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想,他们说的或许是真的?”虞清脸色瞬间沉下来,将手从孟言手中抽出,面无表情盯着孟言。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说了,忍冬是从小跟着你的,魏太医又是虞将军手底下的人,他们为什么都要这么说,我只是想问你一句,只要你说没有,我就信你。”孟言看到虞清似乎生气了,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虞清冷笑一声,身子后仰拉开和孟言的距离,“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殿下这是怀疑我了?”
“没有。”孟言急了,“我不过想听你亲口说一句,有这么难吗?那是我母妃,我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我只想知道真相。”
“原来在殿下心中,虞清是这么不择手段的人。”虞清说着站起身,垂着眼睛看孟言,眼神中透着冰冷彻骨的寒意,“你若觉得是我做的,那便是我做的吧。”
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外走,孟言也恼了,站起身嚷道:“不是说好不生气吗,我不过白问一句,你这又是何必,我连问一问都不行吗!”
虞清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回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孟言站在原地,看着虞清的背影,心中冒出一股子无名火,他明明是好言好语要和他谈的,怎得还没说到半句人就恼了。孟言站在原地赌气,这事儿是虞清的亲信闹出来的,他孟言都还没恼,怎么虞清先恼了。
又想到平日里,自己待虞清那份呵护备至的心思,哄着爱着尤嫌不够,觉得虞清好像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总是一言不合就对他冷眼相向。
孟言越想越气,伸手一把将桌子上的膳食全扫在了地上。
外头伺候的玉芙听到动静,忙跑进来,看到一地狼藉,心中惶恐,上前跪下请罪,“不知奴婢们做错了什么,惹殿下生这么大的气。”
孟言看也不看她,气道:“都撤下去。”
玉芙不敢多话,招呼了几名婢女麻利地将屋子收拾干净,窥一眼孟言的神色,也不敢问,安静立在一旁听吩咐。
晚膳刚撤下去没多久,兴儿匆匆跑来回禀,“殿下,门房刚刚来报,说虞公子独自一人骑马出去了,脸色不太好,不知是何缘故,所以特来禀报殿下。”
孟言冷着脸赌气道:“随他去。”
兴儿也不敢再多说,躬身退下了。
夜色渐浓,凌烟阁的偏殿灯火通明,孟言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软塌上,手中捏着一叠公文,可眼神全然不在上头。玉芙奉上参茶,茶盏和桌面碰撞的细微声响终于换回了孟言的意识,他抬头看一眼外头漆黑的夜色,问玉芙,“什么时辰了?”
玉芙道:“已经亥时了。”
孟言眉心动了动,又问,“他回来了吗?”
玉芙垂首道:“隔壁院子没人来回禀,奴婢这就差人去问问。”
说着招手唤来屋外伺候的一名婢女,让她去瞧瞧虞公子安歇没有。那名婢女走后,玉芙看着孟言微微缓和下来的神色,小心开口问,“殿下这是和公子吵架了吗?”
孟言便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他仍有些气恼,冲玉芙道:“我不过就问一句,他怎么就这么激动。”
玉芙想了想道:“公子是受过委屈的人,心思自然比旁人敏感一些,殿下这样问,公子定然是觉得殿下不信任他,心里免不了伤心难过。”
“你也觉得不是他?”
“公子心思纯良,奴婢觉得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殿下心中必然也是相信他的,只是当局者迷,又因为涉及蓉妃娘娘,殿下一时情急才会失了分寸的。”
玉芙的话句句说在孟言心里,孟言一时的火气过了,回过意来,也觉得自己不该那样问,若是虞清这样疑心他,他肯定也不好受。
正想着,奴婢前来回话,说虞公子还未回府。
孟言立时急了,从软榻上下来,冲着屋子里的人吼道:“还不快去找人!”
当晚淳王府因为这件事闹得鸡飞狗跳,一晚上都没安宁,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能找到虞清的行踪。
门房因为没有及时出门找人被孟言罚了一顿板子,天亮后,孟言召集起淳王府的府兵,满京城寻人。
无论城内还是城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虞清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在了孟言的生活中,一同消失的还有忍冬和魏太医。
至此,孟言终于明白被人摆了一道,派人寻找虞清的同时也下令抓捕忍冬和魏太医。
孟言不遗余力找人持续了三天,除了府兵,甚至连督京卫也派上了,只差挨家挨户敲门查人。这三天,他早朝也没上,终于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这日早朝完了后,皇上留下孟承,问他孟言最近在做什么。
孟承微扬唇角,躬身回话,说:“儿臣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说仿佛是大哥相好的一个小倌不见了,大哥正满京城找人呢。”
“荒唐。”皇上听后脸色就沉了下来,“堂堂王爷为了个小倌闹成这样,也不怕笑话。董怀,马上传淳王进宫觐见。”
孟言来的时候还是急匆匆的,心不在焉的样子,面上朝着皇上请安行礼,可明眼人一看,他心思根本不在这御书房内。
皇上看着他风尘仆仆的神色,眉心深锁,沉声问:“最近在做什么,闹得京城不得安生,也不来上朝,你是想效仿庸王胡作非为?”
孟言忙道:“父皇误会了,儿臣只是在捉拿江洋大盗,前不久有百姓反映在淮州等地作案的江洋大盗潜入京城了。”
“这些事自有京兆尹负责,轮得到你一个亲王亲自动手吗,不仅调了府兵,连督京卫也派出去了,什么江洋大盗这么嚣张?”皇上冷眼看着他,“孟承说你是在找一个失踪的小倌,可有此事?”
听到这话,孟言猛地抬起头,先是难以置信看了皇上一眼,之后视线落在孟承身上。孟承恭敬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孟言看来,简直罪该万死。
他再迟钝,此时也明白过来这整件事都是孟承所为了。一想到因为孟承的挑拨离间导致虞清失踪他就怒从中来,更何况孟承还这样侮辱虞清。
他怒视孟承,低声呵斥,“孟承,你胡言乱语什么!”
“大哥别生气,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孟承笑着赔罪。
孟言还要再骂,皇上在上面开口道:“孟言,迅速让督京卫回归本职,朕不管你是在抓逃犯还是在找什么人,都给朕停下来,明日起按时来上早朝,再让朕听到有人参你玩忽职守,朕决不轻饶。”
两人从御书房刚一出来,孟言就上前一把揪住了孟承的衣领,低声质问,“你把我的人弄到哪里去了,最好乖乖交出来。”
孟承哪里是孟言的对手,被他钳制住,猛地咳嗽起来,脸上却还挂着笑,“大哥说的什么人,我怎么听不懂。”
董怀见状,吓得魂都飞了,连忙小跑着过来劝道:“二位殿下,可不敢在这里打架,陛下知道了不得了。”
孟言松开孟承,眼神利剑似的刺向他,“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说:
其实言崽也不是故意的,他已经知道错了QAQ。
第60章 寻人
孟言找了三天没有丝毫虞清的消息,倒是让他把忍冬和魏太医给抓住了,审讯之下才知道那魏太医得到忍冬的消息,误以为是虞清传的话,糊里糊涂就照着说了;而忍冬却一直不肯交代是谁教她这么做的,牙咬的死死的。
她不说孟言也知道是谁,这种事除了孟承不会有别人,孟言甚至猜想,颜如玉的死大概也和孟承脱不了关系,或许他就是从颜如玉身上知道了自己和虞清的关系。
心中再怎么着急,孟言也不得不按时去上早朝,他将督京卫撤了回来,让小满带着府兵继续寻找虞清,一有消息马上跟他汇报。
误了三天早朝的孟言在朝堂上被言官接连弹劾,说他滥用职权、玩忽职守、持身不正等等,那些言官御史口若悬河,仿佛孟言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孟言憋着一股气和他们争论,惹得龙颜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了孟言。
散朝后,孟言心里记挂着虞清,没有理会几个臣子的寒暄,匆匆往外走,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定神一看,原来是回京述职的薛同。
孟言和薛同在崎城算是有些交情,又因为虞清说这人是他的旧部,本欲恕他无罪,谁料薛同居然连罪都不请,越过孟言直接走了。
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不是他这样本分的将军会做出来的。
孟言站在原地愣了愣神,想起在崎城时候薛同对虞清的殷勤,转头询问身边的官员,薛将军是几时回京的。
官员答了一个日期,正巧是孟言和虞清争吵后,虞清骑马离家的日子。
孟言二话不说,直奔王府,叫来兴儿,让他去留意着薛府的动静。
兴儿去了半日,回来禀报说:“薛府没什么动静,就是今日一下午请了两位大夫进府,不知是谁病了。”
“备马,我去薛府一趟。”孟言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不安。
兴儿瞧着孟言的脸色,不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迅速备了一匹快马,孟言翻身上马,猛甩缰绳,朝薛府奔去。
正值晚膳时间,薛府摆了饭还没来得及吃,门房通报说淳王来了,薛同木着一张脸出门迎接。
孟言将马鞭丢给门房小厮,朝着薛同一笑,“本王打扰薛将军用膳了。”
薛同依旧面无表情,拱手道:“淳王殿下言重了,不知殿下用过晚膳没有,若是不嫌弃府中饭菜简陋,不如屈尊一起用些。”
“用膳就不必了,今日我来,是来找薛将军要一个人。”孟言走到正殿坐下,开门见山。
薛同脸色一变,抬眼惊讶看向孟言,很快又垂下视线,“下官听不懂殿下的意思。”
“你把虞清藏哪去了,最好乖乖交出来。”孟言收起笑容,耐心所剩无几,他找了这么多天,今天是希望最大的,他不想跟薛同在这里浪费时间。
薛同身体崩得僵直,他道:“下官确实听不懂。”
孟言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薛同面前,审视着他,薛同的样子早已将他出卖,可他依旧咬死不承认,孟言正欲施压,一个十几岁的小婢女迈着步子跑到正殿门口,看也不看里头都有什么人,附身就回禀,“将军,公子用了下午那个大夫开的药膏,此时说有些不适,您快去看看吧。”
“混账东西!淳王殿下面前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还不快滚下去!”薛同大声喝道。
那小婢女被吓得发抖,也不敢抬头看薛同的表情,连滚带爬地就要走,孟言叫住她,“你伺候的那名公子怎么了?”
小婢女哪里还敢出声,耸着肩膀都快哭出来了。
薛同长叹一声,走过来对着孟言行了个礼,咬牙道:“殿下,少将军现在大概并不想见殿下,殿下还是回去吧,下官会好好照顾他的。”
“好好照顾?就你请的这些庸医怎么好好照顾,虞清到底出什么事了!”孟言冲着薛同吼道。
薛同久不在京城,不知道城里头的大夫都是什么水平,只能一个个寻来,不管是不是对症下药,先看了再说,此时被孟言指着鼻子骂,心里头难免有些理亏,再加上实在惦记虞清的伤势,所以也顾不得孟言了,急急忙忙朝安置虞清的小院子走去。
孟言跟着薛同身后,每走一步,心就往上提一分。
在路上,薛同告诉孟言,他回京述职那天本来应当是白天就到的,可是路上帮助一行商人剿土匪,耽误了脚程,入夜才到京郊。
路过京郊汴溪山时,看到有几个蒙面人在袭击一个公子,薛同对虞清再熟悉不过,当初在崎城,仅凭一双眼睛就认出了他,又怎会认不出被袭击的人正是虞清呢。
他当即冲上去救人,那些黑衣人功夫不高,但是都蒙着面看不清是哪个府里的侍卫,他们对虞清也并没有下死手,看样子竟然是想生擒。
那群黑衣人不是薛同一行人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落了下风,他们趁乱跑了,薛同这才救下虞清,带回自己的府中安置养伤。
他本欲通知孟言的,可是醒来后的虞清说:“不想见他。”
孟言听得心惊肉跳,想着那晚若不是恰好碰到了薛同,虞清此时该是什么处境,越想越后怕,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得加快了,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虞清。
行至小院门口,孟言忽而转身问薛同,“虞清他伤到哪里了?”
薛同神色瞬时黯淡下来,回避着孟言的眼神,“殿下不如自己进去看看。”
虞清住的小院不大,却很清净,在薛府小花园里面,空气也好,门口点着两盏灯,照出一片幽禁的竹林。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十分昏暗,借着微弱的灯光,孟言看到虞清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他未束发,只系了一根发带,穿着一件雪白的长衫,衣摆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着。
屋子里弥漫着药味,微苦,孟言一下子停住脚步,不敢再上前一步。
薛同走进去,恭敬道:“少将军,小荷说你用了下午的药,觉得有些不适,可有大碍?”
虞清缓缓转过身,道:“只是有些刺痛,我后来就没有继续用了,此时已经无碍。”
孟言的心脏在虞清转过身后忽地停滞了,他站在门口,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心口的气血一下子涌上头,他险些站不稳,一把扶住了门框才堪堪站稳。