呢?”
  陈官答,“一直守着。”
  福宝推门而入。
  刘燕卿伸手接过了汤药,对福宝摆手道,“你下去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嫣浑浑噩噩数月,在四季如春的岭南小郡醒来。
  他周折起落的前半生像黄粱一梦,睁开眼睛的时候鸳鸯枕上还残留着梦中的余温。
  而他一生所维系的太平盛世,却以摧枯拉朽之势崩塌。
  阴森鬼道,无数恶鬼游荡。
  尖利的牙齿撕咬血肉,殷殷的红尚未干涸,已露出森白的骨头。
  鬼轿倾塌于汹涌的赤河中。
  “赵嫣,你本应当以死祭这冤魂恶鬼,缘何如今还在人世苟延残喘?”
  赵嫣后退两步,却被恶鬼穿心而过,胸前只剩下一个血窟窿。
  “我赵家一门的名声就此败于你手,你有何面目来黄泉见为父?”
  “赵嫣,陆家待你不薄啊。”
  “赵嫣,你还我全家命来!”
  脚下不知何时变成了墓地,一双双惨白的鬼手撕扯着他的衣摆。
  梦中赤河吞没山川日月。
  “赵长宁!”
  有声音从遥远的虚空传来,于是满目的血色被划开了一道缝隙,像是一张白纸浸透于红墨中。
  赵嫣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红色的床幔,绣着一双鸳鸯的枕。
  刘燕卿一双细长的眼中映着他满头薄汗的影子,案前青花瓷盏内的汤药还未凉透。
  赵嫣接过刘燕卿递来的药碗。
  赵东阳不在,没有人会在他的药碗中加三分糖。
  刘燕卿看着他蹙眉饮药,唇瓣弯了弯,“这药你需服两三年,早日适应能省不少事。”
  赵嫣端药的手指微微一颤,终于抬眼看向刘燕卿道:“西北究竟出了什么事?”
  刘燕卿自然地收起药碗置于一侧案几,如实相告知,“陛下得知身世,且知骊妃死于秦王手中,杖毙太后宫中旧人,幽禁太后,秦王自请削爵交兵。”
  赵嫣闭目,先帝埋下的因,终于有了今日的果。
  “秦王既然已交兵于朝廷,为何又反?兵权已交,以何号令三军?”
  刘燕卿答,“秦王殿下一开始交给朝廷的兵符便是假的。西北军中早有传言,当年荣家以军粮之事谋求皇后之位。”
  当初赵嫣以此胁迫皇帝饶过赵家几百口人的性命时,从未想过将之大白于天下,顾忌的就是西北生反心。造化弄人罢了。
  赵嫣听见了自己干涩的声音,“之后呢?”
  刘燕卿叹道,“之后西北哗变,童章手握玄铁兵符,荣昊垂死挣扎围堵周太皇太妃府邸,周太皇太妃自焚。童章阵前斩杀荣昊,江南周家居家西迁。西北军一路向南势如破竹,至河东受阻,战局胶着。”
  赵嫣眼光钩子一样扎在了刘燕卿身上,一字一句问道,“皇帝如何知道骊妃之事?秦王如何得知荣家作梗?”
  刘燕卿罕见顿了顿。
  “是你。”赵嫣声音冰冷道。
  若说骊妃一事或许是旧宫中的漏网之鱼走漏了风声,荣家以军粮作胁换取皇后之位一事则只有他与荣家清楚,或许还有皇帝知情。
  刘燕卿在他身边多年,又身为内阁次辅,从蛛丝马迹上查探些隐秘并不难。
  “刘燕卿,好大一盘棋。”
  这盘棋从大赦天下始,至贬谪岭南而终。
  机关算尽保住他的性命,处心积虑让狼烟遍地,到底图谋为何?
  赵嫣身中丹砂多年,看过的名医不下数百,人人都道无药可医,刘燕卿却有解方。
  刘燕卿是诸野王之后。
  赵嫣还带着一身病气,目光却阴冷起来。
  “刘燕卿,你是前朝刘氏后人,你想复国?”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刘燕卿眯起一双细长的凤眼,并无被拆穿的窘迫,反而赞道,“与聪明人聊天当真痛快之极。”
  赵嫣问道,“为何救我?”
  刘燕卿答,“江南沈公是我外祖。”
  赵嫣一张病容罕见错愕。
  刘燕卿负手而立,“因我母亲与父亲当年私奔,我与沈家的关系外祖并未大肆宣扬。我在沈家时候,便常听外祖提起赵家长宁。”
  沈公口中的赵长宁是个刻苦而博学的孩子,同散漫又不好管束的刘燕卿天壤之别,后来在街口巷弄的茶楼上,他终于知道,原来那红衣状元郎便是外祖口中的赵家长宁。
  “我在沈家瞧到一本账,平白无故从赵家拨五十万两金入沈家,沈家为了掩盖真正的账本又造了一本假账。你用这五十万两金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下了崔家,手段确实高明。这样有趣的人若是死了,这世上岂不是无聊至极?”
  赵嫣摇头,“刘燕卿,我不懂你。”
  刘燕卿答,“我亦不懂你。这天下换了谁坐不是坐?楚钰亦或楚钦有何不同?”
  赵嫣咬牙,“皇帝是天下正统,楚钦若是反了,他便是反贼!”
  刘燕卿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赵嫣,枉你熟读史书,连这都不懂?那楚钰在牢狱中对你做了什么,你全然忘了不成?”
  赵嫣双目已然蒙上一片血红,呼吸急促。
  “刘燕卿!”
  刘燕卿声音转向薄冷,瞧着赵嫣的一双凤眼中没有分毫人的感情。
  “赵嫣,你聪明一世,却到底困于忠君礼教,君王如此待你,可还有德?可值得你忠?”
  赵嫣脸色惨白,挣扎着拽住了刘燕卿靠近床榻的一角衣摆,瘦长的手指揉皱绣着暗纹的青色衣袖。
  “刘燕卿,你知道多少?”
  刘燕卿的眼神落在皱作一团的衣摆上,赵嫣的手指在暗青的色调下被衬托出触目惊心的白皙来,腕子上前几日被他禁锢后留下的一圈红痕还未曾消退,这时候赵嫣靠着他极近,清淡的药香拢入鼻尖,比女人的脂粉香要好闻许多。
  刘燕卿漫不经心地扯回被赵嫣拽住的衣摆,一字一顿道,“常平留下的起居注残页,只怕如今,秦王看过,陛下看过,赵茗亦看过。”
  赵嫣眼中的钩子几乎能杀人,猛地咳嗽两声,“刘燕卿,是你所为?”
  刘燕卿坦然道,“是我所为。”
  赵嫣闭目,似乎是在替自己被践踏尘泥的半生进行惶惑无力的辩解,“圣祖皇帝虽无德行,却是明主。若有明主,天下黎民之幸也。”
  刘燕卿冷笑,“即便先帝如此待你,你仍肯称他一声明主,那楚钰呢?”
  楚钰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
  看着那个孩子一步步长成能担负起天下的样子,楚钰是他细心打磨出来的一块美玉。
  赵嫣手指拢覆袖间颤抖起来。
  刘燕卿步步紧逼,“楚钰倒是正统,可他干了些什么事,猜忌边将,逼奸臣子?也对,你连先帝那遭都能忍下来,楚钰所为你也未必不能忍。”
  “刘燕卿!”刀刀扎入肺腑,赵嫣神情狠厉阴鸷,似要将刘燕卿拆骨扒皮。
  刘燕卿靠近他,凝视着眼前瓷白毫无血色的面颊,柔声道,“你不过是想要一个稳定的王朝和升平的盛世,为了这些你可以牺牲陆家一门,牺牲赵家名声,牺牲你自己,牺牲挡住这条路的任何人。”
  赵嫣盯着刘燕卿道,“滚出去。”
  刘燕卿恍若未闻,字字诛心。
  “赵嫣,如今秦王挡了你的路,你是否也要除去他?过去的内阁首辅已经死去,你还执意要将这一身枷锁重新背负?”
  身形修长的青年背着窗柩前的光影,无人看清他玉面上的神色,只听他温和毫无威胁的声音。
  “你以为我费尽心机想光复刘氏?我在替你报仇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赵嫣手指缠进袖中,青白玉面上已无半分血气。
  刘燕卿伸手,似乎想要触碰他的面颊,赵嫣偏头,刘燕卿的手便落在了一片夹缠白色的发鬓上。
  刘燕卿缓缓收住了手,扳正他的面颊,病弱的人在他禁锢下动弹不得。
  两人近到呼吸可闻的时候,赵嫣听刘燕卿道,“你问我图谋为何?我图谋的是你。”
  赵嫣伸手便一巴掌扇过来,刘燕卿桎梏住他的腕子,手指摩挲他尖细的下巴,若再往上移动,便能落在那双失去血色却形状完好的唇瓣上。
  温热而暧昧的呼吸声喷薄耳畔,“赵长宁,你被陛下判给了我,你就是我的。”
  刘燕卿察觉到身下的躯体冰冷地颤栗起来,遂松开赵嫣,手指上还残留薄冷的余温。
  赵嫣笑出了声。
  眼中含惨烈的悲哀,猛烈咳嗽起来。
  他靠着这一身软弱皮囊新科及第,登临权贵,没想到最后仍旧靠着这一身软弱皮囊才得以苟且偷生。
  赵嫣沉沉闭目,似是厌倦至极,不再看刘燕卿一眼。
  刘燕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无可解释。
  他救赵嫣确有私念和欲望。
  于是他说,“赵长宁,天下之大,除了我身边,你已再无容身之处。”
  陈官守在门外,耳听吱呀一声。
  漆旧的梁木门被从内向外推开。
  陈官见一片暗纹的袍摆铺陈脚下,听刘燕卿道,“看好里头,别出什么事。”
  陈官躬身行礼,“是,大人。”
  赵嫣的身子反反复复了一段时日,连贴身伺候着他的陈官都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到岭南盛夏的时候,红花楹灼灼绽开,叶如飞凰,花若丹凤,温蔼的日光透过绿色的缝隙洒落山野,赵嫣身上的病气在满目橙黄中渐渐褪去了三分。
  他再未提及秦王,也未打听过河东的战火,只是对刘燕卿再未曾有过半分好脸色,刘燕卿向来被他苛待惯了,倒浑然不觉,照旧殷勤。
  后来有一天,赵嫣对刘燕卿说,他要去浮闽一趟。
  相郡当年是岭南瘟灾最严重的郡县之一。万人坑就在相郡南部,一个叫做浮闽村的地方。
  那里埋葬着数万人蝼蚁一样的性命,曾经尸横遍野的惨状已被岁月与光阴掩覆,当地人深夜不敢行路,传闻有幢幢怪影与婴儿凄厉诡异的哭声。曾经灯火阑珊,安居乐业的小镇到如今杂草纵横百里,山路周折蜿蜒,成荒无人烟的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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